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人遺憾的,白素妍雙親因意外車禍死亡後,白茂詮一家人不僅沒有善待因車禍而失明的白素妍,甚至,還計劃侵佔屬於她的一切。
只是,她的遭遇,雖令他同情,但他明白自己不應該也沒理由,插手、干涉她與親人間的事。
畢竟,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個陌生人,只是,既是陌生人,為何離開法蘭克福十餘天後,他對她的記憶,卻依然如此鮮明?
擰眉盯看自己因她而縫了數十針的傷手,羅德眼裡有著不解與疑惑。
「執行長,你的手傷好點了吧?」經理注意到他看手的動作,關心問。
然,愣了下,羅德繼續翻看手中資料,不予回應。
被完全忽視,經理摸摸鼻子,看向一旁因為沒事而開始發呆的科弗。
「科弗,執行長好像是在法蘭克福受傷的喔?」
「對啊、對啊!」聊起主子的私事,他的精神來了,「在飯店睡一晚,隔天起來,就看見他的手被包起來了,奇怪吧?」
「知道原因嗎?」
「廢話!當然不知道,執行長怎麼可能跟我們聊這種事?」聽到兩人交談,凱恩一邊打呵欠,一邊對經理翻白眼。
「說的也是。」經理瞭解點頭。他們家主子,向來只跟他們談公事,從不浪費時間聊私事。
「對了,我記得你們上星期就是住撒皇飯店,是吧?」
「沒錯,有問題嗎?」張開四肢,麥格懶散地拿椅子當沙發靠。
「那你們有沒有看過傳聞中的那個女孩子?」
意外入耳的話題,教羅德翻頁的手,頓了下,眸光微沉。
「誰啊?叫什麼名字?漂亮嗎?什麼背景?」翻看手中雜誌,卡非一手拄著下巴,隨口問問。
「名字是不知道,不過聽說是從台灣來的,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小姐,長得還挺好看的,可惜眼睛看不到,是個瞎子……」
「眼睛看不到又如何?」放下手中的筆,羅德·奧古曼冷眼看向正說著八卦的部屬。他方才出口的所有描述,全都指向白素妍。
「呃?」經理一呆。
「對啊、對啊,是瞎子又怎樣?犯法啊?瞧你那是什麼態度?」發現上司難得對他們的話題感興趣,一旁幾人紛紛加入閒聊中。
「就是嘛,難道眼睛瞎了,就不能長得漂亮?」
「一點愛心也沒有……經理,你真是教我們失望!」
「真沒想到你是那種人!」聰明的眾人,齊聲譴責。
「哎!」經理急忙解釋,「我沒歧視她的意思,你們千萬不要誤會!」
「那你快把話說清楚嘛!」
「就我有個朋友到法蘭克福玩,曾在撒皇飯店遇過那個女孩幾次,還跟她說過幾次話,對她印象很好,可是後來幾天,就再也沒人見過她了。」
「那就是離開飯店了嘛。」凱恩猛翻白眼。哇,這麼無趣的話題,執行長哪還會感興趣?可一轉頭,凱恩瞪凸了眼。
他發現自家主子不僅聽得相當專心、認真,甚至,還開口接了話。
「是離開了嗎?」羅德濃眉微擰,問出同樣的問題。
「不是,根據我朋友的說法,她人還在撒皇飯店,只是,她把自己關在三0一八號套房,拒絕走出房門一步。」
「把自己關在套房裡?」皺著眉,羅德拿起鋼筆,在執行長欄位上簽下全名,「為什麼?」
「真正的原因,沒人知道,不過,我朋友聽到一些風聲,說她好像傷到飯店一名很重要的客人,承受到不小的壓力,可能瘋了……」瘋了?突如其來的兩字,令羅德·奧古曼愕怔藍眸,驀然轉頭看向正說得口沫橫飛的經理。
她,瘋了?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嚇壞白素妍了。一連十多天,她不敢離開套房一步,也拒絕別人的接近,她把自己關在三O一八號套房裡。
因為她害怕失明的自己,在無意間,又會再帶給別人麻煩,又會再連累別人,她也怕會再被人恥笑,更怕被人罵。
所以,她把自己隔離起來,不讓自己再有傷害別人的機會,也不讓自己成為別人的困擾,更不讓自己變成「壞人」口中的麻煩。
最後,她乾脆誰也不見了,就連飯店經理前來關心問候,她也不見。
不過,當安娜被推派前來跟她溝通,她也會告訴安娜,只要堂姐一來接她,她馬上就會走,絕不會再給他們製造麻煩,就只要求他們別理她,別讓她真的變成他們的問題。
那,他們為什麼還不放心?為什麼還一直來吵她?他們是想趕她走嗎?
叮鈴……門鈴聲不停地響著。
緊搗著耳朵,白素妍臉色蒼白,害怕地縮著身子,坐在床邊角落。
終於,門鈴聲停了。
眨了眨飽受驚嚇的空洞黑眸,素妍伸出顫抖的手,探向櫃子上的電話。
拿起話筒,她摸著電話上的數字鍵,按下一組專線號碼,再把話筒緊緊地貼向耳朵。
「大伯……」電話一通,她哽聲喚。
「素妍啊,是不是你怕母到了?」電話彼端傳來白茂詮虛偽的慈藹。
「不是,我等好久了,可是伯母都還沒來……大伯,我想回家……」
「我知道你想回家,可是最近公司忙,我實在走不開。」
「那沒關係的,我自己回去好不好?我不要留在這裡……」她哭泣著。
「那怎麼可以,太危險了!」白茂詮臉色大變。他好不容易才把她丟到國外去自生自滅,現在怎麼可以就這麼讓她回來?
「大伯,不會的,我可以先請飯店幫我訂機票,再搭計程車到機場,到時候,航空公司會有人帶我登機,這樣我就可以回台灣……」
「絕對不可以!」
「大伯……」
「素妍,你乖、聽話,再等等,我想你怕母應該就快到了,她可能是半路被什麼事情耽擱,所以才晚了幾天,你別急,慢慢等。」
「可是,我……」聽到同樣的回答,白素妍紅了眼眶。
「我看我還是讓婧紅去接你好了,那丫頭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居然把你丟在飯店,就自己跑出去玩!」電話彼端的白茂詮,故作生氣罵道。
「不要,大伯,你不要罵姐!」想到堂姐白婧紅的性子,白素妍嚇得急聲道:「是我自己不跟她去的,你不要怪姐!」
「但是她把你一人丟在……」
「我沒事,我很好,我、我會乖乖等伯母來接我的,大伯你去忙吧,我不吵你了,再見!」噙著淚水,素妍匆匆掛上話筒,結束通話。
她想哭,可是她知道哭無濟於事,也不能解決事情,她只能繼續等待。
摸索著床邊,她下床,想到浴室洗把臉。循著不知撞碰過幾次,才找到的安全路線,素妍沿著牆邊,一步步往浴室走去。
突然,一股隱約可聞的古龍水味,飄進她鼻間。
「誰?是誰在我房間裡?說話啊!」止住前進步子,白素妍眼色驚惶,轉望四周,驚聲喊。
「我。」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啪,室內燈光乍亮。身穿名牌休閒裝,羅德·奧古曼手按牆座開關,冷眼凝看臉色蒼白的她。
十多天沒見,她變得更為纖弱、憔悴了,而他不喜歡她這樣的改變。
「你是?」不陌生的語調、不陌生的嗓音,嚇得白素妍急步後退。
雖然看不見,但,她記得他的聲音,記得他身上的味道,也記得那天他對她的嚴厲斥責與怒罵。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會在這裡?」看著她,他想了下,簡單道:「內疚吧。」
雖然,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善心人士,但那一晚他不僅罵她,還把她嚇得淚如雨下,甚至失控傷人,要是她真因此而發瘋,他多少會良心不安。
不過幸好,現在的她看起來除了臉色蒼白了些、纖弱了點,也一樣伯他外,一切似乎都還算正常。
「內疚?」她不懂他在內疚什麼,「你不是退房了嗎?安娜明明說你已經退房,走了,回柏林了!」
「我是回柏林了。」
「那為什麼你還在這裡?還在我房間裡?」背抵牆,她驚聲問。
「這……」
聽到她的質詢,一直站在旁邊當啞巴的飯店經理,趕緊上前說明。
「白小姐,實在很抱歉,因為實在太多天沒見到你,羅德先生跟我們都相當擔心,因此我們才依飯店安全條例,擅自開門進入,還請你原諒。」
擔心?這個羅德先生會擔心她?素妍表情一怔。
霍地,她眼色驚變,急搖頭。
「不可能!」憶起前次的事,素妍又驚又怕,縮往角落,紅了眼眶。
「他不可能會擔心我,他是來罵我的,他一定是來罵我的!」
「白小姐?」羅德與經理皆被她的反應嚇到。他不知道她竟這樣怕他。
「我知道一定是我又帶給大家麻煩、又連累了誰,所以,你今天才又特地跑來罵我的,對不對?」怎麼辦?她又惹他生氣了,他又要罵她了!
特地跑來罵她?他有那麼勤快?羅德愕擰濃眉。
「可是、可是我又沒做錯什麼,你為什麼還要跑來罵我、凶我?」鼻頭一酸,她淚水盈眶。「我、我現在都很乖的待在我應該待的地方,又沒有四處亂跑,也沒有找別人麻煩,我很乖的,真的!」她嗓音哽咽,大聲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