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子駿。」他輕輕地覆上她,小心地不壓壞這身上一堆傷的小傢伙。
「子駿……抱我……」
「會,我會抱你。」他輕輕吻著她的耳垂、鎖骨、臉頰,暫緩她聲音中顫抖的不安。「但是我要申明,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叫做『做愛』,不是強暴。」
水霧迷漫的眼像個單純的小孩般,直直望著前方,彷彿不懂他話中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當人渣的習慣。」他懸在她身上,雙眼明亮地與她對望,「我不會強暴女人,可是我喜歡你,蘇普。你很漂亮,我喜歡你,所以我跟你做愛。」
蘇普眨了眨眼,唇微微敞開,似乎在慢慢消化他的話。
他趁勢吻上她。
她順從地任他侵略,雙手環上了他的腰。
「小櫻桃,記著,我們是在做愛。」他再度重申,唇緩緩往下,吮住了那誘人的紅莓。
突如其來的陌生刺激讓她仰起頭吟叫了聲。
你很漂亮,我喜歡你,所以我跟你做愛……
他喜歡她……有人喜歡她……這念頭在腦中不斷旋轉,蘇普放鬆地閉上了眼,將一切交給身上的男人。
第5章(1)
叮咚——
便利超商的自動門開啟,鈴聲伴隨著冷氣,一同迎接客人的到來。
范子駿進超商買了簡單的早餐,回到車上,讓兩人果腹。
「喏。」他將袋子遞給了副駕駛座的女人。
對方直視前方,面無表情,沒有半點反應。
這只電力十足的娃娃終於沒電了,范子駿聳聳肩。小櫻桃自從和他上過床後,這一個多禮拜來簡直像行屍走肉,原始的戰力全消失,只剩空殼。
身為一個對自己頗有自信的男人,這情況看在他眼中還挺複雜的。她和他上了床,然後全身洩氣——這真傷人。
「小櫻桃,吃吧。」他將裡頭的三明治拿出來,直接交到她手上,不管她有沒有動作,便開車上路。
蘇普看了手上的食物一會兒,慢慢拆起包裝。
連日大雨在南部地區傳出嚴重災情,多處低窪地區至今依舊泡在水中……
收音機內,傳出記者播報新聞的聲音,蘇普靜靜地咬著手上的食物。
除了廣播,車內非常安靜,兩人皆不發一語。
她看著車開上了高速公路,往南下方向前進。
「要去哪?」開了許久,經過了桃園、新竹……快到台中時,她終於開口問。
「屏東。」他回。
「屏東淹水。」她應。
「去救災,順便觀光。」
「喔。」沒半點情緒地應了一聲,車內再度陷入沉默。
車子繼續行駛,過了台中、彰化……
「你車牌真的是假的?」
「對。」
「這也是假的?」她眼睛瞪著前方貼有他大頭照的立牌。
「對,是假的。」范子駿不厭其煩的第N次解釋。「我從法國坐飛機坐到屁股快爛了回到台灣,好不容易房子車子都弄好,那該死的辦事員卻告訴我,台北市的計程車太多,暫緩辦理。OK,反正弄這些東西都不難,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模樣了。」
所以追她的那些傢伙,不可能因為記住他的車牌而查到些什麼。這些在兩人上床過後的隔天他全向她解釋過了。
他也不是什麼奉公守法的善良百姓。
「喔。」她面無表情地又喔了聲。
終於,車子下了交流道,范子駿熟門熟路地繼續往前開,灰黑色的柏油路面漸漸被覆滿污泥的褐色取代。
「我們在一起真的好嗎?」
「親愛的,這些我都跟你解釋過了。」他忍不住微笑。
他的屋子雖然不是無堅不摧,但絕對比一般高官的宅邸安全,差別只在他那沒有警衛。
其實一個多禮拜來,小櫻桃並非一開始就這死氣沉沉的模樣,原本她還試圖逃跑,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甚至是擔心他幫助她,車牌可能會被人記下,會有危險,家人可能遭受牽連……
他當下差點笑出來。
都自顧不暇了,還能分心擔憂別人?
但看著那張蒼白的臉蛋抹去了崩潰情緒後,再度恢復冷靜堅強,他胸口卻隱隱發疼。
即便累了、倦了,想要不顧一切地斷電休息,但因不想連累他人,她仍是強撐起身體前進。
一股衝動讓他開口,要求她以情人的身份留在他身邊,也因此不得不告訴她這些,讓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安全無虞,要她安心。
而她似乎……過於震驚,但最終則欣然接受……或者是迫於他的死纏爛打才按受?他不知道,或許都有一點,可至少經過一夜瘋狂,冷靜下來的她承認了原本的舉動確實是意氣用事,不只愚蠢,更是在找死。
她是聰明人,而且不打算步上母親的後塵,決定找個地方躲過這風波,從頭來過。
而他便努力說服她相信,留在他身邊,是從頭來過的最好選項。他能提供住處,也能照顧她。
要比頑強,他可不輸任何人。總之,幾番交戰後,小櫻桃終於投降,但不再逃跑後就斷了電,變成這模樣。
「嗯。」她不情願地又應了聲,再度回歸安靜。
車子最後開進市區,他找了家旅館訂房,再帶著她另外招了計程車往目的地前去。
到了管制路段下車,司機知道他們來當義工,阿沙力地將車資打了五折。蘇普站在泥濘的路邊,看著帶她到這來「約會」的男人到一旁找人聊天,不久後,他們上了另一輛傳動車,像要被載往市場販售的仔豬般,往管制區內移動。
天空,在他們到達該地前已開始飄起了毛毛雨。
在車上,她被動的穿上雨衣和雨鞋。
同車還有其他不認識的陌生人,她看著那男人輕鬆和人打成一片。
平時的她也行,但現在的她連堆出笑容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空洞、不帶半點情緒地看著眼裡映出的一人一物
她聽見那男人向別人胡謅她是歸國子女,中文不太行,正好給了她不開口的理由。現在的她,確實需要這點體貼。
抵達目的地後,人們一一下了車,雨鞋踩過厚厚的爛泥,每陷下一步,都得花更大的力氣拔起腿。蘇普任身邊男人牽著,像條幽魂般跟在後頭,藉著他強而有力的手,有些搖晃、有些顛簸地安靜前進。
週遭儘是嘈雜,她卻只感受得到牽引著自己的粗糙指掌,與其下蘊含的強大力量。
他有雙歷經苦難的手,那繭和疤不是普通的勞動工作就能磨出來的。這雙手,可以帶給人恐懼,也能讓人感到安心。
她像道遊魂跟在他後頭,腦袋,飄飄浮浮,腳步,也飄飄浮浮,不真實的感覺一直籠罩著她。
途中,他幾度停下步伐與人交談,又繼續前進,到了某棟建築物,再度停了下來。群聊製作
蘇普呆站在原地,看著他上前與負責人攀談。
她感覺自己搭乘的船,在腳下破碎支離。
慌亂中,她只抓住了一塊浮木,在茫茫大海載浮載沉,頓失方向。
而他,是控制了一切的洋流。
他送了浮木到她手上,逼迫她的求生本能抓牢,在這片汪洋大海,她只能任他將自己送往未知的遠方。
那男人要求她成為他女朋友的話言猶在耳,她覺得不太真實,卻又不得不接受。或許他不只是洋流,也身兼了那塊浮木。
她不確定這片薄木是否能撐住她,但現在,自己似乎也只能抓著它了。
蘇普站在原地等待,等著范子駿回來後繼續帶著她再往下走去。可這回,他帶了雙手套回來給她。
「喏、戴上。」
她抓著手套,抬頭,一臉木然地等著他繼續和她說話。
他親匿地朝她挨近,捧起她的臉吻了吻,又和她磨了磨額頭與鼻尖。
她閉上眼,任他擺佈。
「來吧,親愛的,工作才有飯吃,我們得動手賺取待會兒的午餐了。」
***
鞋,踩過發出惡臭的爛泥,一旁幾十公分處有條直硬的死魚,一路走來,各式奇怪的生物與非生物在泥濘的地面上隨處可見。
蘇普現在所在的地方,原本並非災區,卻因昨夜突如其來的暴雨,瞬間淹過半層樓高,水來得又快又急,肆虐一夜,積水終於在一早退去。
這是第五日了。連日來她被拉著東奔西走,一天一處,從屏東到高雄,征戰數個鄉鎮,清淤泥、洗傢俱、搬東西、從泥堆中挖到不能食用的發臭大魚,甚至是一堆她懶得去想像原本面貌應該是什麼樣的東西。
范子駿稱這為賺取食物之旅。或許他說的沒錯,幾日下來,他們確實因勞動得到不少吃的東西。
現在所在的地方,早上很熱,可沒了太陽就開始冷,還不時無預警的飆大雨。
她忽熱忽冷,豆大的雨隔著超商販賣、薄如蟬翼的輕便雨衣打在身上,偷偷鑽進了雨衣內,和著汗水,搔癢她幾乎快癒合的傷口。
她勞動身體,幾日下來,發現這舉動能讓自己感到平靜,所以即便肌肉酸疼,她 還是努力地持續不停。
「媽媽……我想回家……」
耳邊竄入孩童的哭聲與大人的安撫,她充耳不聞的繼續工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