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搖了搖頭。
公孫凜又問了幾個正要離開的御醫,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他心頭糾結著,覺得越來越不安,他從來沒有這麼急迫地想見到一個人。
顧不得一身華服,公孫凜走入被燒得焦黑的殘餘屋舍裡,他仔細搜尋,一一確認並心悸著,就怕在裡頭發現了一具嬌小的屍首。
良久之後,一個詫異的聲音在他背後不遠處響起。
「公孫大人?」
很奇妙的,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公孫凜焦急憂慮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只因為這是楚非的聲音。他隨即旋過身,迎上楚非愕然的臉龐。
楚非既驚訝又不解,公孫凜在這兒做什麼?
由於皇宮裡派來的人,領著他們這群因為祝融之災而無家可歸的御醫先前往附近的客棧住宿,她隨著一塊前往,等到了客棧之後才聽人說起有人在這兒找她。
楚非還沒來得及放下隨身物品,便急急地趕回失火的現場,而映入眼裡的,就是公孫凜的背影。
那個害她昨晚失眠與煩躁了一整夜的公孫凜居然就站在眼前?他是聽說失火的事所以才來找她的嗎?
那代表公孫凜很關心她、在乎她嗎?
瞧他,堂堂一個公孫大人居然站在那些被燒得烏黑黑的地方,多不搭調啊!他以為能在裡頭找到什麼?她嗎?
楚非盯著他的雙眼,突然感到開心,笑容不自覺地浮上臉龐,一夜無眠的疲憊感一掃而空,經過祝融侵襲的餘悸也全沒了。
她跑向公孫凜,公孫凜則是深吸了一口氣,也移動步伐往她的方向前進。
由於公孫凜站在背光處,所以楚非看不清他此時臉上的表情,她不會知道公孫凜向來無波的眼眸裡已經洩漏了太多的情意,他的眼底翻飛過擔憂、著急、激動,以及渴望。
「公孫大人,你來找我?」
楚非喘著氣,在公孫凜面前停了下來。
她的臉上和衣服都黑抹抹的,一手拎著包袱,一肩還背著醫箱,樣子看起來很糟糕,但是卻因此而突顯了那一雙眸子的晶燦閃亮。
公孫凜疑惑地看著她,怎麼如此髒亂狼狽的楚非看起來卻比以往更教他心狂難耐呢?
她居然還敢那麼無辜地衝著他笑?殊不知他很想……
很想抱她、很想將她緊緊地摟入懷裡,確定她一切安好無恙。
公孫凜的聲音失了平時的沈穩,他喉頭乾澀地問道:「沒事吧?」
「當然沒事!」她語調輕快,因為他來找她,讓她心情愉快。
「那就好,但是房子燒了,你今晚要在哪兒落腳?」
「皇宮裡的人都安排好了,在新的屋舍蓋好之前,會安排御醫暫時住在客棧裡,包吃包住,所有費用都從皇宮裡支出,若是有不願意住客棧的,也可以寄住在友人家,生活費用也可以向皇宮裡支領。只要每天都有到皇宮裡報到,不會影響到御藥坊的運作就好了。」
「那你呢?」
「我?我在京城裡沒有友人家可以寄住,當然是暫住在客棧裡。」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楚非。」
「嗯?」
「其實……你可以暫住在我的府邸。」
「咦?」楚非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麼?」她難掩興奮的表情。
「因為……」因為他想照顧她,但是他不認為現在是說實話的好時機。「因為我那兒客房很多,空著也是空著,再者,你每天都得到皇后娘娘那裡去不是嗎?我剛好也都要進宮上早朝,我們可以一起去。」
「喔……這樣啊!」楚非揚起的嘴角稍稍下垮了一些。
他瞧見她的表情,心裡倏地飛揚了一下,猜想著,她為何會顯得有些失落呢?那下垮的嘴角又代表了什麼意思?是因為他說的理由不是她想聽的嗎?那麼,對於可以住進公孫府裡,她又是怎麼想的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期待?
公孫凜想弄清楚她的心思,又開口說:「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還有?」她的嘴角又恢復了原本揚起的弧度。
「楚非,你沒有兄長對吧?」
「是啊!」幹麼突然這樣問呢?
「你的年紀比我小,在京城裡唯一的友人便是我,我當然得權充你的兄長,把你當成自家兄弟一樣關照。」公孫凜還是沒說實話,他只是想試探楚非的反應,對於他這一套無關情感、只是把她當弟弟的說詞,她會有什麼反應呢?無所謂?還是在意得很?
「喔……」楚非聽了,嘴角垮得比之前更嚴重,唉!原來是把她當成弟弟來看待啊!
不過也對啦!她現在的身份是男人耶!要是公孫凜對她有兄弟之情以外的情感,那才真是詭異了。
「那就……」楚非垂肩,拱手道謝。「多謝公孫大人了。」
「楚非,既然我把你當自家兄弟看待,你也就無須客套生疏,以後沒外人在時不需喚我大人。」他不喜歡她喚他大人,那感覺太疏離。
「這……」她懂了,改口:「公孫兄。」
她的聲音悶悶的,想著公孫凜方才說把她當自家兄弟看待,楚非的胸口像是被人痛敲一記,心揪疼著,有點兒欲哭無淚,頹然地想著她在公孫凜眼中只不過是一個兄弟而已。
她不懂掩飾,失望的情緒在臉上顯露無遺,這讓公孫凜在心底臆測著,這是否代表楚非也有點喜歡他呢?
如果她的心思真是如他所臆測的那樣的話,那代表不是他單獨一方萌生了感情,這樣的想法讓公孫凜心情大好。
他開始期待楚非住進他的府裡後,兩人天天見面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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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住在公孫府的第一晚,楚非因為前一晚一夜無眠,疲憊難耐,所以一到公孫府的客房落腳後,隨便洗了把臉,脫去外袍後倒頭便睡。這一覺,睡到了深更才醒來,她在床上翻著身,原本想繼續睡,可是身上黏膩的感覺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她想沭浴,但是礙於時辰已晚,她不好意思請公孫府裡的下人幫她張羅溫水送至客房。
楚非只好坐起身,支手撐著下巴,發著呆。
忽地,她想起來了,昨天因為手臂脫臼,在公孫府裡休息後,公孫凜差馬伕駕馬車送她回去時,她看見公孫府的後頭有一條小溪,當時馬伕告訴她,那條小溪是屬於公孫府的領域。
思及此,楚非決定了,她要去那條小溪洗淨自己這身黏膩,反正那兒隸屬於公孫府,而且此時夜黑闐靜的,應該不會有人去那兒才是。
於是她躡手躡腳地踏出客房,並回憶著昨日下午僕役帶她來的路線,她怕被守衛發現,於是不走前門,而是悄悄地繞至公孫府的後門。
公孫凜坐在涼亭裡,這座涼亭建在整個公孫府地勢最高的位置,所以,只要待在這涼亭裡,他便能輕易地察看到整座公孫府裡的動靜。
他很喜歡這涼亭,以往,他常常一個人坐在這兒品茗休憩。
今晚,他也坐在這兒,手裡拿著卷宗,但是眼睛卻鎖住涼亭對面的客房,他望著客房緊閉的門扉,心思全都繞著睡在裡頭的人兒。
她現下睡在他的府邸裡,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可以這樣關照著她,讓他有種滿足感。
公孫凜想著,暗笑自己的牽掛,除了自家人之外,他何時為了一個人這麼牽腸掛肚了?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望著客房發呆的模樣有些蠢,於是起身,吹熄了石桌上的燭火,準備回房。
突然,原本闐暗的客房透出了一點光,他在黑暗中駐足,觀看著,猜想楚非應該是醒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客房的火光暗了,就在公孫凜以為楚非又再度入睡時,卻驚見客房的門被推開,一個嬌小的人影悄悄地往後門的方向走去。
公孫凜將自己隱身於樑柱之後,深不可測的黑眸如獵鷹般盯著楚非。
這麼晚了,她要上哪兒去?
府裡負責巡夜的侍衛發現了動靜,正要過來察看,公孫凜便靠近,並以眼神暗示他們退下,讓楚非自由進出。
公孫凜沒有當場攔截她,相反的,他將氣息調淺,不動聲色地尾隨在楚非之後,想看看楚非到底在搞什麼?
由於不是練武之人,再加上夜色深沈,楚非自然不可能耳聰目明到發現她被人跟蹤。
她來到小溪旁,看到潺潺流水,黑眸裡閃著興奮的光芒。
楚非走到一顆大石頭旁,迅速地隱身於石頭後方。
她的舉動公孫凜全看得透徹,但是卻想不透她躲到大石頭後面的目的是什麼?後頭有藏著什麼嗎?
忽然,一件衣物從石頭後方拋到石頭上。
公孫凜的俊眸半瞇,不解這是什麼情況?
隨即,又是一條長長的裹布拋出,公孫凜很好奇,欲上前察看,於是屏氣斂息,在不驚動楚非的情況下,輕緩地移動到大石頭的另一側。
他站定,先是疑惑地看著那長布條,接著以手指拈起來一瞧,冷不防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