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楚非用來裹胸的布條,也就是女扮男裝裡絕不可缺的配件。
公孫凜還沒從怔忡中回神,便聽見有人涉足走入溪水的聲音。
「唔……好冰喔!」石頭後方傳出楚非銀鈐般的笑聲。
搞了半天,這個女人半夜來這兒泅水?
公孫凜駐足僵在原處,不知此時該走還是該留?
他該要離開的,雖說他不是有意冒犯,而楚非也完全不知情,但他待在這兒仍是會毀了她的名節。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身體卻完全沒有移動的意願。
「呵……真棒!總算能好好沐浴了,呼……好舒服喔……」楚非滿足地喟歎著。
她最後那一句話喊得嬌嗲嚶嚀,直接敲進公孫凜的心坎裡,讓他的俊臉泛起了微熱。
公孫凜的背雖然抵著冰冷的大石塊,但是身軀卻是躁熱緊繃,他並沒有跨步上前去偷窺楚非沐浴,就只是僵硬地站在這兒,邊忍受內心煎熬邊守候著,雖說這時四周閱黑岑寂,沒人會靠近,但是他仍執意守著,就是不要讓她有絲毫危險。
公孫凜邊等著,心裡也做了決定,明兒個他就要差下人每天送沐浴用的溫水給楚非,省得她為了沐浴而冒這個險。
她一個小女人來到這溪旁太危險,而他,一個大男人躲在大石頭後也太……太煎熬了。
潑水聲嘩啦嘩啦的,伴著楚非舒服的喟歎聲,聲聲撞擊進公孫凜的胸口,擾亂了他的思緒,並憑藉著聲音來想像那個畫面……
唉!公孫凜的胸臆間情潮暗湧,他深吸了一口氣,背脊已沁著薄汗。
她與他之間,只隔著一塊大石頭,他身體緊繃、她光潔裸露;他幻想著她芙蓉戲水的景象,心蕩神馳;她則是想起白天公孫凜說過的話,而心裡微微泛酸。
「公孫凜!」楚非忽地對著夜空呼喊出聲。
公孫凜訝愣,以為她發現他了。
既然被發現了,那也就沒有藏身的必要,於是,他跨出大石頭,走到面對溪水的位置,而這使得他瞧見了楚非的裸背。
雖然只是背影、雖然只瞧見上半身,但是公孫凜不得不在心底讚歎,從那不著寸縷、線條優美的裸背看來,她有著一副勻稱的好身材。
楚非背對著他,她的下半身隱於水面下,雙肘撐在溪中一塊凸起的石塊,下巴抵著手掌,從公孫凜的角度看過去,看見她正在搖晃著腦袋。
「公孫凜……其實……」楚非又對著夜空自言自語地喊了一句,踟躕了一下,然後接著說:「我有點兒喜歡你。」
這一句話讓公孫凜聽得愕然屏息,他心狂如嘯,久久無法平復。
現在他懂了,原來這妮子是在自言自語啊!不過,那代表他今天早上的臆測並沒有錯嘍!她對他確實是有那麼一點情愫的。
知道了她的心情,這讓公孫凜突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無聲地笑歎著,呵……這女人不敢當著他的面說,所以暗地裡喃喃自語?
楚非邊泡水,邊兀自地說道:「我喜歡你,可是你只把我當成兄弟看待,偏偏,我再怎麼喜歡也不能說出口,只能憋在心裡。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溫柔婉約的?楚楚可憐的?」楚非愈想愈覺得心煩,嚴重地感到患得患失。「唉!原來……」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無力苦澀。「原來心裡頭住進了一個人,卻又不能說出口的感覺是這麼苦啊!」
不捨她言語裡的失落與惆悵,公孫凜衡量著,自己是否該在此時現身,告訴她其實她並非單相思?不過,這個時候剖白是否會嚇著她?
就在公孫凜遲疑的同時,楚非忽然轉身準備從溪裡起來,公孫凜一愣,迅速退回了石塊後頭,再加上他置身暗處,因此楚非並沒有發現他,但是他不一樣,他的眼力極好,在退開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瞧見了一幅會讓他血脈賁張的旖旎畫面。
不同於方才只窺到背面的美景,這次,他見著的是楚非的正面。
全身赤裸的楚非正從溪裡走出來,她胸脯的圓弧、她纖腰的曲線、她勻稱的雙腿,全都讓公孫凜一覽無遺地瞧見。
月光從楚非的身側灑來,彷彿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銀粉似的,美麗不可方物。
月光下的她雪白皎潔,銀白的月色與水波在她光潔裸露的嬌軀上映照出一圈光暈,這樣的畫面美得教人屏息,甚至,公孫凜已有薄醉微醺的感覺了。
適巧,一群流螢從楚非身旁環繞飛過,螢光點點,如夢似幻,將楚非妝點得更加絢麗嬌艷。
此時的楚非看起來不似人間凡俗,反而如同一個月光仙子,一顰一笑都緊緊地扣住了公孫凜的心弦。
公孫凜心旌搖曳,恍惚中,他覺得心頭似乎有什麼崩塌了,繼之,一股暖暖的感覺泛過,蔓延至他全身四肢百骸。
他很明白楚非一絲不掛的模樣已在他身上掀起了滔天狂潮,情慾如潮湧現,讓他緊繃得難受。
公孫凜暗訝自己竟會像個小伙子似的蠢蠢欲動,也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淪陷了。
他搖頭輕笑,緩緩調勻紊亂急促的呼吸,目露激光,靜默地、壓抑地看著楚非穿上衣物、束好髮絲離開。
他不動聲色,跟在其後,心情與方才來時已經完全不同。
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收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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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非回到公孫府,悄悄地推開公孫府的後門,鬼祟地探頭,眼睛也快速地搜尋著,確定沒有人後,她快步走回客房。
正要推門之際。「楚非。」公孫凜在她背後出聲喚住了她。
楚非心驚錯愕,一雙大眼驚惶地瞪大著。
她身體僵硬,緩緩地旋過身子,語氣微顫:「公孫凜……這麼晚了,還、還沒睡啊?」
楚非心裡暗叫了聲糟,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時被公孫凜遇見。他什麼時候發現她的呢?在她出門時?還是在她回來時?
「這麼晚了,你不也是還沒睡?」公孫凜反問,興味盎然地欣賞她一臉被逮著的吃驚模樣。
「是啊!我已經睡醒,不困了,而且覺得房裡頭有些悶,所以出來晃晃。」她陪笑,胡亂找個理由。
「是嗎?既然覺得悶,那正好,我也睡不著,陪我一起到涼亭上聊聊。」
楚非隨著公孫凜到了涼亭,他向她介紹著:「當我夜裡無法成眠時,多半會獨自在這兒沈思,今晚有你作陪,有個人可以一起秉燭夜談,倒也是不錯。」
「公孫兄為何夜不成眠?心裡有事?」
公孫凜想了想,烏眸故意緊盯著她,語帶試探:「不是心裡有事,而是心裡有人。」
「咦?」
「楚非,你可曾有過那種感覺,被一個人搞得魂牽夢縈、朝思暮想的?」
當然有,楚非怔仲地點頭,她現在就是。
「而那個人卻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眼裡看著他,心裡傷神著,卻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
楚非又點頭,訝異地看著公孫凜,他簡直完全說中了她的心思。
她又驚訝又難過,若是照公孫凜的說法來推斷,原來……他心中已有心儀的女子了。
胸口好疼喔!像是被人狠狠地擰緊扭痛;喉頭好苦澀喔!像是含著黃連似的。
她忽然覺得自己方才在溪裡自言自語說出愛慕心意的行為像個傻瓜。
公孫凜見她只顧著點頭卻不回話,遂又問:「楚非,若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楚非頓覺得眼眶有點兒發熱,她揚起頭,假裝在看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我不知道。」
公孫凜不答反問:「方纔你一直點頭認同我的話,怎麼?你心裡也有這麼一個人?是誰?我認識嗎?」他有點兒狡猾,自己不正面坦承,卻反倒要套楚非的話。
「我?我心裡無牽無掛,沒有任何值得牽腸掛肚的人。」楚非佯裝灑脫,心裡泛酸,嘴裡說著違心之論。「倒是你有心儀的女子是件值得開心的好事,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或許該挑明了對她說。」
「挑明了說啊?」公孫凜認同地點點頭,沈吟著。「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邊說邊仔細觀察著楚非臉上的反應,他覺得她眼神閃爍、表情僵硬,看起來很言不由衷。
「是啊……」楚非僵笑著回應。「本來就該明說的,否則對方又怎麼會知道你的心意呢?」這句話明著是說給公孫凜聽,其實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以她這種女扮男裝的特殊身份,若是不挑明了說,恐怕公孫凜永遠也不會明白她已經喜歡上他了吧。但是,她卻不能說……
公孫凜笑看著她落寞的表情,說道:「既然連你也這麼認為,那我馬上就去跟她說了。」
「嗄?這麼快?在這時間點?」楚非駭到。
「嗯!事不宜遲,我怕要是慢了,讓別人發現了她的好,恐怕會被捷足先登的。」
「那……」一想到公孫凜這麼急著要跟心上人表白情意,這讓楚非的胸口糾結不已,她想阻止,但又怕表現得太過明顯。「那也不急在這一時啊!都這時辰了,你心儀的姑娘家怕是早已歇息了,等明兒個再說也不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