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上不過是換幾個下人而已,當主子的也就是一句話的功夫罷了,但過程卻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潔英畢竟是新嫁婦,動作不能太過,否則時刻有人在旁看著,等著要生事呢。
起初,常有小話往外傳,說大少奶奶刻薄,待人嚴苛,潔英倒是不介意這種等級的譭謗,只不過燕祺淵私下提醒,日後出門交際時臉皮不能不顧,且在外頭,燕祺淵可以為她承擔的範圍有限,所以……
唉,不當壞女人很久了,偏偏環境所迫,她不得不重操舊業。
於是有錯處就尋錯處;沒錯處就創造錯處,非要逼得那些下人走得心甘情願、無話可說不可。
人心可真怪,平平靜靜走人不要,非要鬧得沒臉才肯卷包袱,這算不算人性賤的實例之一?
因此海棠領著菊黃、月白、天藍、虹紅幾個,到處探人把柄,都快變成東廠太監了。
在最後一位小灶廚娘離開後,燕祺淵開懷暢笑的說道:「娘子此等大才,用在我這個小院子著實屈就。」
「什麼大才?不就是使壞,事情往好裡做不容易,往壞裡做有啥難的?」
大哥替她挑的人手沒話說,勤奮、聽話,一顆心全偏在自己身上,他們很清楚,自己之所以進禮王府,就是為著她這個主子,只能盼著她好了,他們在王府裡才能扎根。
於是齊心合力、眾志成城,把燕祺淵的小院守得滴水不漏加蚊蟲不進。
禮王妃對此很滿意,拉著她說:「你比婆婆強得多,日後你們在外頭立府,我也不必擔心了。」
「啥?母妃不與媳婦同住?那怎麼成?」
「我與王爺說過,待京中局勢穩定,就要四處走走,不圈在京城這塊小地界。」
「遊歷自然是要的,不過累的時候總得回家歇歇,父王就罷了,媳婦不與側妃們搶,可婆婆是我的正經婆婆,可不能被別人給孝順走了。」幾句話,潔英逗得禮王妃樂呵呵的。
禮王妃知道兒子向她交了底,她還拿自己當正經婆婆看,光是這一點,她就感激不盡,兒子總算沒白疼。
院子肅淨後,沒人時刻盯著,加上有潔英和五婢掩護,燕祺淵可忙著呢。
他時不時要往五皇子府去一趟,時不時要找大舅爺和二舅爺跟幾位師兄弟謀劃一番,一間百金當鋪已經不敷使用了,喻明英說狡兔有三窟,因此潔英嫁妝裡的二十幾間鋪子,全成了他的地下秘密基地。
燕祺淵忙,潔英卻閒了下來,她老往禮王妃屋裡閒磕牙,禮王妃以為討個媳婦早晚要丟個兒子,沒想到卻是多了個女兒,潔英把用在阮氏身上的那套全招呼在禮王妃身上去,逗得禮王妃成天樂呵呵的。
這陣子潔英更是發狠,拚命打扮起禮王妃。
嫁妝鋪子裡的管事時不時的進王府,帶來最新的布料、衣服、香粉、發油、頭面……也帶來燕祺淵的重要音訊。潔英把禮王妃當成芭比娃娃在玩,玩得不亦樂乎。
沒辦法,燕祺淵忙,她卻太無聊,除非想改行演甄環傳,否則除了琢磨吃的喝的、打扮的之外,她找不出其它事情可以做。
當然,外遇也是一種選項,但在這個時代搞外遇?給皇上私生子戴綠帽?她還沒有這個狗膽。
將禮王妃打扮了一番,潔英近看又遠看,看得滿臉得意,「明兒個就這個打扮,先說好嘍,咱們進宮,我可不攙扶母妃。」
「人人都扶著婆婆,就你這個不孝的,不怕人家說話?」
明兒個皇后讓禮王妃進宮,說是得了盆難得一見的牡丹,讓大家進宮湊湊熱鬧。
話是這麼說,可潔英是知根底的。
不就是五皇子回京,他把皇差辦得穩穩妥妥的,革辦一堆貪官,百姓稱頌,臨行五皇子還收下一面萬民旗,樂得皇上心底爽歪歪。
五皇子會做人、不居功,他對皇上說道:「臨行之際,是大皇兄讓我放手去做,該查辦的查辦、該開鯽的開鯽,不管是誰的人馬,敢動朝廷的賑銀,全都掃下來,一切有大皇兄呢,要不是有大皇兄的這些話,我哪敢撂開手去做。」
他的話讓皇上龍心大悅。
可不是嘛,他革的全是燕齊盛的人馬,又親口說是燕齊盛撐的腰,這下子他的赤膽忠貞、心可鑒日月,那幾條人命的官司讓他足也不用禁了,燕齊盛被放出來,繼續領差事兒,籠罩在大皇子府上空的陰霾頓時散盡。
皇后高興,辦這麼一個賞花宴,目的就是要昭告天下,他們母子沒有失勢,依舊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
這叫皮鮮、肉痛,燕祺淵說了,燕齊盛有兩條弄錢的管道,五皇子這回一口氣斬斷一條,他痛得跳腳呢,卻不得不笑嘻嘻地感激劊子手,切除自己的病灶。
潔英清楚來龍去脈,卻還是得粉墨登場,跟著演這齣戲。
「不孝就不孝,我打定主意,就要勾著母妃,讓人家誤會咱們不是婆媳,而是姊妹。」
這話說得夠甜,甜得禮王妃擰著她的小臉,笑道:「你怎麼就不是我的女兒啊?」
「女兒早晚要嫁出門,媳婦不是更好,咱們可以留一輩子。」
說話的是禮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待在門外看著這對婆媳玩得不亦樂乎,捨不得打擾。
可是媳婦院子裡有事,總得讓她回去理理。
看見禮王進來,潔英吐吐舌頭,趕緊鬆開禮王妃的手,屈膝為禮,對著禮王一福,站到禮王妃身後。
「回來也不出聲,嚇人嗎?」禮王妃對禮王說道。
只見他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羞得禮王妃老臉微紅,輕拍了他一下。
禮王回神,直覺的說道:「玥兒,你真美。」
「在媳婦面前,王爺胡說什麼?!」她瞅了丈夫一眼。
「咱們出去遊歷時,把媳婦也給帶上好不?!讓她天天給玥兒打扮打扮。」禮王瞅著禮王妃不放,望著她,好似回到年輕的時候。
聽著禮王的話,潔英抿唇輕笑,原來父王的嚴肅只是用來對付別人的,對上真愛,還是一樣化成繞指柔。
「說什麼話呢,帶走媳婦,你不怕兒子跟你急。」
「也對,要是他們有孩子,哪離得開?」
禮王朝潔英一笑,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過去幾年,王妃這麼樂意上喻家,這麼好的媳婦不守著,真讓人搶了,不說祺淵跟自己急,自己也要慌的。
潔英噘嘴,說道:「要是有了孫子,父王和母妃不幫著帶,還往哪兒去?帶孫子是爺爺和奶奶的責任!」
她的話惹得禮王和禮王妃大笑。
「什麼時候帶孫子成了咱倆的責任啦?」禮王轉頭問禮王妃。
禮王妃故意歎道:「咱們還真命苦,好不容易帶大孩子,還得接著帶孫子。」
兩夫妻合力欺負媳婦,欺負得心情舒暢。
「好啦,媳婦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屋子的丫鬟們要跳腳了。」禮王說道,他朝潔英一點頭,目光凝結,並無多話。
潔英心裡一悚,知道有事。
「媳婦告退。」潔英往外走了幾步,卻又轉回身道:「母妃,您說的那個醬肘子……」
「知道,小饞貓,待會兒就讓人給你送去。」
「謝母妃。」說完,這回她真的離開了。
從敞開的窗子往外看去,媳婦走得飛快,王爺讚許地點點頭,是個聰明的,一個眼神便知道事態不簡單。
他回身牽起妻子的手。「什麼醬肘子?你今天又下廚了?」
「可不,心想著你愛吃,就多做一些。」
「媳婦也好這一味?」
「哪能呢,女人家怕胖,怎敢沾肥肉?還不是淵兒喜歡,特地替丈夫討吃的來了。」
說來真奇怪,明明燕柏昆、燕仲侖才是王爺的親生子,怎麼無半點肖似王爺,反倒是祺淵,不說腦子性情、武功學問,連吃東西的口味都一模一樣,難怪當時祺淵的身世被傳出時,所有人都不相信,連呂側妃和王側妃也不信。
「她待祺淵倒是真心。」
「可不是,出嫁前還以為淵兒是個傻子呢,還不是願意嫁過來。」
「這兩個孩子真有緣分,記不記得祺淵剛回京,柏昆試探他的那一回?潔英不明就裡就衝上前護衛祺淵,也不怕得罪人,如果柏昆真的襲爵,祺淵真是個傻子,往後進了王府大門,還有她平安日子可過?」禮王道。
「可不是,光衝著這一點,我就忍不住要待她好。」
「夠了,你這哪像個婆婆,明明就是親娘,你可別告訴我,她是你的親生女兒。」
禮王妃愛嬌地瞪了禮王一眼。「說啥呢,黑的白的全出口,也不怕傳出去給媳婦惹禍。」
「看來還真是親生的,沒顧念到丈夫的名聲,只想著會不會給媳婦惹禍?」禮王大笑道。
「行了,別胡扯,說吧,剛剛趕媳婦回去是為哪一樁?」
他歎口氣,搖搖頭道:「還不是那些個不省心的,你等著看吧,看你媳婦是怎麼個能幹法。」
後悔不已,當初如果堅持住,不讓那兩個側妃進門,是不是他的玥兒就能替自己生下一兒半女?就能一家和樂沒有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