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啊。」杜筱月擠出一個微笑,心裡卻還是緊張的。因為表姊一旦開口,若不批評到別人,句子便沒法子收尾哪。
「是不錯啊,我也覺得很準,所以就也順便幫你算了命,反正我知道你的生辰八字。」錢沛嵐撩了下長髮,輕描淡寫地說道。
杜筱月握緊拳頭,內心竄上一股憤怒。表姊憑什麼將她的隱私告訴陌生人,又憑什麼把陌生人對她的批評全都據為已有。
「你不想知道算命老師說你什麼嗎?」錢沛嵐問。
杜筱月看著表姊的驕傲表情,她突然想起成海東告訴過她的話——如果她學不會和表姊據理力爭,那麼就得學會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或者學會不理會她。
「表姊,我不想知道算命老師說我什麼。」杜筱月說,臉上硬擠出一抹笑容。
錢沛嵐利眼—瞇,冷笑一聲。「我也是一番好心,誰知道你倒端起大小姐架子來了。」
「謝謝表姊的關心。我不需要知道算命的結果,就算我以後遇到困難,我總是會努力度過難關的。」杜筱月低頭說道,不想和她起爭執。
「努力也沒用,你天生就是福薄命弱,注定一輩子要被人牽著鼻子走,結婚半年就要出亂子的……」錢沛嵐雙眼發亮,愈說愈大聲了起來。
「我不想聽!」杜筱月揚高音調,生平第一次打斷了錢沛嵐的話。
錢沛嵐一愣,臉色很難看。
啪啪啪啪……
絡繹不絕的鞭炮聲從窗外傳來。
「新郎倌來了,快點準備。」媒婆大呼小叫地進了門,眉飛色舞地說道:「來了六台同款賓士車呢!」
「打腫臉充胖子。」錢沛嵐冷哼了一句。
杜筱月瑟縮了下身子,佯裝沒聽見表姊吃味的話。
「這是吉祥日,如果表姊不想說吉祥話,就請到客廳坐坐吧。」媒婆不客氣地指揮著。
錢沛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杜筱月坐在床沿,努力地回想著她究竟是哪裡冒犯了表姊,否則表姊的牙尖嘴利為何總是要處處針對她?就連她結婚的大喜日子,表姊都下忘要說上一番她「福薄命弱」的話,來破壞她的心情。
杜筱月努力將嘴角往上揚,不許自己受到任何影響。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呢!她這麼認真地過自己的生活,海東這麼寶貝她,老天爺是長眼睛的,她相信她會得到她該有的幸福的。
「新郎進門了!」
在媒婆的大呼小叫聲中,難得西裝筆挺的成海東走了進來。一身正式裝扮的他,多了幾分時髦氣質,卻絲毫未減他粗獷的男人味。
杜筱月看著他,心裡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成海東手拿著—束粉色捧花,雙眼完全無法離開她纖美的雪白身影。
「你好美。」他將捧花遞到她手裡。
「謝謝。」杜筱月笑了,覺得自己好幸福。
「新郎替新娘蓋白紗——」媒婆在一旁發號施令著。「新郎新娘一同祭祖——」
杜筱月在成海東的撐扶下走出房間,兩人才在神龕前持香祭祖完畢,她便聽見了身旁媽媽的啜泣聲。
杜筱月咬著唇,淚水也在眼眶裡打轉著。
「海東,我們筱月個性害羞,你要多擔待點。」杜太太捨不得女兒,一邊流淚一邊哭著說道。
「媽,我一定會的。」成海東誠懇地說道。
「來來來,新娘跪別父母。」媒婆在一旁說道,「新郎鞠躬即可。」
成海東扶著杜筱月的手肘,毫不猶豫地便陪著她一同跪了下去。
杜筱月因為心裡不捨,早已哭得淚眼朦朧。
明明知道夫家離娘家很近,明明成海東也說過她可以天天回家,可她心裡的忐忑不安卻巨大地像是她即將要離鄉背井一樣。
不管說得多輕鬆,她畢竟是要走入另一個家庭了啊!
成海東摟著杜筱月顫抖的肩,他抬頭堅定地看著岳父、岳母。
「爸媽,謝謝你們對筱月的照顧,因為你們的教導,我才能遇見這麼善良的她。我在這裡用生命擔保,絕對會好好照顧她的。」成海東正經地說道。
老杜和太太紅著眼眶扶起了女兒、女婿,媒婆則是連忙遞上面紙,好替新娘子收拾臉上殘妝。
「新娘子別哭了,妝都哭花了,就不美了。」媒婆哇哇大叫著。
「我來吧——」成海東接過面紙,傾身小心翼翼地用面紙吸去她眼眶、眼睫上的淚珠。
「謝謝。」杜筱月握住成海東的手,小聲地說道。
「謝什麼呢?把你寵壞,可是我未來人生目標之一,擦眼淚不過小事一樁。」成海東朝她眨眨眼,灼灼眼神鎖住她在描繪之下更顯得精美如瓷娃娃的眼睛。
他的眼神露骨,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他的佔有慾。
杜筱月緋紅了雙頰,咬著唇,飛快地低下頭,逃開他的眼。
「今晚看你往哪逃……」成海東傾身附在她耳邊說道。
杜筱月的臉幾乎埋到胸前,竟連耳根子都灼熱了起來。
「上禮車了!別耽誤了吉時。」媒婆大叫著朝這裡撲來。
杜筱月來不及害羞太久,便讓媒婆一把攙了起來,拿著竹篩一路護送進了禮車。
她坐入車內,依言接過了茶盤上的扇子,看著爸媽將清水及白米撒向新娘車,祝福她從此衣食無虞。
禮車往前開動,杜筱月則將手裡的扇子往車外一拋。
成海東看著她的舉動,忍不住低笑出聲。
「你笑什麼?」她半側過身,目光此時才從遠處爸媽身上挪到他臉上。
成海東偎近她,握住她的手,牢牢一握。
「丟扇子的用意是為了讓新娘子丟掉壞個性,別把脾氣帶到婆家去。你本來就沒脾氣,丟了那把扇子之後,豈不更加任我擺佈嗎?」他笑望著她白紗底下除了溫柔之外,還是溫柔的臉龐。
「你要是敢欺負我……」杜筱月咬著唇,皺眉苦思著。
「你打算如何?」成海東一臉打算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就……」杜筱月見他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她絞盡腦汁想說出一些可以嚇到他的句子。「你要是敢欺負我,我就哭到你受不了!」
「哈——」
成海東下客氣地爆出一聲大笑,笑得禮車司機都忍不住回頭偷看。
「虧你想得出來,哭到我受不了。」成海東抱著她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掉了出來,笑到滾在她的白紗裡,卻還是壓不住笑聲。「我輸了!算你厲害!我確實是抵擋不了你的眼淚。」
「我是開玩笑的,我不會亂哭的。否則真哭到你心煩了,不想理我了,難過的人還不是我嗎?」她小聲地說道,指尖撫著他黑亮的髮絲。
「放心吧,我也沒打算讓你哭。」成海東一挑眉,起身調皮地以鼻尖輕觸著她的。「喜極而泣算不算?」
杜筱月兩汪水眸笑成新月,她伸手勾住他的頸子,貼著他溫熱的臉頰說道:「我們會很幸福的。」
「那當然。」
成海東笑著咬了下她耳朵——那是她唯一沒抹上粉的地方。
她也笑了,笑容如同所有新嫁娘一般,摻雜些許擔憂以及更多對於未來新生活的期待。
在兩人的笑意間,這輛繫著紅綵帶的加長禮車,在良辰吉日載著他們在道路上奔馳著,奔馳入婚姻這條險惡未知的漫漫長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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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海東和杜筱月結婚之後不久,成海東的父親正式地把家中的旅館、裝潢公司及傢俱工廠等所有事業,全數移交給成海東處理。
成海東知道此舉象徵了老派父親終於認定了他的能力,心喜之餘,為了不讓父親有一丁點失望,他自然得花更多心思在家族事業這一塊。
事實上,新婚兩個月以來,除了日本度蜜月的那七天,他和妻子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之外,他多數時間都是早出晚歸的。
習慣黏人或者是稍微任性的女人,或許會對他的忙碌報以微詞,可他的老婆是筱月——
一個始終把他擺在心上第一位的可愛女人。
所以,他的事業、生活和戀愛,可以永遠兼顧。
成海東咧著嘴,坐在吉普車裡,一手控著方向盤,一邊吹著口哨,一邊還要分神看著前方屋內燈光。光是想到裡頭有著她為他忙碌的身影,他便覺得再多接幾場工程也無妨了。
她是個最純淨的水晶人兒,天生就該被他放在家裡好生呵護的。他絕對捨不得讓她到外頭受一丁點苦,因為她是他最珍愛的女人。
而他知道自己雖然還是一隻自由自在的風箏,想去哪裡沒人可以阻止,但風箏的線卻被握在她的手裡。
因為是她,所以他絲毫不想抗議啊。
黑色吉普車唰地一聲在車庫前停好,他便迫不及待跳出車廂。
今晚就不先回到爸媽家噓寒問暖了,他想早點回家抱老婆!
「老婆,我回來了!」
成海東推開門,洪亮聲音響徹屋內。
「你回來了。」杜筱月從廚房裡小跑步出來,馬上就被他捆進了懷裡,抱了個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