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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溫芯

  劍光陡長,劍刃朝紅蓮面上襲來,她往後仰,靈敏地避開,長劍順勢往地面一撩,挑起漫天塵土。

  「好個刁鑽的小姑娘!」那人厲叱,在漫漫煙灰中袍袖一展。

  暗器勁射而出,紅蓮聽聲辨位,身子向旁凌躍,躲開暗器,卻躲不過那人隨之逼來的掌風。

  她左肩中掌,重心頓時不穩,腳步踉蹌。

  那人微微冷笑,將劍刃高高舉起,狠狠落下——

  ☆☆☆☆☆☆☆☆☆☆  ☆☆☆☆☆☆☆☆☆☆

  不妙!

  酒喝到一半,溫行浪忽地心驚肉跳,一股涼意竄上背脊。

  「怎麼啦?」齊非不解地望他僵硬的身軀。

  「我有不祥的念頭。」他喃喃,白玉扇柄不覺敲著桌面。

  「什麼不祥念頭?」齊非問。

  他不答,眉宇打結,猛然站起身,推開客房門扉,匆匆往自己房裡趕。

  齊非在後頭追。「浪少,究竟怎麼回事?」

  溫行浪仍是不語,匆促疾行,不一會兒,便回到自己房門口。

  「紅蓮、紅蓮!你在哪兒?」他一進門,便放聲大喊。「小黑呢?人都到哪兒去了?」

  凌厲的叫喚驚醒了在偏房打盹的黑松,急急趕上來。「怎麼了?三少爺,出了什麼事嗎?」

  「我才要問你呢!」溫行浪眼神銳利。「紅蓮呢?」

  「紅蓮?」黑松愣了愣。「剛剛吃完飯,她說要出去走走。」

  「走走?」溫行浪心一沉。「走去哪兒?」

  「我怎麼知道?腿長在她身上,我又管不著。」黑松傻笑。

  溫行浪卻沒心情聽他說笑,橫他一眼,逕自沿著院落一路找尋。

  「紅蓮!紅蓮!」

  「我說浪少,你冷靜點好不好?」齊非看不下去,阻止他繼續擾人清夢。「你那個女護衛又不是孩子了,而且她劍法高強得很,難道你還怕她遭人暗算嗎?」

  溫行浪聞言一窒。

  是啊,他會不會太緊張了點?以紅蓮的武功,一般人想對她不利,還早八百年哩!

  他深呼吸,勉強定下心神。

  「我瞧你也先別慌,回房裡等著吧,過會兒她逛膩了,自然就回來了。」齊非建議。

  「嗯。」他怔忡地頷首。

  齊非興味打量他魂不守舍的模樣。「看來那朵紅蓮,在你心目中地位不低呢!」涼涼評論。

  「你說什麼?」溫行浪沒聽清,一顆心仍掛在不見蹤影的紅蓮身上。

  齊非凝視他,朗笑出聲。「我說浪少,這幾年應該有不少姑娘對你示好吧?」

  「是又如何?」

  「你都沒有看上眼的?」

  溫行浪一凜。「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想問什麼,你應該很明白啊!」齊非笑呵呵。

  他是很明白。

  溫行浪冷哼。「我跟紅蓮,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嘿!你又知道我是如何想像了?」

  「你那賊腦袋想些什麼,我一清二楚。」

  「是嗎?」齊非抿唇。「那你倒說說,你們倆究竟是何等關係?」

  「她是護衛,我是主子,就這樣。」

  「真只有這樣?」齊非不信。

  溫行浪懶得回應,給了好友一記「不然還想怎樣」的白眼。

  齊非又是一陣朗笑,正欲發話,一枚勁鏢破空射來,他輕快地轉身一讓。

  飛鏢直直釘入屋樑,深及寸許。

  溫行浪隨即將之拔起。

  「是誰發的?」齊非好奇地問。

  「我師父。」溫行浪答,解開鏢上系的字條,展開一瞧,頓時面色大變。

  「怎麼了?」

  「我師父他——」溫行浪咬牙,捏著字條的手不聽話地顫抖。「抓走紅蓮了!」

  第六章

  黝黑的洞穴裡,寂靜無聲,紅蓮自昏迷中悠悠醒轉,發現自己手腳被反綁在一根石柱上,動彈不得。

  她暗暗運氣調息,確定自己左肩中的掌傷並不礙事,心下略安。

  這是哪裡?

  她睜大眼,極力在一片黑暗中看清週遭,卻只見四面石壁,其中一面,開了一道僅容一人的窄口。

  那人究竟是誰?為何要將她困在此處?

  紅蓮蹙眉尋思,實在不懂自己是得罪了何方武林高手,除非那人是為了引開她,對溫行浪不利……

  糟糕!

  她神智一凜。

  他還好吧?那人該不會正在對付他吧?

  一念及此,紅蓮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她掙扎起來,想盡辦法要脫開繩索,可繩結打得極緊,她扭轉半天,徒然在手腕上割劃一道道傷痕。

  她忍痛繼續努力,好不容易繩結才稍稍鬆落,她深呼吸,慢慢地抽出其中一隻手……

  窄口外忽地傳來細微的跫音,她一震,停止動作。

  一個男人穿過窄口進來,他穿一身黑色勁裝,臉上戴著銀色面具,只露出一雙湛深的眼。

  「你是誰?」紅蓮戒備地問。

  「噓。」男人要她噤聲。「我來救你。」嗓音極是粗嗄。

  「救我?為什麼?」她仍是謹慎。

  他不吭聲,手上長劍一揮,俐落地割開縛住她手腳的繩索。「跟我來。」

  他命令,率先往外走,她猶豫一會兒,也跟上。

  兩人才剛擠出洞穴,一陣意味深長的朗笑便從遠處飄來。

  「你果然來救她了!」

  紅蓮認出這聲音正是出自強擄她的劍術高手,面色一變,正欲發話,黑衣男子卻一把拉住她,將她帶到自己身後。

  她愣住,呆望男子挺直的背脊。

  他這算是……保護她嗎?

  「要帶她走,先過我這關!」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青影倏地如旋風般卷落,跟著,白光刃影犀利地吐出。

  青衣高手與黑衣男子頓時鬥將起來,青衣高手招招凌厲,毫不留情,黑衣男子卻是明顯有所顧忌,頗為施展不開。

  他在顧忌什麼?

  紅蓮在一旁觀望,心下不禁懊惱,可惜她的火焰劍不在身邊,不然老早上前助陣了。

  正焦灼時,一道劍影朝她砍過來,她一凜,急急向旁一躍,秀髮卻已被削去一束。

  她無暇顧及散落的秀髮,狼狽地左避右閃,青衣高手卻是步步進逼,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

  劍風犀利,落葉漫天飛舞,一枚落葉棲上她眉眼,遮去視線,只是短短一瞬,青衣高手便把握機會,劍刃往她臉上招呼。

  「師父,休傷了她!」

  千鈞一髮之際,黑衣男子伸過劍,替她格開這危險一擊,然後攬過她的腰,護著她且戰且走。

  青衣高手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兩人,一路追擊。

  「抱緊我。」黑衣男子忽然低語。

  「什麼?」紅蓮一愣。

  「抱我!」他重申命令,也不等她回應,深吸口氣,身形急速拉高,帶著她往上凌躍。

  她駭一跳,藕臂下意識地勾緊他頸項。

  他施展上等輕功,如大鵬展翅,摟著她飛越一棵棵樹梢。青衣高手不及追趕,冷啐一聲,鼓足丹田中氣,撂下狠話——

  「好小子,你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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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高手雖然放棄了追擊,黑衣男子仍是腳下不緩,一路狂奔,直到轉進桃花林裡,才停下來。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他低頭問她,嗓音異常沙啞,深炯的目光掩不住擔憂。

  紅蓮一怔。

  他們素昧平生,為何他如此關心她?

  「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

  「嗯。」

  他這才鬆一口氣。

  她愣然瞧他。「你……可以放開我嗎?」

  「啊。」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摟著她,忙鬆開手。「抱歉,我並非有意冒犯。」

  他吶吶道歉,她卻置若罔聞,只是一逕瞅著他。天色濛濛亮,晨光勾勒著他俊拔的身形,她看著,忽然有種奇特的熟悉感。

  「我們……見過嗎?」

  他聞言,似是一震,半晌,搖首。

  可她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

  「你到底是誰?」

  「我……」他澀然一頓。「是個無名的人。」

  無名人?紅蓮一凜,好想看清他面具下的表情。「方纔那人是你師父嗎?」

  他點頭。

  「為何你師父要強擄我?」

  「他……只是跟我鬧著玩。」

  「鬧著玩?」她難以置信。「為何要拿我跟你鬧著玩?」

  他默然不語。

  雲層破開,天邊射下第一道晨光,映亮他深邃且憂鬱的眼眸,她驀地胸口一跳,芳心微亂。

  「你……」

  他抬起手指抵住她的唇。「姑娘,我們就此別過,望你以後多加保重!」

  語落,他沒給她回話的機會,身子疾往後躍,不一會兒,便退出桃花林外,不見蹤影。

  紅蓮怔然凝立原地。

  一個無名男子,救了她。

  為什麼?

  她悵然尋思,漫漫踏出桃花林,走回居住的院落。

  她魂不守舍,一路上想的都是方才出手救她的黑衣男子——他說自己沒有名字,莫非他和她從前一樣,都只被自己的師父當成戰鬥兵器?

  他是否也被師父強逼著去做不願做的事?

  他是否也很慌、很懊惱、很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只是工具,卻又不得不去做那個工具。

  他,一定很難受吧?

  不知為何,紅蓮感覺自己心口揪緊起來,有些悶悶的,喘不過氣。

  她回到房裡,一片靜悄悄,空無人影,她瞪著裡間空蕩蕩的床榻,忽地有些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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