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回想邊說,沒太注意修辭,說完之後感覺臉有些熱,想著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露骨了。
他笑了。她睜大眼,心裡一突,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從沒看過他笑過——不會吧?他沒笑過?但又好像是真的,自己真沒看過。
他的微笑很淡,又是那麼突然、那麼罕見,她不禁看怔了。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選那些菜來做?」
她努力回神,「是要給我看普通的菜也可以做得很好吃?」
「不是。那些是我平常回家又累又餓的時候,最常做的菜。」
「一次做這麼多道?」
「一次當然只做一道,累到都快昏倒了還做那麼多道幹嘛?」
原來竟是他愛吃的簡餐大匯合嗎?
當恨不得倒頭便睡,肚子卻餓得發疼時,他吃的就是這些嗎?
「那為什麼要做給我吃呢?」
他微笑仍在,又低頭啜了一口茶,「做菜是因為想做,你還沒弄懂嗎?」
她望著他。是因為想做嗎?
他是在說,他就是想做菜給她吃?
他抬眼,四目相接,她的心在怦怦跳,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第7章(1)
她完全不記得昨天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因為被他一句話整個抽空腦袋,她好像很機械化地喝完茶,又答了幾個不相干的問題,好像是有關她平常有空都在做些什麼,她好像是回答跟芯容去逛夜市。
這就是他在全國大賽前一天要給她惡補的課程嗎?為什麼把她整個人搞得更糊塗了?
全國大賽特別選在週六,芯容一大早就把她叫醒,宿舍裡其他兩人都還在呼呼大睡,她們已經拿著刀袋出門,到社團辦公室集合。
社團辦公室不小,不過還是擠得沒地方坐;坐著的都是師長學長們,大夥的目光當然不免聚焦在卓因瀲身上。
連原青也不得不承認,這不全是明星效應而已;卓因瀲雖然不苟言笑,但英氣逼人,或者該說是才氣,而芯容一定會說是帥氣。
他的頭髮不長不短,修得簡單卻有型;濃眉常蹙著,卻絲毫破壞不了那漂殼的眉形。他的眼太殼,連濃而長的睫毛都掩不住,優美的唇形因從不微笑而顯得冷峻,芯容稱之為性感加性格。
為什麼對帥哥最感冒的她,偏偏對他移不開眼?
原青很不想跟大家一樣盯著他死命瞧,又覺得身不由已;她安慰自己這是應該的,大戰當前,不看群龍之首該看誰?
「今天的比賽,一到賽場,我就不是你們的學長,也不是社團的前社員了。我會是可能的評審之一。
當評審就要六親不認,而我也絕對不會對任何人另眼相看。」
他冷靜明殼的目光掃過全場,遇上原青的視線時,似乎多停了一秒;但原青覺得這絕對是自己過於敏感,也許在場每個女生都有同樣的錯覺。
「所以到時別來找我說話、問我問題,也別指望我會是你們的臨場救兵。你們一旦上場,也不該交頭接耳、互相救濟。今天的比賽如果要公平,只有嚴格要求大家全靠自己。」
原青發現自己的心七上八下,一直到昨晚她都在擔心卓因瀲的特訓,沒有多去想比賽如何;但現在特訓結束,比賽臨頭,她忽然開始想一如果自己表現得很糟呢?
他特別把她找去家裡,又帶她上田師傅的大餐廳,花了好幾個夜晚的私人時間,嚴格認真地耳提面命,最後還幫她做了一頓晚餐……根本是其他人求也求不到的特殊待遇。如果她完全辜負他的用心要怎麼辦?
天!她就算勇奪冠軍,大概也還不完這個人情!
雖然她根本就沒有要這個人情,卻是不折不扣地背上了。自己對考試比賽什麼的通常沒有恐懼症,現在卻開始手腳發軟。
等一下還得拿刀呢!她大概會緊張到把自己的手給切了。
手心濡濕,她垂下眼看著自己發白的指關節。
「學妹?」
她抬頭,發現是社長於奇晏。原來師長已經說完話,大家都在準備朿西要上學校的小巴。「啊,社長有事?」
「你又心不在焉了。卓學長的特訓怎麼沒糾正這一點?」於奇晏溫和地取笑。
原青很勉強地微笑,「對不起,我錯過什麼了嗎?」
「學妹真是一板一眼的人,」於奇晏搖頭,「沒事。我只是看你動都沒動,來瞭解一下。」
原青掃一眼室內,芯容正忙著找什麼東西,其他人走了大半;她沒有轉頭,但忽然感覺到卓因瀲在她背後的視線。
「我沒事!我去幫芯容了。」她很快打退堂鼓。
徐汀緣走到於奇晏旁邊,「學妹還是那樣常常說不上一二句話嗎?」
「你跟我一樣好奇吧?」於奇晏輕笑,「既然我們沒膽去問卓學長,只好來小學妹這邊探口風。卓學長特別訓練過,我當然很期待等一下比賽的戰況。」
「說得像在看別人的好戲。別告訴我你這個當社長的不緊張,專程把卓學長請來,不就是想把團體冠軍搶回來?」
「我當然想了。但我可沒有如入囊中的那種打算。羅大的勢力實在太大了,我最多也只是想讓他們贏得辛苦一點而已。」
「我倒沒那麼悲觀。」徐汀緣笑,「卓學長不是省油的燈,而且他幫全社集訓過了,不光只學妹一個人而已。再說,我們兩個正副社長也盡了不少力啊。」
「你很會為自己鼓掌嘛!」
「哈哈,賽前苦中作樂一下。」徐汀緣忽然靠過來跟於奇晏咬耳朵,「是我自己的想像,還是卓學長真的很注意小學妹?」
於奇晏轉頭,看到卓因瀲環著雙臂,正盯著唐原青瞧,好像準備要喚人過去訓斥的架勢,然後看到唐原青拉著好友就往門外溜。
「看來特訓的過程很慘烈。」於奇晏語氣十分不忍。
徐汀緣歎口氣,「那我們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走吧!」
全國大賽在一間大飯店中舉行,原青只希望這一家沒有跟向家或羅大掛鉤。
如果學長是幹事之一的話,就應該不會吧?
不過想這些有用嗎?原青訓斥自己。學長要教的東西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等一下如果自己太遜,不但辜負學長的苦心,連社團都會被她拉低分數,想到就覺得恐怖。
全國數一數二的國際飯店,其廚房自是光鮮殼麗,且容納百人都還綽綽有餘,一進場就有嗡嗡之聲,全是各校社員驚歎耳語的聲音。
「好興奮喔!」芯容不斷踮起腳尖,不想錯過任何精彩畫面,「這輩子可能都看不到更大的場面了原青想開個玩笑,但喉頭太緊,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芯容用手肘拐她,「特訓過的人怎麼緊張得流汗?」
原青摸摸前額,果然有些汗濕。天!她最好不要還沒上台就昏過去。
芯容雖然問不出太多特訓的內容,但卓學長是何等人物,而且原青做菜本來就不錯吃,她才不擔心原青會搞砸比賽;雖然社裡有些人是這麼想的。
有人會想原青可能太弱,只因為卓學長要求特訓;芯容倒覺得那是因為原青對男生無禮而惹卓學長不高興,才有了特訓這事。原青的實力不可能是全社最差的好不好!
她安慰原青:「沒事啦!你是全社唯一可以凸槌的人你懂不懂?特訓就表示期望值特低,而且現在責任全落在特訓那個教練身上了!」
原青知道死黨只是要安慰她,所以鼓起微笑回應:「我會加油啦。」
芯容的話讓她心更沉了些,但她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也不想撒謊說沒事。
當她轉回頭,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因為她看到正走上台加入其他評審的,竟是向柏語!
她失去血色的臉嚇了芯容一跳,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不禁低叫:「天啊!怎麼會是那個姓向的?!」
雖然換上了西裝,但那就是如假包換的向柏語,他和台上眾人握手,最後才轉向卓因瀲。
原青聽不到他們在台上說什麼,但那兩人的肢體語言很明顯就是冰冷無比,簡直比陌生人還陌生。
短暫的握手有如兵戎相見,看其他貴賓好像見怪不怪,就知這兩人應該是宿敵。
為什麼連向柏語也能當上評審?原青絕望地想。卓學長當評審就已經夠糟糕了,現在還加上一個向柏語。
她相信學長對她菜色的評分絕不會手下留情;而向柏語……她根本不敢猜想他會怎麼做。
她的霉運今天終於衝上最高點了嗎?
原青咬牙。算了!不過是場比賽,她這個社團菜鳥算什麼?她到底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像是生死關頭一樣?
她轉過頭去,不想再去看任何會讓自己心亂的畫面。
所有人入座,比賽正式開始,好幾個台上的名人致辭;有全國大會的總幹事,一位白髮蒼蒼的名廚兼教授;還有幾個背景嚇人的廚師,最有名的那個當然是卓因瀲,他卻沒有發言,顯然是他選擇不出頭。
接著是司儀宣佈比賽規則,今年比往年多了好幾項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