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說十點十分你就該到家了,還沒見到你,她要出來等門,我說我來就行了。」
自告奮勇?怎可能?「怎敢勞你大駕。」她大大地受寵若驚了。
「你人都回來了,不進門站在這裡做什麼?」他立在她面前,重問她一遍。
「我高興站在哪裡就站在哪裡,用不著你管。」她嘿嘿笑,明明因他的接近而心顫著,卻得裝作一臉桀騖不馴。
「我是懶得管你,但你讓老太太為你擔心就不行。」他看不慣她不受約束故意裝壞的樣子,她在他心底烙下的印象並非如此!她機伶、有膽,卻也極羞澀可人……在山上的那夜,他差點被她給奪了心,之後還讓他花了很久的時間閉門思過,才勉強讓自己看來已恢復「正常」。
「婆婆在擔心我……」俞紡兒斂起表情,低頭喃念著。
沙擎恩盯著她失意又失神地垂下小臉,對她的憐惜悄悄地自他心底溜了出來,坦白說他只是維持著表面的「正常」,被她攪亂的心,怕是一時無法回復原形了,只要遇見她,他就是會受她牽動,
「你蹺家整晚,一定不是因為要打工那麼單純吧!你大可放心,沒有人會搶走你的婆婆,你少胡思亂想,有家不回才是罪過。」他窺探出她微妙的心思。
俞紡兒猛地抬臉瞧向他,他竟先下手為強,把他的「心事」拿來反諷她,這下她得好好跟他解釋清楚了,她可沒要跟他搶媽的意思。「我是想讓你們好好吃飯,談些『家務事』。」
「你不是這個家的人嗎?談家務事你閃到邊邊去是怎樣?」
「我……」她善感的心因他這句話而生出喜悅。難道他希望她也加入?他不後悔錯吻了她嗎?「我是以為……你……不喜歡看到我……所以……」
沙擎恩瞧著她,若不是親眼看到她楚楚可憐的眼神,一臉的無辜,他會認為她把不回家的責任推給他。「你是從哪裡得知我不喜歡看到你?」他從沒「不喜歡」她的念頭,相反地,還可能太喜歡了。
「你這些天都沒有住下來……」
「因此你判斷是因為你?」他真是不懂她在想什麼,有沒有住下和喜不喜歡她這是兩回事,怎能混為一談?
其實他是上夜店去了,她真該知道他天天來看媽時多想也看看她,沒見到她回來,還非得等到她回來才願意走,即使只是看她一眼也好,如此他才能安心離開……這巴不得見到她的程度,極可能已經叫做「喜歡」了。
「對你而言我是外人,但是我和婆婆兩人在一起很久了,我自然就會親暱地挽著她的手,自動就會對她撒嬌……我想……你見到我們感情那麼好,心底一定會吃醋吧!」她把話說得更白了,可是……不如預期的,她發現他略有慍色,那雙帶著幽暗電流的眼很用力地瞪視她。
沙擎恩真失望,這小女生的想法實在太幼稚可笑,一如她的年齡,要是她再大—點,思想再和他接近點,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樂意照顧她。「你千萬別用你的觀點,套用在我身上。」
俞紡兒想不透他大哥有何觀點?乾脆直接地問:「難道你不是吃醋?」
「媽是我們共有的,愛她是我們共同的心願。」他自己都難以想像「愛」這個字眼,會這樣不設防地從他嘴裡說出,他無法適應自己的轉變,就像一個習慣喝黑咖啡的傢伙,突然喝到甜膩的奶茶一樣嗆口,真是異常尷尬,快惱羞成怒了。「還不快進來!」他不再跟她囉嗦,臂膀橫掃向她的肩頭,一把將她掃進門內去。
「啊……你這人怎麼這麼粗魯?」俞紡兒險些跌倒。
沙擎恩關上門,閂上鎖,下理她的抗議。「對一個弄不清楚狀況的小孩,不必太客氣。」
「我不是小孩,要跟你說幾次才懂,我不是。」她大聲地說,好讓他聽清楚了。
「充其量只不過是個少女。」沙擎恩冷酷地給了她—個嘲笑的眼神,走向屋子了。
俞紡兒並不滿意這「新封號」,但至少這次他已捨去了「無知」兩個宇,瞪著他寬闊的肩,放浪的長髮,她勉強就「煞煞去」了。
她背著書包,緩步輕聲地走向屋子,她將成熟有禮,並且大方的接受她的「新家人」,但絕不包括沙擎恩,從現在起她對自己宣佈,她……討厭他!那個吻絕對是誤會一場罷了,她早晚會忘得一乾二淨!
「婆婆……我回來了。」她在門前的木質地板上脫下鞋,柔聲悅色地望向小客廳。
伊娃見「愛女」歸來,熱情地朝她揮揮手。「紡兒,快來見見你的哥哥們。」
俞紡兒看到並坐在長籐椅上的兩名超級帥哥,他們特別英俊的臉上都有著淡淡的笑意,具有親和力,看不出是「黑社會」,足以替他們帥氣的模樣加分,不像「某人」一看就是非善類,老是「結面腔」,一點親切感也沒有,
她就故意忽略那個「某人」,他正坐在單人籐椅上,兩條長腿交疊著,愛笑不笑的表情讓人很想一拳揍過去。為了怕自己太衝動做了憾事,有「不成熟」的把柄讓他嘲笑,她索性當他不在場,專心一意地走向比較親切的那兩位。
黑耀霆和寒嘯天在聽親娘談過家中有她這個小妹,親眼見到她後,並不覺得太生疏,兩人同時有禮的立起身向她致意。「你好,小妹。」
「好……好得不得了。」俞紡兒好生意外,他們竟是很懂禮數的人,不像某人那麼野蠻、陰沈、小器……怕她跟他搶媽。她也這廂有禮,大方地問候他們。「你們好,我該怎麼稱呼你們?」
「我是黑棹霆,管理『夜的王國娛樂集團』,在拉斯維加斯和越南經營賭坊,再不久澳門也有新賭城開幕哦!你就叫我二哥吧!」黑懼霆介紹自己,並牽起她的手,印上一記輕吻。
俞紡兒手背麻麻刺刺的,她沒被行過如此「大禮」,一時無法適應。
「我是三哥寒嘯天,不是唱山歌那個山歌哦!是一二三的三,我的專長是電腦,『夜的王國娛樂集團』在全球所經營的網咖都是我在管,我也身兼集團總裁。」寒嘯天對家人總是特別優待,不會展露一點囂張氣焰,反而很自在風趣,也給了她一個義大利式的熱情擁抱。
俞紡兒呆了半晌,被他「超寬頻」的懷抱給嚇傻,而他們三兄弟都跟「夜的王國娛樂集團」有關……這麼說來,他們都曾是她的頂頭上司了。
她被放開後,故作鎮定地回到婆婆身邊,自然而然地就坐在婆婆位子的椅臂上,但很不幸的,沙擎恩就在她的正對面,她也很不巧的接觸到他諱莫如深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用行動告訴他,婆婆是他的媽,她是怎麼爭也搶不走的……安啦!
沙擎恩輕輕一嗤,那小女生的一舉一動他都能洞悉用意,她還堅持著他怕她搶走媽的念頭,真是……他媽的難溝通!難道他剛剛講的都是廢話,她—句都沒聽進去?他心底一喟。
兩人是互看不順眼,但不知情的老媽媽伊娃欣然地笑著,她從來沒有感到這麼快樂過。「我真的好高興,今天真是個特別的日子,我的寶貝們都在……」伊娃看著三個兒子和小女兒,莫大的歡喜中她的上腹部突然竄上一陣劇痛,她撫著疼痛處,以為忍忍就過了,但病魔沒有放過她,難耐的痛覺迅速傳遍她身子的每條神經,她眉頭揪結,忍受不住地倒了下去……
「婆婆……」俞紡兒離她最近,機警地扶住她。
「媽……」沙擎恩和弟弟們也同時奔了過來扶起她。
伊娃表情痛苦,眼神迷濛,她聽到心愛的寶貝們喚著她,意識卻已逐漸不清楚……
「把婆婆扶好,我去叫救護車……」俞紡兒眼底滿是惶恐的淚,第一個衝去打電話。
很快地救護車來了,伊娃上了擔架,俞紡兒緊隨著眺上車,堅持守在伊娃身邊,沙擎恩同時也進了車內,黑懼霆和寒嘯天則開車緊隨。
救護車十萬火急的鳴笛聲令人心慌,俞紡兒眼底始終轉著淚,這回她管不了沙擎恩怎麼看她,她一路都握著婆婆的手,給婆婆最大的精神支持。
沙擎恩一臉凝重,心恍若被剝離般地痛著,而他確信同樣的一份痛覺也在紡兒身上,從她緊握媽的手,憂懼又哀愁的眼神,他完全可以感受她內心的感觸。「別傷心,替媽禱告吧!」
她聽到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話語,望向他深邃的眼神,也不知怎麼的,硬是被他觸動她更多的淚。
「好。」她沒有違背他,放下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因為他說得對。
在兩人的禱告聲中醫院到了,醫生替伊娃做了各種檢查後,向伊家的兒子們宣佈——
「肝腫瘤破裂了,陷入昏迷後很難再清醒……時候到了,家屬要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