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告白彷若平地一聲雷,陡地自火焰君的頭上劈了下來。所有的熱情,有如一卡車的碎冰自上而下地澆滿他的週身!
他完全醒了!凍醒了!因為她說……她愛上他了!
一個幾乎不說話的女孩說話了,卻說了這麼句對許多女孩而言,彌足珍貴的告白。
這話對他而言是一道鎖,他不要女人愛上他,尤其是這個叫莫寒修的女人!
他不是一個會從一而終的好男人,而是個極為忠於自己的男人,不會為哪個女人定下來。
他承認自己是很喜歡莫寒修,上一刻也非常想要她,但是這一刻,他卻後悔了。
他不能要她!若要了她,他就得交出他自由的權鑰,永遠伴著她、呵護她,甚至愛她,然後再養一窩子討厭的小蘿蔔頭。
不!不!他不可能過這種居家生活;而她也不可能在雲雨之後,瀟灑地向他揮別,各過各的日子。
此刻他非常明白,彼此對對方的吸引力,一旦引爆纏綿繾綣,不是他娶她,就是她得成為「他的女人」,而非「妻子」。
單就這一點,他們就不會有交集。
風逸君說對了,如果不給承諾,就別碰她,她真的不是他玩得起的女人!
此刻的他,無法否認莫寒修的確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憐她、疼她,或許還有幾許的愛息在其中,但這值得用一生的承諾與自由來換取嗎?
更嚴重的是,只要他碰了她,他就要照顧她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即使數年後他對她感情已淡,甚或是厭倦,他們還是必須緊緊綁在一起,他還是得當她名義上的丈夫,永遠對她忠誠,直至她老死……因為這是他對風逸君及莫愁的承諾。
愛一個人能愛多久?火焰君不知道,他只知當下的這一刻,他無法保證自己會愛她一輩子。
與其事後後悔,不如就此打住。
倏地,他抓起襯衫往身上套去,也為她拾起衣裙,「對不起,我不該碰你。穿好它,我想和你討論一些事。」
莫寒修也從抽離的溫度中回神,剛才那段纏綿就像錯置的情愛短片,當播放人員覺察不對勁兒,立即打住!
可笑的是,她正巧沉醉在片裡的熱浪中,而且還是女主角。
她悲涼地拿起衣裳往身上套去,他也禮貌地轉過身子,這動作在她看來顯得多此一舉。該看的,他不都看了?該撫觸的,他不都探索了?
不爭氣的淚水頻頻滑落,抽噎的聲音也此起彼落,他沒出聲安慰她,就是等她更好衣。
一切就緒後,他才轉過身子,和她保持某種距離,神情認真地凝視著她,「我很抱歉。」
她猛搖頭。
「我想,是我破壞了你的生日……不,是我破壞了我們原本相處的模式。」
她將頭一偏,淚水仍然不停流出。
「別哭,好嗎?」他輕喟道:「我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我不該讓你踏進來。我不是個好男人,根本不可能給你幸福,你哥哥若地下有知,也不會將你交給我。」
她突然哭著說:「別說了……別說了……」
他再次感到驚詫不已。她又說話了!
原來只是逗她說話,沒料到她真的說話了,而且每一次都是在「非常特別」的情況下發聲,他知道,這個女孩在他身上投入太多!
「我很抱歉。」
「不要說抱歉……抱歉……的後面,通常是……訣別。」她又落淚了,哭泣的聲音,低得只有靠近她才聽得分明。
說著,她已走向門邊,拉開了門。
他望著她纖弱卻在一瞬間變得堅強的身子,像是回到首次在墓園見到她的剎那,堅強勇敢,卻又那麼孤絕,那是沒有人可以橫跨的心靈界面。
她將自己再度封閉起來了!
他走近門邊,也走近她;她卻噙著淚,咬著下唇,不願再看他。
本已抬起準備安慰她的手繼而懸空,之後垂下,「生日快樂,晚安。」
她立刻關上門,飛也似地跑回自己的床上,放聲大哭,但卻是以枕頭堵住自己的嘴唇,不讓任何人聽見她的絕望與悲涼。
記得她第一次如此傷心哭泣,是在失去雙親時;第二次是失去哥哥;第三次……是失去才萌芽的愛情。
每一次,她都是以枕頭和著眼淚,放聲大哭,一直哭到累,哭到不知不覺中睡著,醒來又繼續淚流,直到完全無淚。
次日清晨,她醒了,安靜地坐在電腦前,她重新開始訂機位,同時也撥了一通電話給火焰君唯一的女同學——水卿君。
她知道,如果沒有對方的幫忙,她是無法從這一扇門走出去的。
「喂,我是莫寒修……」她又開口說話,簡短而扼要地道明她的想法與作法。
水卿君清楚的知道選擇行不語症的患者,一旦開口說話,通常是受了某種刺激,也許是正面的,也許是負面的,但如果沒有獲得適當的開導與治療,他們還是會到原點——
沉默!封閉!
她決定助莫寒修一臂之力!
第八章
水卿君坐在莫寒修的臥室裡,先是不發一語,繼而開口道:「容我說一句話,殺你兄長的兇手並未完全落網,如果你就這麼離去,我們對風逸君、對令兄都無法交代。」
停頓了一會兒,她繼續說:「你是你哥哥最放心不下的人,容不得半點損傷。你可以再留下幾天嗎?我想最多一個星期,真兇就可以完全落網了,到時……」
莫寒修先是不語,繼而搖頭,雙手又不自覺地經在一塊兒,顯得有些不安。
「你不想住這裡?」水卿君看著火焰君夏威夷的別墅,說道。
她咬了下咬唇,一切已在不言中。
「那這麼辦好了,你這幾天先和我住,等風頭一過,我立刻派人送你回波士頓。」
她的美目這時就像在汪洋中找到浮木,晶亮了起來。
「這就表示同意了!?」水卿君很高興能達成協議,「那我現在就打手機給火,說你現在準備和我一起住。」才一站起來,她就被莫寒修拉住裙擺。
「不要。」她的聲量有如蚊蚋,小到必須非常專心才能聽得見。
水卿君又坐回座位,瞄了她一眼後,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直接道出:「你愛上火了,對吧!?」
這話單刀直入得令莫寒修幾乎招架不住,她美麗絕塵的臉蛋不知該往哪兒看。
「但是,火沒有完全投入。」水卿君又丟了一枚炸彈。
「我看過你的一些私人醫病記錄。」水卿君停了一會兒又說:「也許我這麼做有些侵人隱私,但是為了保護君臨天下幫的成員,我不得不這麼做,請你諒解。」
她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你這種狀況自小就開始?」水卿君開始引導莫寒修說明她選擇性不語症的情況。
「嗯。」她也不避嫌地回應對方的問題。
「我從其他資料中看到了你來自南台灣,父母在一次黑道火拚中喪生。」
頓時,莫寒修渾身一顫,就像回到命案的當場,臉上的表情因此變得扭曲痛苦。
「所以令兄才要將你帶離台灣,移居美國波士頓。」她繼續說道。
她的淚水不斷流出。水卿君所說的都沒有錯,只足他們都以為年僅八歲的她不會有任何記憶,但她清楚地記得當日所發生的事,還有她雙腿及背後的「刺青」。
當時,母親對她及大她很多歲的哥哥說:「妹妹身上的刺青,是她長大後的嫁妝,只有真正愛她的男人才可以碰你妹妹,也只有那個男人會知道深愛她所帶來的財富。」
只是,除了她的兄長外,沒有人真正知道在她身上所隱藏的秘密。
這時,水卿君又打斷她的思緒,「你是個美麗的女孩,對人自然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我大膽地推測,火對你憐愛有加,但深愛不足。」
如此直言,莫寒修一定受不了,於是她又解釋:「畢竟,在他的生活裡從未有過不說話的陶瓷娃娃,儘管你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娃娃,但終究是易碎的陶瓷。你知道嗎?男人在某些時候既本我主義又自私,尤其像他們這種天之驕子,要什麼有什麼,說風是風,說雨是雨。
你讓他暫時遷就一個女孩,短時間內應沒問題;若讓他永遠為她打點一切,而且常常不知她在想什麼,我想,不管是他或是絕大部分的男人都做不到的。」
聞言,莫寒修的淚水一直流個不停,就像開了閘的水庫,怎麼也止不住。
「儘管哭吧!哭總比悶在心裡好過些。既然你不想讓他立即知道你的決定,那麼我們就趁火正在和他的高級幹部開會時離開,待會兒我再讓將金龍知會他一聲,免得他擔心。」
她忽而抬頭,有些疑惑。他……會擔心她消失不見嗎?
「不要懷疑,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只是,火需要一些時間弄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你的等待也就可以開花結果。」她拍了拍莫寒修雪白的手背。
水汪汪的雙瞳再次怔了怔,莫寒修仍然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