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司徒炘柔聲安慰,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這才說道:「一件事一件事慢慢來,你慢慢說,大哥慢慢的聽,我們一起把困擾你的問題一個一個弄清楚……」
第四章
「……太子哥哥,你覺得如何?」
司徒寧靜將最近自己感到困惑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
從過去的記憶一片模糊,到任無痕出現夢到了兒時記憶,但自己明明已經想起來了,但偏偏從小到大跟在她身邊的如意對這件事情毫無印象……她將心中的疑點全盤說出,期盼司徒炘能有其他不同的看法。
司徒炘聽得十分專心仔細,待司徒寧靜說完後他陷入沉思,好半響都沒有說一句話。
「太子哥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和其他人好像有點不一樣?」見司徒炘並沒有認為她胡思亂想,司徒寧靜再提出另一個疑問。
「怎麼說?你自己覺得哪裡不一樣?」司徒炘耐心地問。
「……我是指情緒和反應。一般人會感覺到憤怒、悲傷,或者是開心的事情,但是我好像從來都沒有那些強烈的感覺,就像是喜怒哀樂都消失了一樣,這樣是不是很奇怪?」司徒寧靜坦白道:「就以這次雙眼失明來說,我知道大家都關心我,想為我醫治雙眼,更擔心我害怕難受……但事實是,除了生活上有些不習慣之外,我真的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和小時候相比較,你現在確實靜了許多。」司徒炘淡淡一笑。
「小時候?難道我小時候不是這樣子的嗎?」司徒寧靜好奇地問。
「當然。」司徒炘重新坐回她的身邊,伸手輕拍她交握的雙手笑道:「我記得很清楚,小時候的你十分愛笑,愛問問題,好幾次你問的問題太過稀奇古怪沒人能回答,大伙卻又拿你沒辦法,因為只要你綻開小嘴甜甜一笑,任何人都拿你沒法子哩!」
司徒炘回想起過去的日子,嘴角上揚成溫柔的弧度。
當然,長大後的司徒寧靜依舊擁有驚人的美貌,也依然會笑,但她只會微笑,美麗的笑靨依然讓人怦然心動,卻和過去那種打從心底的歡愉不同,他明白這樣的司徒寧靜才符合一國公主端莊的儀態,但心裡卻始終懷念著過去那個快樂的、一笑起來讓週遭的空氣都染上一層蜜的小小玉人兒。
「是嗎?我怎麼都不記得了?」她真的曾經愛笑、愛問問題嗎?自己真的不記得了。
「當然,後來你突然變得拘謹安靜,我還有一段時間不能適應呢!那時候——等等!」司徒炘說到一半,突然打住,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太子哥哥,怎麼了?」
「對了!你初到東宮上課是幾歲的事情?我記得是六歲、還是七歲?」司徒炘認真地回憶起來,口中喃喃低語:「任無痕在東宮兩年,本來一切都沒事,但不知為什麼父皇突然震怒,痛斥我將江湖人士引入皇宮,要我立即將他辭退……」
當時司徒炘覺得莫名其妙,卻無法抗命,只得滿懷歉意地請任無痕離開。
當時任無痕並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師生情誼一場,他只希望離開前能向司徒寧靜親自道別,他答應了,特別在東宮設了餞別宴。
那時司徒寧靜雖然出席了,但是表現得也很奇怪……言語拘謹、笑容拘謹,就像是與任無痕毫不相識那樣客套。
而他也沒有細想,只是以為小孩兒不懂得餞別的意義,也沒怎麼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現在仔細想想,司徒寧靜的改變,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任無痕還在東宮時候的司徒寧靜會笑會鬧,但他離開以後司徒寧靜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安靜、端莊、守禮……一個標準、完美的皇朝公主!
這兩件事情有關係嗎?可能有關聯嗎?倘若不是今天司徒寧靜來問他任無痕這個人,或許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將這兩件事情聯想在一起。
「當年是父皇要你把任師傅辭退的?為什麼?」這件事情司徒寧靜首次聽到,有些吃驚。
「嗯。」司徒炘隨意點點頭,腦筋依然不停地轉動著……記憶深處,某種事呼之欲出,他就快要想起來了,但還差了一點點!就差一點什麼,他就能將整件事情串起來了。
「不對啊!父皇並不反對你習武,為什麼會命令你辭退任師傅呢?」司徒寧靜奇怪地再問。
「父皇嫌棄他是江湖人士……」司徒炘說出當年皇帝反對的理由。
不對啊!若是真的反對,何必在任無痕進宮兩年後才反對?
他只記得當年父皇十分震怒,幾乎是氣急敗壞地要他將任無痕趕走,父皇還斥責自己,若是他在宮裡惹出什麼禍事,要他這個太子提頭負責,這樣的重話!
任無痕入東宮兩年,活動的地方也僅僅在東宮而已,能為宮裡惹出什麼禍事?
他沉思著,突然間他抬起頭,剛好看到了司徒寧靜那世間罕見的絕色臉龐,原本模模糊糊的想法現在全都清楚明白了——
「但當年寧靜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女娃兒……」司徒炘心中一驚,頓時明白了什麼。是了!當年司徒寧靜天天往東宮跑,和任無痕十分親近,甚至還纏著他、要他傳授自己武功!
會不會是某一天父皇心血來潮,想來東宮探視,結果看到了任無痕傳授司徒寧靜武功,又或者,他看到了司徒寧靜笑臉盈盈、笑靨勝花的模樣,一時心生妒忌所以要將任無痕趕走?
他知道父皇寵愛司徒寧靜幾乎過了頭,但真是這個原因嗎?這就是任無痕當年被趕出皇宮的原因?
「怎麼了?這件事莫非和我有什麼關係嗎?」司徒寧靜聽見司徒炘提起自己的名字,不明白地問。
「沒什麼,為兄只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司徒炘只覺得背後出了身冷汗。倘若真是這個原因,那麼他當年真的差一點就要掉腦袋了。
「太子哥哥,你剛才說的什麼餞別宴,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司徒寧靜聽太子說了些過去的事情,發現自己大部分都沒有印象。
「為兄剛才說了,你當時還只是個孩子,很多事情不記得這也沒什麼。」司徒炘淡淡一笑,雖說自己終於弄明白當年的事情,但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再繼續深究也沒多大的意義,於是輕描淡寫帶過道:「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任師傅傳授我武藝是無所謂,但是我允許讓他傳授你武藝,這可就犯了大忌諱!」
「什麼大忌諱?」司徒寧靜不解。
「怎麼說你都是女孩兒,又貴為一國公主,舞刀弄劍的成什麼樣子?」司徒炘笑著為她解釋。「難怪,父皇后來不再讓你來東宮,反倒急著把你送到蕭妃那裡學女儀,所以你才會成為今天這種端莊的模樣。」
司徒炘有些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也不能說這樣不好,只是,他偶爾也會懷念過去那個會笑會鬧的小妹妹。
「蕭妃?」司徒寧靜輕輕皺眉,腦海裡再次呈現一片空白。
「蕭妃你也不記得了?」司徒炘這下也感到詫異了。「她和你的親生母親『嫿妃』同樣來自邾雀國,三年前才因病去世。當年你跟著蕭妃學女儀,父皇還特別交代任何人都不得打擾,足足讓你在裡頭關了一個月才出來呢!」
倘若不是蕭妃放行,說不定司徒寧靜連當年的餞別宴都不能參加呢!
「真的?出來以後我變了很多嗎?」
「是啊!簡直是判若兩人。不過說實話,為兄真是有點捨不得啊!原本是一個愛笑又愛黏人的小蜜糖,出來以後就變成一個安安靜靜的皇朝公主了。」他俊臉含笑,卻帶著一絲遺憾。
「這麼說……上了一個月的女儀課程後,我的性子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司徒寧靜綜合了司徒炘描述的過去,得出這個結論。但好奇怪,既然在那裡待了一個月,她為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司徒炘點頭,在腦海裡回憶蕭妃那種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模樣,忍不住皺著眉頭說道:「幸好你只在那裡待了一個月,要是留得再久一點,我可愛的妹妹不就變成一句話都不說的木頭了?」
「但是我對蕭妃一點印象也沒有,在那裡做過什麼事情我也都不記得了。」司徒寧靜有些擔憂地問:「太子哥哥,這就是我擔心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你說情況會不會繼續惡化下去?如果……如果我不記得的事情越來越多,甚至,把現在的事情都忘記了那怎麼辦?」
「不會的。你不記得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說,就算一時忘記了,日後總會有再想起來的時候,你儘管放寬心,不會有事的。」司徒炘緊緊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道:「至於你擔心的更不是問題,每個人的性子原本就不同,有些人天生大悲大喜,有些人則是相反,只要自己過得好,何必在乎其他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