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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湛露

  她簡直不大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故事,原以為她自己的身世就已是個傳奇了,可這位王妃的坎坷更遠勝於她--國家被滅,掄為亡國公主,以一已之身向天府皇帝求得百姓平安。天府皇帝出人意表地竟然封了她做天府皇后、後宮之主。這身份跳躍之大,可說是一會兒地下,一會兒天上。

  然而這還不算結束,更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病倒後不久,沈慕凌竟然越過了聖意,作主將她的後位廢掉,反娶了她做王妃!

  這……從公主到皇后到王妃,一女連嫁兩男,這位王妃該是怎樣的傾國傾城之色,才能使得兩位絕頂男子皆為她傾倒?

  可是見到王妃陳燕冰本人時,她又更加意外了。陳燕冰並非她所想的那種絕代佳人,而且她的臉上竟還有一小塊胎記,便是民問俗稱的「鬼面」,這樣的鬼面女子,在昔通百姓眼中是不祥的象徵,嫁人都難,更別說先嫁皇帝,再嫁王爺,簡直是驚天之聞,可是她竟然做到了?!

  跟隨胡衝來的曲醉雲,其他人都不認識,所以只是站在一旁好奇地看著,直到陳燕冰懶懶地問:「這種紅色的酒是用葡萄釀的?味道真是不錯!怎麼以前沒有見過?」

  她這才上前一步回答,「因為是用葡萄釀製的,所以只能等葡萄成熟、採摘完畢才能釀造,每年能做這種酒的季節有限。再加上葡萄必須從海外引進,限制又更大了。胡家酒坊只試種了一小片葡萄園,這還是頭一年釀造的,所以今年才能呈到王妃面前。」

  陳燕冰好奇地打量著她,「哦,你就是胡老闆的那個女徒弟?」

  「是,民女叫曲醉雲。」

  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些,「我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天府本地人?」

  「民女是雲疆人。」

  「哦,雲疆,傳聞那裡風景很美,可惜我也沒有去過。」陳燕冰生產完不久,氣血兩虧還沒有恢復過來,此時正半坐半躺在一張長榻上,身上穿得比較厚,還蓋了一層薄被。

  其實她現在還不宜飲酒,但剛才看那紅紅的葡萄酒放在琉璃杯中著實好看,忍不住就吸了一口,遠遠的見沈慕凌瞪了她一眼,她吐吐舌頭,便將琉璃杯放下了。

  「既然你原來是雲疆人,怎麼捨得跑到天府來學釀酒?」她對落落大方的曲醉雲很有好感,只覺得這個女孩子雖然年輕,但是眉宇問頗為沉穩,隱隱流露出與一般女子不同的英氣,忍不住就多問了幾句。

  但是這問題卻戳中了曲醉雲的心事,她眉頭輕皺,淡淡說道:「因為……家中出了些事情,民女的娘去世了,民女在雲疆也沒有其他親人,正巧胡老闆願意收留民女,便跟著他到天府來了。」

  「哦,咱們兩人差不多。」陳燕冰笑著安撫她,「我父皇和母后也都去世了,現在淪落到這裡來,也是因王爺收留我,便留下了。」

  這話若在幾年前說起,該是她心中的痛,可現在說來卻像是一個笑話,因此她可以說得雲淡風輕。

  遠處的沈慕凌,耳尖地聽到她在說他,就丟下一干男客走過來,將蓋在她身上的薄被又掖了掖,淡淡說道:「這外面風寒,你要是不想應對就回屋休息吧。」

  陳燕冰卻仰著臉笑,「這兒熱鬧,我在府裡也憋好久了,正好趁著今日見見親朋好友,也算是為你篡權奪位拉攏一下人心。」

  她這番話真真驚世駭俗,曲醉雲驚得不知該做何反應。

  但沈幕凌卻神情淡然地說道:「你又不是沒做過皇后,那麼盼著我當皇帝做什麼?」

  陳燕冰一笑,卻對著曲醉雲做了個鬼臉,她年紀不大,雖然當了幾個孩子的母親,但到底還有少女之心,「把你嚇到了吧?你是外國人,所以不知道我們的內情也無妨。咱們這位王爺最是忠君愛國,這輩子也幹不出篡權奪位的事情來。但是外頭老是有所猜溯,害得我有時候就想……他要是忍不住真的篡了,那些人是不是嘴巴就可以消停了?」

  曲醉雲這才明白她的意思,想想剛才在院中聽到的那些閒談碎語,的確有不少這方面的臆測,陳燕冰如此淡然處之,也算得上是聰明女子。

  看他們夫妻兩人目光相對時,不僅有濃濃的情意,還有包容和關心,再想想他們彼此的身份--曾經兩國對峙,曾經國破家亡,如今能走到這一步,靠的是上天賜予的緣分,還是被此的堅定信念呢?

  她忍不住想起一個人……那人,此刻不知在雲疆做些什麼?三個月來,不曾有那人的音信,這三個月她與方家也再無瓜葛。也許是因為師父知道她在方家所遭遇的一切,為了不讓她再記起傷心事,與方家的所有生意往來也從來沒和她提過。

  以娘的性命為代價,換得了她的自由之身,如今的她,雖然有了新家,但依然有子然一身的感覺。

  心是空的,縱然有陽光照進來,卻不覺得暖,起初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久了才明白……是因為沒有了依憑,再多的陽光也守不住。

  該說她不知足呢?還是該說這世上本就沒有事事如意的可能?而她既然當初堅定地選擇了走這條路,又豈能再說「後悔」?

  當然,也沒有什麼可悔的,她只是有些不捨罷了……

  今晚胡沖一直都很高興,沈慕凌對於他今晚提供的酒讚賞有加,陳燕冰對曲醉雲也很有好感,還相約改日再去府中敘話。

  能攀上武王,這對於商人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假若曲醉雲又因此成了陳燕冰的手帕之交,那更是可能為胡家以後的生意提供很多方便,所以胡沖對曲醉雲也很是感謝。

  「雲兒啊,難得王妃這麼看得起你,人家下次若有邀約,你可千萬不要推拒。王妃雖然看上去一膽和善,但她是異國人,和這裡的王公貴族夫人小姐總是不大親近,能被她看上的人著實沒有幾個。或許因為你們倆的身世有幾分相似,所以她才對你另眼相看。有王妃這個朋友的話,你日後在天府一定會事事順心的。」

  曲醉雲看著胡沖紅撲撲的笑臉,心中一笑。師父雖然平日看上去是個極為豁達的人,但是和武王這樣的人物攀上關係之後,也未能免俗的得意一番。她雖然並不在乎是否能和王妃變成知交,但是胡家有思於她,她是知思圖報的人,怎麼可能不用心?

  回到胡府,下了馬車,門口的家丁笑味味地迎上來,「老爺今天看上去心情真好,一定是咱家的酒在王爺那裡大受好評了!」

  胡沖笑道:「好個嘴甜的奴才,讓你說中了,賞你個酒錢。」說著扔給那家丁一錠銀子,足有二兩。

  那家丁樂得眉開眼笑的,連聲說道:「多謝老爺賞賜!哦,對了,老爺,今晚有貴客來訪,在府中等您多時了,一直是夫人陪著說話呢。」

  「貴客?什麼人?」胡沖一邊邁步進門,一邊疑惑地問。

  「說是姓方,從雲疆來的……」

  家丁的話讓曲醉雲的腳步驟然凝瀟。姓方?雲疆來的?

  胡衝回頭看了她一眼,「雲兒,你若是不想見,就先回房休息吧。」

  「是,師父。」她低下頭,匆匆鉛著旁邊的小路跑回後院她的住處。

  第7章(2)

  一路狂奔,跑得心跳都亂了,回房時喘息好久仍無法將心跳的節奏恢復平靜。

  姓方,雲疆來的……會是誰?能是誰?那名字早已呼之欲出,她卻緊咬著唇瓣不敢念出聲來。

  若真的是他,要見嗎?

  不,不是要不要見,而是要先問自己,想見他嗎?

  唉,豈能不想……

  這三個月的心頭瓜冷,皆是因為這個名字始終盤繞作祟。

  娘當時臆斷,不論自己躲到天涯海角,他都會追隨尋訪,而今三個月卻杳無音信。娘高估了他的執拗,而她,高估了他所謂的深情。

  雲兒,做我的人,做我的女人。

  那一聲霸道宣誓讓她的心防融化了,可幾乎算是被趕出方家的她,早已一身污點,一文不值。心頭曾有的小小企盼,在第一個月的平靜之後漸漸歸於失落,到了第二個月依然沒有他傳來的消息,她便開始取笑自己的癡心妄想。到了如今,她認為自己已經開始忘了他。

  可是家丁這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幾個字,卻又攪得她心頭大亂。

  方少良,來人是你嗎?若是你,我們是否還該相見?

  這一晚曲醉雲輾轉反側,一直往意著外頭的動靜,既是害怕,卻又盼著前聽的丫鬟過傳話,說那位「貴客」要見她,但是等到天亮,也沒見有人來。

  她每日起得都早,這一夜沒睡,也不敢再補眠,起床梳洗時連丫鬢都說:「小姐,您昨晚上沒睡好吧?怎麼顯得這麼疲憊?眼圈都黑了。」

  她掩飾道:「看書看得太晚了,好多藥酒的方子都想記住,就沒睡好。」然後她又試探地問了一句,「昨晚是不是有位客人留宿在府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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