她極力隱忍著動手,但還是忍不住割破了他的皮膚,滲出了鮮血。
周以天頻頻抽息喘氣,恐怕全都僵在他青白的臉上。
那蘭緩緩走過去,從竇櫻桃手裡接下刀,冷冷地瞪著周以天。
「寶璐——」櫻桃無暇再理會周以天,急忙摸到姜寶璐身旁,迅速檢視他的傷口,「你覺得怎麼樣?寶璐!」
「肩膀……背……像火在燒一樣……」
姜寶璐額上冷汗涔涔,痛得不住吸氣。
「你放心,我剛剛看過了,幸虧小舅舅及時救了你,所以還好沒有傷到筋骨。你忍一忍,鏢車上有有刀傷藥,我拿過來給你敷。」
竇櫻桃急忙起身去找刀傷藥,這才發現眾兄長已經把「青龍鏢局」存活下來的六個鏢師都制伏了,但他們自己也都負了大大小小的傷。
竇櫻桃拿了刀傷藥後,立即替姜寶璐小心地敷上,以防止他血流不止。
「你真是的,看到有危險就應該自己先逃啊!」
她輕輕扶著他,讓他趴在自己的腿上。
「在這種時候,你要我先逃?」姜寶璐不解地回眸看她,「自己一個人逃,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
「你就不怕挨一刀會死嗎?」她心疼地歎息。
「當時還沒有想到那麼遠,我只希望挨這一刀的不是你。」寶璐微笑道。
竇櫻桃好笑地輕撫著他的頭髮,他一點武功都不懂,竟也想保護她,真是太天真了。
她溫柔地望著他肩上的傷口,眼眶不禁微微地泛紅。
「這次的劫鏢,是你一手策劃的嗎?」那蘭問周以天。
周以天咬著牙不吭氣。
「敢作敢當?」那蘭把刀劍往下移到他的兩腿間,冷笑道:「既然不是男人,那也不配擁有男人該有的東西,你說是吧?」
「不,住手!」周以天駭然大叫。
「你也怕啊?怕就老實招來呀!」那蘭挑眉威脅。
「沒什麼可招的,五萬兩黃金,誰不眼紅?」周以天臉色慘白地哼笑。
「那幾個黑衣人是什麼來歷?」納蘭繼續盤問。
「我雇來的江湖高手。」
「你還是老實一點吧!」那蘭冷笑,「黑衣人的身手看起來可一點都不江湖。依我看,到比較像官府的人,我猜得對嗎?」
周以天抿了抿唇,不發一語。
「想不到官府的人也參與了劫鏢,看來咱們得到衙門走一趟了。」
那蘭撕下一幅衣襟,喚人把周以天的雙手捆綁住。
「小舅舅,那這些人怎麼辦?」
竇止戈雖然傷勢最輕,但手臂也被砍傷了,若要把這些鏢師一併押送到衙門去,他實在是力不從心。
「先找幾個受傷最輕的幫我一起押送到衙門去——」
那蘭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而面色凝重地側耳傾聽著。
「又有人來了。」那蘭不安地擰眉,「此時來的人應該是王雲豹的人。」
眾人一陣慌亂無措,此時竇家六兄弟和鏢師們都已受傷慘重了,倘若王雲豹也是想來劫鏢,他們哪裡禁得住再一次打鬥?
震耳的馬蹄聲愈來愈近了,納蘭心中雖然焦慮不安,但始終都沒有表現在臉上。
真是禍不單行啊!竇櫻桃輕輕把寶璐扶起來,兩人臉上的神情同樣也是惶然不安。
要是王雲豹真的來劫鏢,他們……該怎麼辦?
第七章
押鏢押到土匪窩裡,說出去任誰都不會相信,但「武竇鏢局」一行人就真這麼幹了。
華蒲山寨裡,王雲豹命人各宰了一頭大羊和一頭水牛,殺了百十雙雞鴨,在後廳置酒食筵宴款待老友的兒子們。
「來人啊,把房間收拾乾淨了,最好的刀傷藥統統拿出來!」
王雲豹一進寨,立刻命人把受傷最重的止弓、止劍和止誠抬進房裡安置照料。
轉過頭,看見竇櫻桃攜扶著受了背傷的姜寶璐,不免驚異地湊近他們細瞧了幾眼。
櫻桃和寶璐同時怔了怔,寶璐有些尷尬,櫻桃剛是不悅地皺了皺鼻子。
「豹叔,我才是櫻桃。」
她知道寶璐長得漂亮,但豹叔分不出他們兩個誰是男人、誰是女人也太誇張了。
「喔,你是櫻桃啊!」王雲豹哈哈大笑。「豹叔太久沒看到你了,上回見你時你還梳著兩個圓辮呢,現在都長這麼大了!」說完,指了指寶璐笑問:「這大姑娘是誰?我記得你爹只生你一個寶貝女兒呀!」
「豹叔,他是公子,不是大姑娘!」櫻桃臉更臭了。
「男人長得這樣,也太細皮嫩肉了點吧?看起來弱不禁風的!」
王雲豹瞪大了眼睛,長滿蘭的粗手直接在寶璐的臉上戳了戳。
寶璐不敢反抗,只能尷尬地笑著。
「男人又不是外表長得像男人就夠了,身子裡像不像男人那才重要!」櫻桃忍不住回了嘴。
寶璐微訝地轉頭看她,感動得心口怦怦直跳。
王雲豹是大老粗,沒聽懂櫻桃話中的涵義,直白地笑說:「原來你連他的身子裡頭都看過了!我說竇遠雄這老小子也真不夠意思,女兒都有相公了,這杯喜酒居然沒請我去喝!」
竇家兄弟和眾鏢師們聽了,哄堂大笑起來。
「豹叔,我還沒成親!」竇櫻桃羞得滿臉通紅。
「什麼?還沒成親?」王雲豹瞪大眼睛。「怎麼還沒成親就連人家的身子裡頭都看過了?」
眾人一聽,立刻抱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竇櫻桃的臉頰紅得簡直像著了火,她看寶璐竟然沒什麼反應,只是一逕衝著她傻笑,靦腆又帶著點孩子氣的羞澀,看起來竟那麼地令她心動。
「豹兄先別說笑了,這位姜公子背上也受了傷,勞煩豹兄先給一間房讓他歇息。」那蘭出來解了圍。
「沒問題!」王雲豹轉身指了指一個小嘍囉。「你過來,帶兩位貴客到後廳耳房安歇。」
「是。」小嘍囉忙過來領路。
「豹叔,晚輩先告退了。」
櫻桃扶著寶璐,慢慢走出後廳。
「來來來,我準備了好酒好菜,你們幾個都過來陪我喝幾杯!」王雲豹招呼著眾人入座。
眾人紛紛入座,幾日沒有大魚大肉入口,一票大男人早已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了起來。
廳堂的角落裡,橫七堅八地躺著周以天和六個「青龍鏢局」的鏢師,他們全都被捆綁成了大麻花丟在一旁,在他們身上也都有著大小不一的傷口,幾個鏢師早已因失血過多而臉色慘白了。
而這邊,則是談笑晏晏的筵席。
「你們最進我的寨子,難道不怕我不放你們走?」
王雲豹生得面圓耳大,鼻直口言,鬍子又濃又黑,笑聲大如雷。
「豹叔,你也瞧見了,我們幾個兄弟受傷慘重,您帶著幾十個小嘍囉一口氣衝了來,我們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分了。」
竇止戈苦笑道,雖然受傷的右腕已經包紮好了,可是一拿起筷子夾菜,還是痛得他直皺眉。
「是啊,怕也沒用,不管您劫不劫鏢,橫堅我們兄弟都得到您的山寨走一遭。」
止翎傷最輕,僅有些許割破的刀傷,但一場惡鬥也令他幾乎虛脫。
「豹兄,容我問一句。」那蘭捧著酒杯輕啜,淡淡笑問:「你對這五萬兩黃金有何打算?」
止戈、止翎、止環三兄弟默默互視了一眼。
王雲豹直盯著那蘭,呵呵笑道:「那老弟,你這話要是十年前問我,我一定只有一句話回你,那就是非把這五萬黃金劫到手不可!」
「現在呢?豹兄現在沒野心了嗎?」那蘭的眼眸很認真。
「人老了就是變得很奇怪。」王雲豹微微一笑。「年輕時只管掠搶,金銀珠寶能搶得愈多愈好,但現在……我倒是更在乎和竇遠雄的老交情。要是有一天我收山了,偶爾還能找他聚一聚,我這一生的老朋友不多啊!」
「那日收到竇遠雄求我幫忙照顧你們的信,能得到這樣的請托,是他對我夠信任,這種一輩子的交情,豈是那幾車冷冰冰的黃金可以換得到的?」
那蘭聽了,暗暗鬆了口氣,止戈、止翎和止環三兄弟也終於安下心來。
「我倒是想問問你們,那幫人你們想如何處置?」王雲豹用筷子指了指周以天他們。
「我是打算把他們押到衙門去,畢竟請鏢的人是胡臬台大人,發生劫鏢的事,總要給胡大人一個交代。」那蘭說道。
此時一個小嘍囉彎腰走了過來,在王雲豹的耳旁低語了幾句,然後退下。
「看來,這些人不能送到衙門了去了。」王雲豹低聲說道。
「我剛剛讓小嘍囉查驗那幾個黑衣人的屍首,發現他們身上都帶著官府的腰牌。」
竇家兄弟驚訝不已。
「和我猜測的差不多。」那蘭的反應倒是比較平靜。
「『青龍鏢局』能和官府勾結上,演了一出劫的戲碼,我大膽猜測那五萬兩黃金的來歷很可疑。」王雲豹冷冷斜視躺在地上的周以天。
那蘭心中驀地一動。「豹兄,你難道認為那些黃金是贓銀?」
「很有可能。」王雲豹點點頭。
那蘭陷入了沈思,緩緩說道:「胡臬台大人污了這些贓銀,然後請『青龍』和『武竇』兩家鏢局來押這趟鏢,其實他早已暗中貿通周以天了,中途安排人配合劫鏢,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贓銀轉手搬到別的地方去,再讓『武竇鏢局』吃下這個悶虧,日後若是朝廷想要查辦,也難以查到黃金真正的流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