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怕……」她紅著臉,「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新婚之夜應該是妻子取悅丈夫的吧?但是她要怎樣「取悅」?沒有人教過她。
方少良的喉中逸出笑聲,唇已在她的鎖骨下移動,褪去那些惱人的衣衫,她的身休雖不算極度曼妙,卻白晢可人,更令他的雙眸看出火來。
「你不用擔心,有我幫你。最起碼我們有這一夜,可以慢慢想該怎樣做?」他也沒什麼經驗,但總比她要強些。心知不能太過毛躁情急嚇到了不諳情事的她,於是兩人就像是彼此試探、取暖的兩隻小動物,慢慢靠近,低低輕喘,深深交纏。
直到疼痛襲來,高潮迭起,彼此都忘了自己是身在異鄉,只是陷入醉生夢死般的歡悅之中,以至於一不小心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他的痕跡,他的背上也留下她的指痕。
在彼此的身上刻下了屬於對方的印記,這才是專屬和擁有。
從此夜,方為始。
新婚第一日,曲醉雲醒來時雙足伸在被子外,秋日的早晨實在寒冷,她雙腳都冰涼了,馬上將腳收回到被子裡,一不小心碰到了身後那具溫暖的身體,與另一雙腿相撞。她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來身旁怎麼會有個人時,一隻溫暖的手臂已經將她禁錮得更緊。
「醒了?嗯?」傭懶的聲嗓,帶著一點鼻音,「今天我們該流亡四海了,你想去哪裡?」
她還有些茫然,只是恍惚覺得肌膚相觸的感覺真好,她光裸的後背和他暖實的胸膛貼在一起,彷彿兩個人的身體已經相連。
「你真的要過流亡的生活嗎?」她輕聲問道。他是名門貴公子,吃穿用度講究慣了,在家中時,一日三餐吃什麼都要按日子寫情,多少人看著他的臉色過日子,有老太太他們寵溺著,弟弟妹妹們敬仰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樣的人過什麼流亡生活?而且看著他為了自己吃苦受委屈,她又何嘗忍心?
風花雪月的日子敵得過風餐露宿的現實嗎?
一想到這裡,她就不禁猶豫了起來。愛一個人,是希望他能過得更好,而不是要讓他為了自己犧牲改變。
「你成親的事我知道我攔不住……」她遲疑地說,「你是方家長子長孫,老太太和舅舅、舅媽對你也厚望般切,所以我更不能帶著你跑掉,讓他們失望。」
「難道你又想拋下我?」他的唇貼上她的背,「昨晚我們發過誓的,除非你想讓我英年早逝……」
「少胡說了。」她轉過身子,與他的臉近在毫釐,這樣親暱的距離讓她實在是有些不適應,連大氣都不敢出,甚至不敢和他的眼睛對視。「我是想……我,也可以陪你回雲疆。」
「哦?」他有些驚喜,因為他認定她的心結太深,不可能改變。
「但我不進方家。」她輕聲說:「我在府外找一處小院子,你若是想去,隨時可以去那裡找我……」
「原來你想了一個金屋藏嬌的折衷方法。」他哭笑不得,她最不想委屈自己,可是到底還是用了最委屈的法子。「雲兒,我若是要這樣委屈你,才能和你在一起的話,我昨夜就不會和你成親了。實話和你說……老太太雖然心中有了屬意的孫媳婦人選,但是……我已經當面回絕了。」
「什麼?!」她嚇一跳。「你──你怎麼說的?」
方少良歎氣,眼底眸光蕩漾,「我和老太太說,我今生今世只娶一女,那人名叫曲醉雲。」
「你……你怎麼可以……」她的心裡泛起了一陣陣的漣漪,鼻子酸澀,雙眼泛紅,「老太太不會答應的。」
「所以我便出來了。」
初見面時,他沒有告訴她,他是怎麼過那三個月的。
趕回家中,才知道家裡出了驚天巨變,姑媽上吊自縊,曲醉雲不知去向。他震驚之下,立刻去查事情起因,後來才知道是方苑霞暗中告密惹的禍事。
他沒有去責問她,而是在一個月之內為她尋了一個婆家,用盡手段,將她嫁了出去。
而那個方苑霞的幫兇,在背後推波助瀾的方少楠他豈能再容下?
在為方苑霞找婆家的同時,他借口府中帳目太多,需要個幫手,便請父親同意讓方少楠一起過來幫忙。
方少楠覬覦財政大權許久,一得到這個機會哪有不往上撲的?
他故意放權,將方家三個酒樓和兩個錢莊都交給方少楠,等了兩個多月後,突然發難,查對帳目,結果發現方少楠私吞公款三千多兩。
這一下子老太太都震怒了,方少楠不但遭到父親一頓暴打,而且被轟到西府去住,永不許再插手方家的家事,他母親段姨太天天以淚洗面,只恨自己未能教出個爭氣的兒子來。
第三個月,老太太和他的爹娘商議,要為他訂親,他此時才公然說出自己的心中所屬,當然,縱然受寵如他,選定了曲醉雲這件事也讓老太太震驚並否決。
但他也不急於爭辯,自有他的想法。幾日後,他借口收到天府武王的邀請函,挑選攜帶了家中珍藏的酒器,獨自離開雲疆,前往天府。
其實這三個月來,他一直在暗中和胡沖通信,瞭解曲醉雲的近況。知道她跟著胡衝到了天府之後,他雖然牽掛,但知道她有跡可循,總算也能稍稍放心。
他寫信給胡沖,懇請胡沖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甚至願意自減方家頭三年在酒廠上的收益。
但胡沖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回信說道:「公子有情,我豈無成人之美?佳人有意,自有千里姻緣。」
千里姻緣,也需有一人肯走到對方面前,所以,他便來了。
今日,擁著心愛的枕邊人,隅隅私語,這才將許多故事細細告訴她。
曲醉雲聽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感覺唇上輕輕淺淺的啄吻,似在呼喚她「魂兮歸來」,她才恨恨地說:「為何不在一見面時就告訴我這些事?」
「姑媽去世,方家有責。你不願意見我,我也摸不透你的心思。若是先說了,怕你以為我是在故意討好施恩,以為我是善耍手段的陰險小人,所以……」
他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在面對她時會有一絲怯懦,不確定她對他的情意,會不會有他對她的這樣深,這樣堅定。
「既然如此,你就更得回雲疆去了。老太太年紀那麼大,怎麼可能禁得起你這樣離家出走?」曲醉雲有些著急。
無論如何老太太總是她的外祖母,對她們母女也一向不薄,若是因此害得老太太一病不起,她心中的歉疚就要變成負罪了。
「真的肯回去?」他笑問道:「不是要我金屋藏嬌的那種?」
「大不了我先向老太太請罪吧。」她這輩子就這樣厚臉皮一次,只要老太太允許他們在一起,她甘願受任何責罰。
「雲兒別怕,有我護著你呢……」他眼中都是笑意,唇溫似火,縱然現在已是情晨,但畢竟是初夜剛過,情慾如潮,兩人少不得又廝磨親熱了好一陣,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手,起身梳洗更衣。
兩人走出門時,只見剛才給他們準備洗漱用具的侍女還在門口守侯,微笑道:「王爺在前面花廳等候,說二位如果有空了,就請過去一趟。」
一聽到沈幕凌竟然在等他們,曲醉雲很不好意思,趕快拉著方少良就走。
他第一次被她主動牽住,心裡是歡悅的,忍不住想伸臂攬她,又被她推開。
「在人家王府中你收斂些。」到底她還是矜持的。
沒想到走到花廳中,那裡竟不只沈慕凌一人,不但王妃陳燕冰在座,就連胡沖都在。
胡沖看到他們,笑著搖頭,「你們這兩個孩子啊……成親這樣的大事就這樣決定了,也不叫我來喝杯喜酒,好歹我也算是雲兒的娘家人了吧?」
這一句「娘家人」,讓曲醉雲的心不禁動搖,感動得倏然跪倒叩首,喊了聲,「師父……」
「你既然喊了我師父,又這樣大禮拜我,我當有厚禮回你。」胡沖一邊扶她起來,一邊說:「你師母知道你成親了,趕著將她珍藏多年的一對玉鐲子找了出來,算是送你的禮物。方大少,咱們兩家的酒廠,原本你說頭三年的利潤要讓我三成,我沒同意,畢竟我又不是賣徒弟。現在我反過來讓你一成,就算是我送給徒兒的嫁妝了。」
胡沖的慷慨豪爽,讓方少良和曲醉雲都很是驚喜感動。方少良笑道:「胡老闆痛快,我方少良自然也不是小氣之人,胡老闆若是在方家的錢莊借貸銀子,十年之內不收您的利錢。」
陳燕冰在旁邊也抿著嘴笑道:「你們男人啊,個個在女人面前充大方。不過曲姑娘的終身大事就這麼定下了?後面的麻煩都解決了?少良,你不是說你為了她遠避家鄉,家中的老人並不贊成這樁親事嗎?這事兒你想好解決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