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不客氣。」俏護士走出病房門,還忍不住道:「真的不用客氣喔,啊對,前面走廊盡頭那一間,就是家屬休息室,那裡有飲水機和販賣機,就在那裡,我帶你去看看好了。」
男人回頭看了身後那個深情守在病床旁的傢伙一眼,莫名有些同情這小子。
不想打擾他和小歡,他走出了病房,將門關上,但他沒有離開,只是看著小護士,露齒一笑說:「抱歉,請問這裡哪裡有電話,我想打電話給我老婆報平安。」
俏護士愣了一下,僵住。
「你有老婆?」
「對。」他舉起左手,炫耀般的露出戴在無名指上的金戒指,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說:「她很愛我喔,我要是一天不打電話給她,她就會擔心得睡不著覺呢,很可愛吧?」
俏護士呆滯的看著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丟下一句:「電話在休息室裡,直走就能看到,我要去忙了,再見。」
說完,她快速的一旋腳跟,轉身就走。
鳳力剛看著她僵硬著背影,不介意的笑了笑,只往後靠在牆上,抬手欣賞自己手上那超過了十年卻依然閃閃發亮的婚戒,張嘴傻笑老半天。
病床上,女人雙眼緊閉,因為傷口的關係,她趴在病床上,背上的傷被繃帶包裹住了,身體和臉也被清潔乾淨,但她看起來還是好虛弱,輕淺的呼吸像是隨時就要停止。
無法克制的,他伸手撫摸她頸上的脈動,感覺她的心跳和溫暖。
她活著,而且安全了。
但大衛還存在這世界上,而他很清楚,大衛知道她是他的弱點,他可以利用她控制他。
情不自禁的,他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想你當個聽話的孩子。
大衛這麼說,而他清楚那個男人有多麼想這麼做。
他偷竊的技術太好,他很清楚,對某些人來說,他就像棵搖錢樹、提款機一樣,大衛會一再試圖挾持她來控制他。
你的婊子。
這個貶義的稱呼,讓他握緊了拳頭。
是他害她遭受如此的待遇,她背上的傷,和他親手刻上去的沒兩樣。
她不是他的婊子,她是他這輩子最珍貴的寶物。
屠歡。喬依絲。
愉悅、開心、快樂……
他記得她如此說過,而她確實擁有一切讓他歡笑的能力,可是即便他擁有偷取世界上所有財寶的能力,她卻是他永遠也不可能偷得的珍寶。
曾經,有那麼一秒,在那個夢幻的時刻,他以為自己能夠擁有她。
但事實證明,那只是他的妄想。
你也相信嗎?
相信什麼?
正義。
是的。我相信。
他記得她曾經說過的話,記得曾和她相處過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一直站在光明的世界,而他卻始終屬於黑暗,他和她從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心疼又愧疚的,他彎下腰,俯身在她背上的繃帶上印下一吻。
「對不起……」他親吻著她蒼白冰冷的臉,心痛的將額頭抵在她額際,含淚啞聲開口:「我很抱歉……」
眷戀不捨的,他輕撫著她的面容、她的秀髮,然後眨去眼眶裡的水氣,強迫自己收回手,用盡所有的意志力,轉身離開。
門外的男人看見他出來,再次挑起了眉。
傑克直視著他的眼,嗄聲要求:「別離開她。」
「你要去哪裡?」鳳力剛問。
「做我該做的事。」他直視著男人的眼說。
男人右眉挑得更高,沒再多問,只承諾:「她父親到之前,我不會離開她。」
他眼角一抽,只微一點頭,轉身移動腳步,穿越冰冷的走廊,下了樓梯,走出這棟建築。
黑夜,在眼前延伸到天邊。
最後一絲日光,消失在地平線。
也許他無法擁有她,可他會確保她不會再受任何傷害。
夜慕已然降臨,而這是他的世界,冷風迎面而來,他閉上眼,深吸口氣,再睜開,眼裡只有復仇的怒火在燃燒。
大衛。
他握緊了拳頭,無聲走入黑夜之中。
第11章(1)
當她睜開眼時,陽光在窗外閃爍,綠葉輕輕隨風搖曳著。
有個強壯的男人坐在她床邊閉眼歇息,就像過去她受傷時,他總會做的事情一樣——一直守在她旁邊,直到她痊癒為止。
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人在家中,正躺在她的房間,睡在她的床上,但下一秒,她看見床邊的點滴,看見手背上插著針頭,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才發現自己人在醫院中,趴著。
她試圖爬起身,但男人的手無聲來到了她的肩頭。
「別動。」
她抬起眼,只見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溫柔的看著她。
「你背上有傷,需要休息。」
他的話,讓她想起受傷的過程,想起那個可怕的變態。
一瞬間,忍不住輕顫。
「沒事了。」感覺到她的戰慄,他告訴她,淡淡的保證:「你放心,那個人已經不是問題了。」
男人說得是如此斬釘截鐵,讓她沒來由的安了心。
當他說不是問題時,那就絕對不會是問題。
就在這時,另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小歡醒了嗎?」
男人繞過她的床,來到她面前,低頭瞧著她微笑:「嗨,小美女,看著我,笑一個。」
她抬眼看他,忍不住也跟著微笑。
「對,就是這樣,很好。」他掏出手電筒檢查她的眼睛:「記得我是誰嗎?」
「阿南哥。」
曾劍南咧嘴一笑,再問:「那旁邊這個可怕的光頭咧?」
她輕笑出聲,道:「我爸。」
「很好,你頭會痛嗎?」
「不會。」
他伸出手指再問:「這是多少?」
「二。」她乖乖回答。
「我是帥哥嗎?」他嘻皮笑臉的再問。
她再輕笑,回道:「是。」
「很好。」阿南直起身子,看著身旁那個擰眉瞪他的猛男,笑著道:「看,她很好,沒有腦震盪,沒有喪失記憶,腦部和視力都運作得很正常,沒有認知錯誤的問題,只要等她外傷癒合,很快她就會像個跳蚤一樣,再次活蹦亂跳——」
她聞言只覺好氣又好笑,還沒來得及回話,另一個人又走了進來。
「阿南,小歡醒了嗎?」
韓武麒晃過病床,見她張開了眼,不禁露出微笑,「嗨,美女,你記得我是誰吧?」
她一扯嘴角,又笑:「當然。」
她話聲未落,已經又有人探頭進來:「小歡醒了?她還好嗎?」
這一次,是嵐姊,然後是鳳力剛、帕哥、阿磊、嚴風和紅紅,甚至她大哥屠勤都來了,沒幾分鐘,她原本安靜的病房裡就擠滿了人,每個人都七嘴八舌的在搶著說話,確認她的安好,互相鬥嘴、爭辯她的狀況。
這麼熱鬧的景象,實在是讓人既熟悉又心安。
她不時會被逗笑,直到發現她已經太過疲倦,老爸才輕咳兩聲,將所有人趕了出去。
老爸扶她坐起來,餵她喝了點水,但她堅持要自己去上廁所。
他咕噥了一下,還是扶著她,讓她自己進廁所裡解決生理問題,當她走出來時,看見紅眼的人都還在門外,老爸也在那裡,他們聚在一起討論事情,但她一出來,老爸立刻走了進來,將她抱了起來,讓她上床趴下。
她好累,所以沒有抗議。
熟悉的大手緊握著她的,因為安心,她很快就陷入半昏睡的狀態。
所以,是老爸和紅眼的人救了她?
她的記憶有些混亂,可她似乎,她記得自己好像在逃出來時,看見了傑克?
她以為是他救了她,但他不在這早,她剛剛看過了,他也沒有在門口,這間病房裡,沒有任何他曾存在的痕跡。
他為什麼不在?那是……夢嗎?
她有點想開口問,卻不知該如何和老爸詢問這個問題。
半夢半醒的,她又睡了一下,再醒來時,大手仍握著她的手。
這只粗糙的大手,從她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守護支持著她,大手的主人盡了全力保護她的世界,為她撐起一整片天,曾經她以為,真的以為,他是無所不能的。
但是,他並不是。
她長大了,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美好,瞭解事情總無法盡如人意。
雖然擔心,在她執意要從事這一行時,他仍教導她如何對抗這個世界,如何保護自己,然後讓她展翅高飛。
她總是讓他擔心,讓母親擔心。
說起來,她其實是個很不孝的女兒吧?
仰望著他的面容,曾幾何時,他額頭上也多了幾道皺紋,她八成要為此付上許多責任。
不自覺的,她握緊了他的手。
他再次睜開眼,問:「想喝水嗎?」
她搖搖頭,只問:「爸,你知道我愛你吧?」
他黑眼悄悄的彎了起來,露出淡淡的微笑,「是的,我知道。」
「我很抱歉。」她沙啞的說。
他捏捏她的手,安慰她道:「意外總是會發生。」
可是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她知道該注意什麼,但她卻被傑克分了神,忘了不該隨便開門,忘了服務生根本不可能在一大早天剛亮時就來打掃房間。
不想讓他更加擔心,她沒將自己犯的錯告訴他,只試著撐起自己,改變了話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