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定了,不會後悔。很抱歉耽誤你這幾個月的時間,我衷心祝福你找到更好的對象,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會親自到府上道歉,並和令尊商討如何補救,我會盡最大的誠意來補償。」蕭家最在意的是跟莫氏集團合作的利益,只要他給的好處足夠,相信能說服他們。
莫父這才反應過來,質問:「你這是做什麼?你忘了你當初的心願了嗎?你不甘心被忽略,想在集團內有公平發展的機會,找我想辦法,好,蕭家就是我給你想的辦法,你現在卻要放棄?」
「爸,我沒忘記你給我的幫助,也很感謝,這些年我一直沒有結婚,不也走到現在?我已經證明自己的能力,不需要靠妻子的——」
「你以為這全是憑你個人的能力?你本身是有才能,但是人家會靠攏到你這邊,也是看好你跟蕭家關係不錯,蕭家挺你這麼多年,是你的盟友,你卻過河拆橋,人家怎麼想?你對得起他們嗎?對得起宜柔嗎?」莫父越來越嚴厲,說到激動處,他重重放下茶杯,茶水濺出,濺濕了蕭宜柔的裙擺。
莫唯復連忙自大衣口袋摸出手帕給她,沒想到拿出的不是棉質手帕,是一塊異常輕軟滑膩的布料,瞥見指間眼熟的酒紅色蕾絲,他一凜,立即將之揣回口袋。這東西怎麼跑到他口袋的?安安昨晚到底在他的隨身物品裡搞了什麼花樣?
莫父連忙拿面紙盒給蕭宜柔,責備地瞪他。「你是為了你那個學妹嗎?」
「對,我是為了安安。」莫唯復面不改色。
「你想清楚!你真要為了一個女人破壞跟蕭家多年的默契?!」
「我承認我有錯,沒有想清楚,浪費大家的時間,除此之外,我想娶自己喜歡的女人,有錯嗎?即使我勉強娶了宜柔,我還是會去找安安,我愛她,我會出軌,你希望我這樣對待宜柔嗎?」他咬牙。「爸,你希望我跟宜柔有你和大媽那樣的婚姻嗎?」
見父親眼色一痛,他驀地明白自己傷了父親的心,他懊悔。「爸,我不是故意——」
「真那麼愛你學妹,當初何不拋棄一切娶她?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糟蹋她的感情,你現在倒有臉教訓我?怪我不讓你娶?」莫父冷笑,氣得顫抖。「好、好,我就偏偏反對你娶她——」一個輕柔的笑聲打斷他。
「我從沒見過有人還沒結婚,就保證他婚後一定會出軌的。」蕭宜柔嫣然而笑,她打圓場,安撫莫父。「莫伯伯,別生氣,讓我跟唯復單獨談談好嗎?」
「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莫父重重歎氣,由謝特助陪著到隔壁的休息室去了。
莫唯復蹙眉,早料到父親這關不好過,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但蕭宜柔對他沒有愛,所謂婚姻只是談好的生意,他猜她不會在意取消婚事——
「我不想取消婚事。」
第6章(2)
莫唯復錯愕萬分。「為什麼?」
「這樁聯姻對我也很重要,我在家中就剩這點價值了,不准你輕易放棄。其實,我們的口頭婚約沒有強制效力,你想娶學妹儘管去娶,但後果你也清楚。」
「為什麼你願意把自己綁死在這種商業聯姻裡?」莫唯復還是不解,從前那個為愛情奉獻一切的女子呢?她的愛人離去了,她的熱情也熄滅了嗎?
蕭宜柔表情微變,但沒回答他的疑問。「不過,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不但我不必嫁你、我家人不會怪你,你也依然可以得到我們家族的奧援。」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他精神一振,語氣急促。
「你別答應得太快,這可不是那麼容易辦的。」蕭宜柔望了休息室門口的莫父一眼,他正在和謝特助說話,她於是在莫唯復耳畔輕輕說了。
輕柔的幾個字,卻讓莫唯復震驚得以為自己出現幻聽。她在開玩笑吧?但美顏很篤定地瞧著他,是認真的,可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
「你不如說要整個莫氏集團算了。」他眉頭皺得像被縫起來。
「只有這個,能比嫁給你更有價值。」蕭宜柔淡笑,笑得奇異但嫵媚。
「這不可能的——」他望了父親一眼,父親還是沒留意這邊,他低聲道:「我無法幫你,你家人也不會同意的。」
「喔,那看來我是當定你的賢內助了。」蕭宜柔悠然聳肩。「我先提醒你,你若想為你的學妹一搏,最好在一周內想出辦法來,這一周內,我家這邊就會正式公佈我們的婚訊了,你動作要快啊——」
★★★
出師不利。仗還沒開始打,盟軍便跑得一個都不剩。
父親不支持,蕭宜柔的荒謬條件根本不可能,暫時也不必上蕭家談了,現在是四面楚歌。
但莫唯復不沮喪,他遇過更艱難的境況,只覺得悲哀,原來在父親眼中,沒有蕭家幫助的他就毫無價值,這麼多年的汲汲營營,想證明自己,卻只證明他什麼也不是?他驀然空虛,一陣失落。
最令他擔心的,是父親對安安明顯的排斥。他後悔對父親說話失了分寸,但父親不聽他解釋,氣沖沖地離去。
假使他一意孤行要娶她,確實沒人阻止得了,可失去父親與蕭家的支持,絕對會影響他在集團內的地位。他當然重視多年打拚的成績,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人認為安安阻礙他的前途。
他希望他們的結合是眾望所歸,他希望她帶著眾人的欣羨祝福,成為他的妻,而非承受不諒解的指責,令單純的她負疚一輩子。他還希望他們再有個孩子,男孩或女孩他都疼愛,他希望他們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他發現自己對她是這樣貪心,這樣熱烈期待他們的未來,這些殷殷期望給他動力,令他堅強,接下來的路不好走,但他毫無畏懼。
而令他貪心的她,渾然不覺他今日受的挫折,也不明白他內心這些複雜想法,因為他今晚回家吃飯,她很高興,煮了一桌豐盛的菜餚。
晚餐桌上,兒子不斷挾菜到他碗裡。「把拔你太瘦了,多吃點!」
「謝謝,挾慢點,我吃不了這麼多。」看翠亮的菠菜堆了滿碗,全是兒子的心意,他其實在胃痛,但還是窩心地動筷。
「你為什麼只挾你不愛吃的菠菜給爸爸?」安詠竺懷疑地望著兒子。
莫唯復啞然,原來兒子是把討厭的菜推給他?而他太少回家,竟然不知道兒子的口味,他內疚之餘又啼笑皆非。
「哪有,我也有挾紅燒肉給把拔啊!」安閔哲心虛,連忙補兩筷紅燒肉。
「少來,我一直在注意你,你明明就只挾菠菜給爸爸,不准偏食!」馬上挾一堆菠菜到兒子碗裡。
「二等兵,不要給艦長亂挾菜,艦長不想吃那麼多啦!」安閔哲哇哇叫,忙著擋母親的筷子。
「親愛的艦長,帝國大總統體諒你的辛苦,給你加菜,你可不要客氣啊!」安詠竺隨機應變,馬上給自己陞官,咻咻咻,好幾筷菠菜空降在兒子碗裡。
母子倆上演攻防戰,聽兒子閃躲抗議,聽她一一駁回,莫唯復笑了。
望著她和孩子,他感到一種深刻的愉悅,一種油然而生的溫暖滿足,怎會傻得險些和這樣的幸福錯身而過?不禁想起處境相似的父親,他是比父親幸運得多了。
晚飯後,莫唯復陪兒子溫書做功課,直到兒子上床睡覺,安詠竺提議睡前小酌,他欣然同意,先進浴室沖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上睡衣,一身清爽暖和地走進臥室。
安詠竺半躺在床上,床邊小桌已放了酒和幾樣下酒菜,她背後牆面的柔和燈光投落下來,溫暖她的身形,在地毯投落可愛的剪影,他凝視她,胸膛漫起微醺的暖,好似已飲下醇酒。
她手裡拿著一張紙,低頭讀著,粉唇柔柔地微彎,美眸矇矓,彷彿陷入夢幻的臆想。她在看什麼?都看得出神了。
他取了酒杯,為彼此斟杯酒,坐到她身邊,問道:「在看什麼?」這才看清她手裡是一篇報導的剪報,內容是他堂弟和未婚妻接受報紙訪問,談兩人相識相戀的經過,還附上甜蜜滿點的婚紗照,他頓時尷尬。
她是在羨慕吧?他堂弟的婚事受到各方矚目,整個莫氏集團都在籌備婚禮,她卻藏身這處小小區,當他背後的女人,她當然會覺得委屈。
「唉……」她一聲幽幽歎息,他覺得今晚的好心情被歎散了,益發侷促不安。她果然在意了。他想安慰她,許諾給她一個更風光的婚禮,卻想到父親的反對,蕭宜柔也唱反調,他鬱悶撫額,幾乎也要歎氣了——
「你未來的堂弟媳好漂亮喔!她在訪問中說祖先是荷蘭人,難怪啊,我就覺得她長得好像混血兒。」安詠竺抬頭望他,興奮地問:「你見過她嗎?」
莫唯復微愣,原來她不是在感傷?他順口回答:「見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