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他嗤了一聲笑出來。
她哪裡像小孩了,不管是言談舉止,還是態度表情跟想法推敲,怎麼看都像大人。
他深深地看著她,像是想看透她的靈魂似的。
唉,三十歲老女人的靈魂有這麼容易看透嗎?戲齡十三年不是混假的,想當初她縱橫各家電視台的時候,他還不知道是哪個杜鵑窩裡的蛋呢。
思及此,潔英瞠大雙眼,裝出九歲孩子的天真無敵可愛模樣。
「記住我了嗎?」
幹麼記住他?她心裡直覺反應的想著,但嘴巴卻回答,「記住了。」
說實話,他這張絕美的容顏,要讓人遺忘還真是不容易。
「等我幾年,不要輕易許了別人。」他靠近她耳畔低語。
「呃?!」這句話的意思是……她被人家一見鍾情了?!
有這麼厲害?她才九歲啊,未來難說得很,萬一她十二歲長天花,變出一張麻子臉,他娶是不娶?
她本想換個語氣說:小伙子啊,姊姊教你,人生道路還很長,未來會發生什麼狀況無人可以預料,定論千萬別下得太早……
但根本沒機會,因為皇上正帶著一群妃嬪朝他們走過來。
該散了、該散了!潔英在心中吶喊,但燕祺淵聽不見。
他強勢地拉起她的手,朝皇上走去,兩人站在皇上跟前,像一對金童玉女,惹得皇上和那群妃嬪們看個不停兼讚歎不已。
皇上滿面春風,問得好親切,「祺淵,朕賞給你的匕首,你馬上就拿去送人了,莫非是瞧上這丫頭了?」
皇后笑著附和,「該不會是定情物吧?」
燕祺淵回答,「就是,侄兒怕她太小,會不小心應了別人,所以侄兒就先把她給定下,就不怕別人來搶。」
聽見他的回答,潔英直覺想把匕首丟回去,但皇上和皇后加妃嬪們,跟宮女太監和侍衛們,一整個氣勢逼得她手腳無力、反應遲緩,所有的不滿只能咆哮在心底。
「真有這麼喜歡?」
皇上上下打量著潔英,看不出這丫頭哪裡讓祺淵看上眼,樣貌是清秀,可再清秀還是個娃兒,滿園的名門淑媛,怎麼就看上她了?不過……那雙眼睛確實透著幾分靈氣,應該是個聰明的。
「真有這麼喜歡。」
一邊應著,燕祺淵一邊把潔英的手拉得更緊,潔英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急急的想把手給抽回來。
動作不大,但皇上卻看見了,心忖著:所以不是存心勾引?
也是,這丫頭看起來就沒那股子妖嬈氣。
手抽不回來,潔英在心底大罵。
夭壽,他是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旺盛,強烈的想要娶媳婦,還是他覺得一個人走黃泉路頗孤寂,多拉一人是一人,並肩過奈何橋比較不寂寞?
她擠眉弄眼、咬牙切齒,暗暗用指甲在他掌心裡猛刮狠摳,想逼他吃痛鬆手,然後她也要施展凌波微步逃得無影無蹤。
燕祺淵的手雖是痛了,但這點痛他還能夠忍受,他故意在臉上表現出自己的喜歡有多堅持。
皇上與他眼神交流,忍不住莞爾,依舊是這副性子,想要的非要到手不可,不想要的,就算湊到眼前也不肯多看一眼,不過也就是這樣的脾氣才教人信任安心。
好吧,成全不了他其他東西,他既然喜歡這個丫頭,他便如了他的意。
皇上笑得更親切和煦了,他對潔英道:「告訴朕,你是哪家的丫頭?」
不要啊……潔英心裡大喊糟糕,皇上真的要賜婚?!
心亂如麻,面上卻不能不保持沉穩,在皇上跟前失儀,下場只會比賜婚更慘烈,萬惡的君主時代,萬惡的皇權制度!
她咬著牙,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稟皇上,小女的父親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喻憲廷。」
「是喻大人?」還不錯,二品官的女兒,配得上祺淵。「小春子,去請喻大人和喻夫人過來,朕要給他們道喜。」
道喜?!天打雷劈啊、天搖地動啊、火山爆發啊、龐貝城覆滅了啊……她不敢置信地望向皇上,只差淚水沒有狂飆下來。
她那副大受打擊的模樣樂了皇上。看來不是人人都心儀他家俊俏的少年狀元。
「是。」小春子應諾下去。
皇上道:「祺淵,帶著你的小丫頭陪朕走走。」
「是。」燕祺淵理所當然地拉著潔英走在皇上身後。
她臉上的苦瓜籽兒發芽抽苗、迅速茁壯,瞬間結出豐碩果實。
她咬牙問:「請問,我跟你有仇嗎?」
這話音量控制得不是太好,皇上揚了揚眉毛,連站在身旁的皇后和程貴妃也忍不住抿嘴偷笑。
「據我所知,並沒有。」燕祺淵揚起眉毛,他不知道自己的這號表情和皇上有多像。
「還是我殺人越貨、殘害忠良、燒殺擄掠、不敬天地鬼神,你要這樣害我?」潔英已經氣到不顧一切了。
噗哧一聲,皇上再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皇后湊趣的道:「這可是淵兒頭一回吃癟呢。」
看著皇上笑得發顫的背脊,燕祺淵又接話,「殺人越貨、殘害忠良,你還沒有這等本事。」
「既然如此,你幹麼拖我下水?」
潔英沒出口的台詞是:你不知道你很危險嗎?你不知道你很快就會變成冤魂嗎?
她沒說出口的話,他猜到了。
燕祺淵湊過臉來,在她耳邊說:「有你的好法子,我能不全身而退嗎?放心,我不會讓你當寡婦的。」
當!她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他這是警告,警告他和她是拴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難道……其實妙真道人和他有關係?
現在他在逼她封口,逼她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上……
所以他真的在圖謀大事?!
第2章(2)
潔英猜錯了。
燕祺淵是想把他們兩個人綁在一起,但重點不是讓她封口,燕祺淵不認為她是個大嘴巴的人,他只是擔心她被燕齊懷捷足先登。
當他們兩人在竹林裡偷聽時,自己對喻潔英有多感興趣,燕齊懷就有多感興趣。
那丫頭雖然年紀小,但骨子裡的智慧是掩不住的,況且喻大人位高又得皇上看重,有這麼一號人物站邊是好事。
未來幾年,他不會留在京城,若是不先把她給算計上,他怕自己以後會後悔。
離京這件事本來就在計劃中,他對菊花宴不感興趣,這次特地與父王進宮,目的是要知會皇上一聲,沒想到會冒出妙真道人這件事……
這會兒不趕緊離開,還真的不行了。
「有這麼嚴重?不過是一個信口雌黃的道姑罷了。」禮王沉吟著。
他原以為這是後宅婦人惹出來的禍端,卻沒想到會牽連得這麼廣?
「兒子本來也沒有想這麼多,只不過妙真道人的崛起時間太快,短短幾個月內,京城上下都知道有她這號人物,如果說她沒有圖謀,我不相信。所以兒子命人私底下查訪,果然……」
果然被那個小丫頭給猜到,真是能耐啊!
若非她一語道破,他還沒想得這麼深,那丫頭不是普通人,與其讓人給搶先,不如自己早一步把她綁在身邊。
「是誰?」
「廉王。」
「他?」禮王難以置信。
廉王是先帝的嫡長子,先帝本有意思將皇位傳給廉王,但廉王生性寡刻,得不到文臣百官的支持,後來先帝才傳位給當今皇上。
這些年廉王在封地上日子過得極為低調,沒想到暗中還是出招了。
「他未免太高估一個江湖術士了吧?」
「父王,妙真道人一個表情就讓皇后娘娘對兒臣動了殺機,兒臣是第一個,下一個會是誰?雖然只是江湖術士,但放任她在京城跳上躥下的,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少波瀾。
「萬一她預言父王不軌?萬一她預言朝堂即將傾頹?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天下的智者有幾人?父王不如將計就計,在廉王尚未坐大之前,把他給刨出來。」
他只提起廉王,絕口不談花大把銀子買通妙真道人的呂側妃。
因為她再壞,都替父王生下兒子,家醜不外揚,只要不動到母妃,他都可以放下。
禮王心裡何嘗不明白,歎道:「父王對不起你。」
「說什麼呢?要不是有父王,兒子焉能有今日?」燕祺淵是真的不在乎,細數從小到大碰過的事兒,這一茬不算大。
「好孩子,我都明白的。」他很清楚兒子的委曲求全,也很清楚他在想什麼,他這是在報恩吶。
「父王,柏昆雖然心思多,但把他送到軍裡歷練歷練,磨個幾年總會變好的;仲侖性子溫厚良善,應該聘師父好好教導,別讓他在婦人手底下給養壞了,我相信,他是株好秧苗。」
父子倆的對話,讓禮王妃眼眶微紅。
她早早說過,絕不讓祺淵襲爵,這個家得傳給王爺的親生兒子才公平,王爺已經為他們母子做得太多了……
要是王爺肯早點把這事兒透露給呂側妃和王側妃,安了她們的心,哪會有今日之事?但王爺卻堅持不這麼做。
他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三個兒子當中祺淵最有能耐、前途,若是讓柏昆或仲侖襲爵,豈不是證實外面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