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會,我們都替阿纓小姐準備好了。」
「今年的菜色絕對豐盛!」
「是啊,只要阿纓小姐吩咐一聲,要我們送上去都行。」
人群漸漸擁了上來,雖然不至於妨礙前進,倒也讓孟少陵緩下板車的速度。
「謝謝。我還是喜歡到城裡來辦年貨,因為在這裡可以感受到年味。」冉纓笑著說。
這女人的魅力未免太無邊了吧!不過是來採購年貨,居然可以在大街上聚集如此多的人群。
孟少陵是第一次和她出來採買食材,也是首次見到這樣的景象,不禁感到錯愕。
第7章(2)
冉纓則從眾攤販手中接過免費的年貨。
「阿纓啊,這青花魚給你。」賣魚的李嬸捧了一條魚交給她。
「哇!李嬸,這條魚看起來真好吃,拿來清蒸……還是碳烤呢?」
「這裡有剛挖出來的冬筍,快點拿去。」背著竹簍的老翁從簍子裡拿出最大的一條冬筍,也急著給她。
「這個時候的冬筍,吃起來一定很有嚼勁,謝謝你,馬大叔。」冉纓笑著接過,然後擺進板車上。
「冬天就是要吃烤蕃薯,我這兒有很多,別客氣,多拿些。」有人拿出烤好的蕃薯給她。
「就是就是,那天我才吃過,整個人由胃暖到腦門的感覺真是捧得沒話說!」冉纓一臉「我懂我懂」的開心。
「阿纓小姐,吃湯圓吧!才剛煮好,還熱呼呼的呢!」賣麵粉的老王熱情的招呼著。
「熱騰騰的湯圓?那請務必讓我嘗嘗!」才剛接過烤蕃薯,另一手又被塞了一碗熱湯圓。
「阿纓小姐,這兒還有剛開的二鍋頭。」
「哇啊——太棒了!」冉纓興奮得小臉紅通通的。
「這兒有剛煮好的雞湯。」
「新鮮的水果。」
「釀梅酒。」
「阿纓小姐……」
一路上他們除了買,更收了許多東西,人人見到冉纓就像見到福神一般,笑容堆滿面,熱烈的歡迎她,有什麼好東西統統往她懷裡推。
等他們由街頭走到街尾,板車也裝得滿滿的。
難怪要出來的時候,谷越和碧茵都說不用帶什麼錢,只要帶著冉纓就夠了。
「好了。」孟少陵拖著沉重的板車,在張家小伙子拿著一隻雙腳用草繩綁起的白鵝要交給冉纓時,額際隱隱浮現青筋,低沉的嗓音有著山雨欲來的氣勢。
板車上已經沒有她可以坐的位置了,可熱情的人們依舊把各式各樣的東西往板車上堆。
搞清楚,他們等會兒是上山,這麼多東西上,饒是用馬來拉都要人在後頭拿鞭子趕了,要他一介「弱書生」樣的人怎麼拖上去?
「嗯」冉纓當然懂他在想什麼,謝過張家小伙子的白鵝,她解開綁著白鵝兩腳的草繩,然後將白鵝放在板車上。
「你不綁著牠,還沒回到故里,這鵝就跑了。」孟少陵蹙起眉,對她做的事感到好笑。
「不會的。」冉纓揚起甜笑,摸了摸白鵝的頭,「牠會乖乖留下來的。」
奇異的,那只白鵝真的乖乖待在板車上,雖然不斷地叫,倒沒有拍拍翅膀溜走的意思。
不可思議,這女人連聽不懂人話的畜生都能馴服!孟少陵忍不住驚忖。
「該回去了。」趁著再有人將更多東西放上板車之前,他忙不迭地開口。
「咦……不能再去一個地方嗎?」
孟少陵看著四周蠢蠢欲動的人們,不做多想,立刻拒絕。
「不能。」
冉纓沒有說話,只是用著一雙可憐兮兮的乞求眼眸,緊緊地瞅著他。
孟少陵看看天空,再看看地面,看看四周的人,再看看滿滿的板車,最後才終於回到她臉上。
「不行。」
冉纓仍沒有開口,垂下螓首,軟嫩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袖子,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憐。
「阿纓小姐想去的地方應該是那裡吧!」
「為何不讓她去呢?」
「聽說他是故里新來的掌櫃。」
「千姨呢?她不做了嗎?」
「千姨家在南方的永樂坡,來回需要一段時間,況且她是回鄉探望生病的老父啊!」
「而且都快過年了,千姨當然不可能在過年的時候回來……」
「所以新掌櫃是個嚴肅的人啊?」
周圍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用著他們聽得見的聲音。
他忘了這裡是她的地盤,人心都倒向她,他這麼做簡直是自討苦吃。
「哪裡?」沒錯,他只得退讓。
他知道自己拒絕是因為如果不拒絕,他答應讓步的事情會越來越多,在了淪落到數不清讓她多少次之前,他不想再繼續讓下去了。
總覺得在無止境的退讓中,有什麼也跟著失去了。現在的他還想不出那是什麼,卻只能下意識的抵抗。
這麼說來,她又怎樣?
她曾有像他這樣的想法或感受嗎?
深幽的目光向下望著那張因為他的話,重新點亮了的小臉,孟少陵的心中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去那裡……」冉纓揪著她的袖子,水亮的眸子閃爍著渴望,小手指著一間賣古董的鋪子。
「古董店……」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冉纓喜歡古董,這件事並不是秘密,如果答應她,該不會等等要多拖一輛板車回去吧?
孟少陵才想著,耳邊傳來冉纓活力充沛的軟嗓高喊——
「老闆,我想看那個紫砂壺!」
「阿纓小姐果然好眼力,這只紫砂壺可是上等好貨。」早等待許久的古董店老闆立刻趨前招呼。
「太阿,你覺得呢?」冉纓開心地舉起紫砂壺,問向他的意見。
上等好貨?
孟少陵睞了眼那只髒兮兮的陳舊紫砂壺,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那是個好貨。
「別忘了回程還得上莫師傅那裡,你之前嚷著要的東西,莫師傅說已經準備好了。」他提起其它事情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他小看了冉纓對古董的興趣有多濃厚。
「嗯,我記得……」冉纓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那只紫砂壺,陡地輕呼了聲,放下紫砂壺,跑到另一頭蹲在一隻托盤前,無限愛憐地輕撫著,「啊!年終慰勞的餐會就用這隻金漆托盤吧!」
「阿纓小姐果然識貨,這可是楚漆器,看看那上面歲月的痕跡,是多麼的有味道啊!」老闆立刻稱讚她的眼光。
味道?是腐朽味還是屍臭味?這該不會是從古墓中盜出來的吧?孟少陵揪起一雙劍眉,暗忖。
「只不過個托盤,膳房裡多得是。」負責管帳的他,自然不可能讓她亂買。
「可是這個圖案很少見,作工又精緻……」冉纓不肯放下那隻金漆托盤。
「咳、咳!」孟少陵掏出隨身攜帶的帳冊,舔了舔筆尖潤新墨色,故作要在上頭添上幾笑的動作,還咳了幾聲作為警告。
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冉纓微微歎了口氣。
他的意思是只要她一買,就要立刻在帳冊上寫下款項嗎?
「壺呢?壺是要替你買的。」她還在掙扎。
「用不著,現在那個就夠了。」他立刻回絕她「私心」的借口。
「可是……我想喝喝看你養出來的壺耶。」她的招牌動作再次出現,含著指頭一臉猶豫遲疑。
「阿纓小姐如果是要養壺的話,那這只新壺會比較適合。」古董店的老闆拿了另一個壺給她。
「咦?可是我比較喜歡那個……」冉纓不小心洩漏了自己真正的慾望。
比較喜歡?根本就是她自己想買嘛!
還說什麼想要喝他養出來的壺泡的茶,說的比唱的好聽!
「阿纓小姐,原來你在這兒!」陡地,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小狗子,有事嗎?」冉纓看向來人,隨即揚起一抹淺笑。
「這、這個……是我娘要我拿來的橘子……」年輕的小狗子一見到她的笑,先是一愣,接著黝黑的臉龐泛起害臊的紅潮。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又或者可以說是根本不在意,但孟少陵察覺了。
他微側身,不著痕跡的擋在冉纓之前,阻隔了小狗子熱切的目光。
孟少陵不等他說完,便截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我們的板車已經放不下了。」
不好意思?
一般這個時候,她記得他會說「謝謝你的好意」才對,尤其是以他這麼會做表面工夫的人來說。
沒錯,雖然她面對的都是他惡狠狠的表情或是假笑威脅居多,但不表示她不清楚他在別人面前總是端著風度翩翩笑容的習慣。
「欸,嗄,這樣嗎?真是抱歉,造成你們的困擾了……」小狗子臉上有著被拒絕的尷尬,囁囁嚅嚅的邊說邊退了一步。
「橘子耶!我最喜歡了!」冉纓開心地就要接下,壓根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我們』已經放不下了。」孟少陵特別強調「我們」兩個字。
「多些橘子而已,不會太佔地方啦!如果真的放不下,那我自己提好了,沒關係的。」他真的怪怪的,平常的他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怒氣才是。
而且他似乎對小狗子有種莫名的敵意。
「我說放不下了。」這會兒孟少陵將視線調向她,語氣堅持。
他是不喜歡小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