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把車子開上路,刀刻一樣的挺拔側面此時看來如冰山般嚴酤。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到向柏語壞了她心情,但卓因瀲的反應和兩個男人之間的張力讓她滿肚子問題。
「你和他——」
「不要想岔開話題,我問的是你和他。」
「我們吃過幾次飯,可以了嗎?」她叫道。「他帶你上他家的餐廳?」
「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他家開的,他又沒說!」
「那不叫交往叫什麼?」
「反正我說不是就不是!」
比起她的滿面躁氣,他像是法官一樣冷無表情,但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怒火,深埋著,卻真切地存在。
他到底在氣什麼?他絕對和姓向的不對盤,但把氣發到她頭上又是為什麼?
「你以前在他家的餐廳做過?」她忍不住問。
他冷笑,「他家就算砸下所有的錢也雇不到我。」
他的確不必為了錢下廚。「那你們的梁子怎麼結下的?」
她忽然想到一點,眼睛睜大了,「難道他也是廚師?」
「當然不是。」四個字滿含輕蔑。
「那到底是為什麼?」
「他們的餐廳不走正道。」他終於說,「跟黑道掛鉤掌握許多地盤和通路,又從國外搬來最名貴的餐廳和飯店來賣招牌,從老闆到經理,主廚到服務生,沒有一個是為了做出美食在經營餐廳的,他們還不如去開賭場。」
「那是向家,還是向柏語也有參與?」他的打扮、談話都不像這行的啊。他玩樂器搞樂團,她一直以為他是在逃避家族企業才投身藝術的那種型。
「你現在是要幫他說話?」
「我才沒有!」她否認,「我只是不知道才問。」
「向柏語不是不懂食物,這才是最讓人心寒的地方。他也曾是他們學校餐研社的一分子,不過他從來不想好好學,只懂得用錢來搞社團。」
「你是說他也會做飯?」
「我們曾在比賽裡交手過一次,他領悟力不低,但耐性不夠又不敬業,不能做第一他就不做了,改用錢來買。」
「買?」
「他家代理的餐廳就是跟羅大合作,學校大半經費都來自他家,連全國大學烹飪總會、甚至全國職業餐旅總會都被他們操控。你叫得出名字的大飯店、旅館、餐廳,六成都跟他家扯不開關係。全國大賽每年幾乎都是羅大拿冠豐。」
天!她完全想像不到向柏語竟有這樣的身家……
她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也終於懂了。「原來學長這麼重視全國大賽,就是因為這樣。」
「本來是。」他平靜地說。
本來是?她轉過頭去,他同時也轉過頭來看她。
她立刻又轉開頭。她想問,又不敢問,似有某種東西阻止她追問下去。
他把她送回家,因為宿舍已經關門了。
她把車門關上,他已經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
「手不要碰水。做飯的話記得戴手套。」他拿出一張名片給她,「後面我簽名了。」
原來他還記得她幫芯容要的簽名。她小聲說:「今天謝謝學長……」在路燈的投影下他的輪廓特別深刻,雙眼也特別幽深。
他靜靜瞅了她半晌才開口:「你做的都是你的工夫,沒人幫得上。後天就比賽了,明天七點,不准遲到。」
「學長,」她覺得不問不行,「你不會是寄望我能贏什麼獎盃吧?」光聽自己說就已夠荒謬了。
「不會。」
他簡單的回答讓她不確定是該鬆口氣,還是覺得丟臉。「喔。」
他沒再說什麼,她打開大門的鎖。「再見。」
他點頭,她把門拉上,門關閉的那瞬間忽然聽見他說:「記住,比賽只是個開始。」
她愣在緊閉的門前。開始?然後還要做什麼?
田師傅的玩笑誰會當真?但如果卓學長真的瘋狂到錯認她是什麼天才,她該怎麼辦?
第6章(1)
隔天,原青果然全身酸痛,像被人踩過一樣。不過她並沒有太注意,一顆心都懸在今晚最後的特訓上。
下課後,她還沒和芯容走出校門,就被一個她絕對沒料到的人截住。「向柏語?」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是在她家門口出現她還不會這麼驚訝,但這裡是聯大啊。
他在擁擠的校園裡造成不小的視覺轟動,身上的皮衣在夕陽下閃著紅光,頰邊有些鬍渣,顯得格外狂狷,手上拎著一個黑紅相間的專業安全帽,像是個飆車族突然出現在學生族群中,眾人不自覺地慢下腳步。她想轉身就跑,但那樣可能造成更多話題,只好抿著嘴移開目光。
「如果不想被人八卦,就乖乖跟我來。」
天!他的牛皮已經升級到鴨霸了嗎?
「我覺得八卦可能好一點。」她硬是不看他。
「喂,姓向的,憑什麼小青要跟你走?」芯容雙手插在腰間。
向柏語對原青做了什麼她是不知道,但她知道絕對和那天原青冒雨出去又濕淋淋回來有關。她記得當時原青雙眼失神,臉色蒼白,她卻怎麼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放人睡覺。
這個帳她記下了,姓向的卻還有臉出現,出口還這麼張狂。「向柏語?」
原青轉身,看到於奇晏和徐汀緣走過來,於奇晏的口氣非常驚訝。
「你怎麼會來這裡?」徐汀緣的口吻很不客氣,「羅大派你來的嗎?」
向柏語嘴角一斜,「羅大好像還派不到我,要派也是我派他們才對。」
「你還是沒變,」徐汀緣諷刺地說:「請問來敝校有何貴幹?」
「和貴社沒有關係,」向柏語滿不在乎地撇清關係,眼睛鎖定原青。原青有種做噩夢醒不來的感覺。
為什麼向柏語不閃遠一點,還她清靜?
「你們認識?」於奇晏蹙起向來溫和的眉。
「他是我哥的朋友。」原青僵硬地說。如果向柏語敢亂說話,她絕不會饒他。
「很好的朋友。」向柏語突然展開電力十足的笑容,對其他三人聳肩,「小青她哥有事找她,但沒法過來,我自告奮勇來接她的。」
原青半個字也不信,但這是化解眼前僵局的好辦法,她在心裡罵向柏語老賊,但也無可奈何。
「我去就是了。」
「你確定?」徐汀緣問,「他是羅大的老闆之一。」她不確定原青聽不聽得懂,但不提不行。
原青懂得不能再懂了,但不願多作解釋,「沒關係。」
「我們是來給你們明天要用的東西,還有一份講義。」徐汀緣把兩袋資料分別遞給原青和芯容。
「謝謝。」原青說。
「那我們走了。」向柏語嘴角又是一勾,示意原青走在前面。
原青和三人道別,轉身大步就走,向柏語長腿輕鬆地跟著。
「原來你真的要去比賽。」一出眾人的聽力範圍,向柏語立刻說。
「我是食藝社的,我們全社都得去。」原青硬邦邦地說。
「啊,沒錯,卓因瀲一回來就搞的新規矩。」向柏語說得嘲諷。
「不行吧?他們那幾雙眼睛還死盯著我們呢。」他皮皮地說。
她氣結,加快腳步,簡直是半跑地出校門。
「我的機車在那裡。」向柏語偏偏頭。
原青站定腳步,「我不會跟你上車的。有話就趕快說。」
他俯視著她,「卓因瀲特別挑出你,你有沒有受寵若驚?」
「沒有。」
「你明天比賽,覺得自己會贏嗎?」
她抿嘴拒答。
「卓因瀲把你推得這麼高,你不怕摔得粉身碎骨?」
「你說這些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不希望你被卓因瀲給玩弄。」
「玩弄?」
「你明明就是個廚房菜鳥,他為什麼要下這麼多工夫?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他的話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原青覺得大大被侮辱了,「你的意思就是我根本不會做菜?那他是看上我什麼?難道是看上我的人不成?」
她說得極其諷刺,他卻全無笑意,「我是看上你的人,他為什麼不可以?」
血液衝上她的臉,然後又刷地流失,「我聽夠了你的胡說八道,請你不要再管我的事行不行?!」
「門都沒有。」他要去拉她的手,她急忙閃開。她絕對、絕對不能忍受再被他碰到。
「小青——」
「向柏語,」她昂起頭來看他,深吸一口氣,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已經不想再交你這個朋友。如果你還知道怎麼尊重人的話,請你尊重我的決定。以後,麻煩你還我清靜,我會很感激的。」
她轉身便走,深怕他會追來,但他終於識相地放棄了。
這一次,她希望是最後一次。
都是向柏語。她在卓因瀲家門前駐足了好久,卻遲遲沒有敲門。
昨天她問卓因瀲是否真期待她會得名次,他很乾脆地否認了。
向柏語說卓因瀲是別有目的,還說……還說……
想到這個臉就發熱,熟悉的本能反感沒湧上,倒是有種恐慌的感覺。卓因瀲真的對她特別嗎?說是對她做的菜另眼相看已經很難令人相信了,要說是對她的人有興趣就更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