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受過氣的太子有些動怒;心高氣傲的他向來自視甚高,縱有絕世佳人立於前也目不斜視,哪由得平民百姓指責他見色起心,意圖非禮。
本有愧色也一掃而空,目空一切地院視膽敢冒犯他的主僕,王者霸氣顯露無遺。
「你……」這人未免太可惡,得了便宜還賣乖,竟說天人之姿的公主不美。
侍香很不服氣地雙手擦腰,擺出潑婦罵街的茶壺狀,準備和人大吵一頓,扦衛主子清白。
「侍香,別和無謂的人嘔氣,這世上多得是衣冠楚楚的敗類,你若與他起爭執,豈不是淪為同一類人。」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人比比皆是。
「小姐……」公主就是太善良了,老是不計較他人的過失。
心思單純的侍香聽不出南青瑤拐彎抹角的諷意,但是五官俊逸的東方珩卻沉了目,對有雙清亮眸子的女子上了心。
「你說我是畜生?」
抿著唇,南青瑤從陰暗處走出,一張清麗嬌顏在燈火下綻出絕美光彩,引人心動。「畜生會說人話嗎?」
他眼一瞇,看不清是惱是怒。「口齒真伶俐,你是哪家的閨女?」
「是哪家的女兒很重要嗎?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就該平白受辱。」東浚國的民風不過如此,欺壓善民,上行下效。
想起這些年身為人質的待遇,她只能說皇妹如願了,她確實如其所言地受到種種苛待,而父王也像遺忘了她的存在,不曾派人來探望她過得好不好。
「我的道歉並未被接受。」言下之意是她們主僕不識好歹,刻意刁難。
「你的道歉出自真心嗎?為何我只看到一個不肯認錯的狂徒?」看他的衣著談吐,必走出身官宦世家,而且地位不低。
向來不與人交惡,謹守禮法的南青瑤,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一見到眼前霸氣跋扈的男子,就忍不住出言幾句,削削他的威風。
若是今日之前,她大概只會吞忍,默默地退開,盡量保持庸碌模樣,不露鋒芒以明哲保身。
樹大招風,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雖然她對皇位並無野心,但是其他人並不這麼認為,只要有一絲絲威脅,定難以容忍。
「你想要什麼,銀子嗎?多少,給個數字,別再浪費我的時間。」他語出不屑,一副急於將人擺脫的狂傲。
「無光不成影,公子如此財大氣粗,憑的可是自己的能力?」他的話惹惱了南青瑤,但她仍面如靜期,恬靜淡雅。
很少用如此苛責的重話,但對方蔑人的言語著實傷人,即使修養一等的聖人也會發火,何況是擁有七侍六欲的凡人。
她的言行已經夠退讓,不求討回公道,只要一個發自內心的道歉,給予起碼的尊重,無心的過失可以被原諒。
沒想到他毫無誠意就算了,還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彷彿她與侍香是無理取鬧的村婦,糾纏不放只為從中撈些好處。
是可忍,孰不可怨,人若不自重,她又何必重之。
「你就那麼迫不及待想吸引我的注意?」見她目有惱意卻強行克制,東方珩頓生興意地出言調戲。
聞言,她神色驟變。「你竟敢指我對你……心有好感,你太狂妄了!」
不折不扣的狂人。
「不是嗎?我看你也長得標緻,小有姿色,不如我將就將就,迎你當我的十三妾。」既然被當成登徒子看待,那就逗她一逗無妨。
本想走人的東方珩一見她故作冷靜的有趣表情,隱藏在道貌岸然下的玩心不經意被挑起。
突然間,他很想看她失控時是何等模樣,是美目輕珠,嬌羞嗔罵,或是怒目橫視,掄起粉拳追打他過十條街。
「你……」
「小心——」
正想義正辭嚴地喝斥一番,孰料忽地被推開,森寒銀光劃開眼前。
驀地,南青瑤神色一緊,目中藏著不明幽光,她跟著一下立即退開,拉著侍香閃入人來人往的人群中,盡量隱去身影,與黑暗教合。
在這短短數年間,她深刻的體會到一件事,就算人無害虎意,山裡的大老虎也會見人就吃,這是它們天生的嗜血本性。
不過她很快地就發現,蒙面的黑衣人並非衝著她而來,招式凌厲地攻向推開她的錦衣男子,與他有深仇大恨似的,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好大的膽子,是誰指使你。」不想波及百姓,東方珩抽出系環在腰間的軟劍,邊回擊邊往岸邊退,拉開安全距離,以免誤傷無辜。
「到陰曹地府再問閻羅王吧!」黑衣人長劍向前,直刺心窩。
文武雙全的東方珩閃身一避,提劍回刺。「可惜閻王不收。」
一聲悶哼伴隨血花濺開,武功不弱的黑衣頓時皮開肉綻,左手臂的衣袖被劃破,多了道長長的傷口。
「閻王不收我來收,明年的今日是你的祭日!」見血冒出,黑衣人似被激怒了,攻擊更為猛烈,不置人於死地誓不甘休。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想殺他,沒那麼簡單。
東方珩的根骨奇佳,是練武奇才,舉凡教過他的師父都大為稱奇,直道他是舉世罕見的武學人才,無不傾囊相授。
自古以來,被毒害、謀殺的太子並不在少數,高處不勝寒,身為東浚國皇位首位繼承者,他比別人更瞭解習武防身的必要性,因此也特別用心的習練武藝,務求精益求精,不想他日死於非命。
所以意欲未吐殺他的黑衣人並未佔到上風,反而節節敗退,胸前、背後、握劍的手,幾乎都有劍釋挑過的痕跡,血珠不斷滴落地面。
沒料到他身手不凡的殺手驚駭之餘,思索者逃脫之道,拿錢辦事不表示要命通掉,來日方長,終有一天能完成誅殺任務。
提岸旁,人聲鼎沸。
河道中,燈火通明,映出千萬盞搖曳生姿的燈籠。
靈機一動的黑衣人為了脫身,高舉長劍,扛斷系燈的長繩兩端,劍身盤燒兩圈,以流星錘的方式將數十盞火光灼灼的燈籠拋向緊追在後的男子。
沒想到迎面而來是燙手的燭火,閃避不及的東方珩以劍揮開,卻阻擋不了四散的火星。
他渾然不覺衣擺著火了,提劍欲追趕黑衣人,不捉到人,無法逼出幕後主使者。
但是黑衣人何其狡猾,他咧開一口白牙冷笑,順手捉了位七歲大男童朝東方珩丟去,趁他張手接人之際隱入人潮,再無蹤影。
「該死,讓他給溜了。」到底是誰想殺他?謀害當朝太子視同謀反,當誅九族。
布帛燃燒聲清珩可聞,焰紅火光竄起,面色冷厲的東方珩瞇起鷹眸,精芒四進,似乎感覺不到近身的熱度,兀自想著誰可以借由他的死得利。
皇弟嗎?
他唯一的兄弟。
但是可能性不高,安於本份的二皇弟從無稱帝的野心,他比和尚還清心寡慾,一心當個閒散郡王。
「咳!你……你的衣服著火了!」很想坐視不理,但良心過不去。
「什麼?」低頭一視,他驀然發愣。
雖然不想多管閒事,讓他吃點苦頭,可是人有慈悲心,心生不忍的南青瑤見火快燒到他的背,小手用力地一推。
撲通一聲,身後的河面誡起一大片水花。
見人載浮載沉,侍香小聲地說:「小……小姐,他好像不會游泳……」
「不會游泳?」
水中早鴨的東方珩喝了好幾口河水,他揮動著雙臂呼喊,拚命地仰起頭吸氣,可是身子卻往下沉,水面上出現一個又一個氣泡。
驟地,又一聲撲通,身如銀魚的南青瑤快速游動,閉氣泅入河底。
第3章(1)
「哈啾、哈啾、哈啾——」
五月的河水雖不若早春雪觸時冰冷透體,可是泡在沁涼的水裡還是不太好受,尤其是夜晚的冷風一吹,渾身濕透的身子是直打哆嗦。
而心肺曾經受損的南青瑤更是咳聲連連,她奮不顧身的救人,後果是讓自己染上風寒,小臉微紅地發著燙。
但是夜色昏暗,沒人瞧出她的不適,加上她不想讓人看出她的異狀,強撐著暈茲將濕林林的男子拖上岸。
幸好附近的漁戶借了他們乾淨衣物,梳洗過後換上保暖布衣,又喝了薑湯,這才稍稍驅走一些寒意,暖了手腳。
「小姐,你又病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到藥鋪抓帖藥……」侍香不放心,小聲的詢問。
「不打緊,老毛病了,用不著大驚小怪。」她輕聲安撫,不希望親如姐妹的侍女太過操心。
她這身子骨還有人比她更清楚嗎?不就是些死不了的小病痛,平時折騰著,讓她不好過,好提醒她皇兄的死於非命。
生在憂忠,死於安樂。
有時她不禁感謝這一身病痛來得巧,要不是她已是半個廢人,大概也逃不過宮閣的內鬥,淪為權力鬥爭下的犧牲品。
她心知肚明,大她兩歲的二皇兄有稱帝的野心,精心部署著通行無阻的帝王之路,以期有一天能接下帝位,一統江山。
可惜父皇屬意生性秉良的三皇兄,在昭貴妃的護航下,掌握兵權的娘家是一大勢力,二皇兄的勝算不大,除非三皇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