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皇上的三師兄進了王府,成為我的第一個師父,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文學、武功樣樣教,直到十三歲那年進宮,皇上才告訴我,他要把那支暗衛交給我,要我立誓,傾盡全力輔佐下一任皇帝。」
「皇上想栽培你成為輔國利器?但他為什麼不用同樣的方法教育皇子們?」手握屠龍刀,身上卻無半寸功,也不過只能拿來切菜罷了。
「有,只不過當初皇上向師兄弟們提出教導皇子的要求時,他們也向皇上要求,保有選擇徒弟的權利。
「皇上同意了,八個師兄弟在進入禮王府的同時也進入後宮,只不過都待不了太久,便紛紛離開,嘴上說是無緣,講穿了就是皇子們資質不夠。幾個皇子中只有五皇子曾受過兩年的教導,而九皇子則是在這兩年開始受教。」
換言之,反倒是燕祺淵受到的教程最完整?且還是他們師父教的!
「然後呢?」
「在菊花宴之前,皇上的師父進京城,他考校我之後,決定收我為關門弟子,讓我隨他一起上山,恰巧那時發生妙真道人的那件事,於是父王便決定將行程提早,沒想到此事卻被洩露出去,刺客在半路截殺我們。」
「你是怎麼死裡逃生的?真是被農戶救回、喪失記憶?」
「不,父王行事謹慎,安排人易容成我坐上車隊,我則在幾天前提早離京。」
「所以母妃始終知道你沒死?」
「對。」
「可是母妃見到屍體後卻大病……」
「為了保全我的性命,母妃不得不這麼做。她傷心成疾,將中饋交予呂側妃,此舉讓呂側妃松下戒心,不再對母妃虎視眈眈?」
「為何不交給王側妃而是呂側妃?」潔英很清楚,禮王妃對王側妃的好評多過呂側妃。
「燕柏昆的能耐勝過仲侖,他能將禮王府發揚光大,如果交給仲侖,只能守成。當時父王和母妃的想法,是讓燕柏昆襲爵,既然這個家遲早要交到呂側妃那一房的手裡,便趁機把中饋交出去。母妃和父王約定好,只待燕柏寬襲爵,兩人便離京四處遊歷。」
了不起,那麼早就在規劃退休生活,還是古人呢,想法比現代人更新穎。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設計我,把中饋權奪回母妃手中?」
他揚眉一笑,「因為狀況不對了。」
「哪裡不對?」
「當初買通妙真道人,洩露我出行日期的是呂側妃,不是燕柏昆;手段陰毒、行事狠辣的是呂側妃不是燕柏昆,但這次我回來卻發現,他……」
是他估算錯誤,當年離京前,他曉得燕柏昆心思多、野心大,鼓勵父王把他送到軍中歷練,本以為磨上幾年,年紀漸長,看事會更通透,沒想他在軍營裡與燕齊盛搭上線,更沒想到在接近一票豺狼虎豹後,他變得更加貪婪邪惡。
第7章(3)
「買糖事件?」潔英接話。
「買糖事件是我動用屬下,暗中調查燕柏昆的主要原因,沒想到一路追查,發現燕柏昆已經是大皇子的人。」
燕柏昆可以死,但禮王府不能倒,父王疼愛他一場,他無以回報,能做的就是維護禮王府的長盛不衰。
他尚未動作,是在等待,等待燕柏昆懸崖勒馬,只要他肯回頭,他便盡全力保住他的性命,無論如何他都是父王的長子。
「你為什麼不支持大皇子?朝堂上有大半官員相信他是未來的東宮太子。」
「第一,燕齊盛本事不及燕齊懷;第二,他貪功冒進、剛愎自用、貪財好色,這些年折在他手下的官員不計其數,他雖有些手段,但絕對擔不起一個王朝;第三,他自私,行事只想著自己,從不為百姓考慮,他一旦為帝,受苦的將是天下萬民。」
雖然他不承認自己是皇上的兒子,但他無法否認身子裡流著皇上的血,為此他願意承擔天下、護佑百姓。
「你怎麼能確定,五皇子才是正確的人?」
「我不確定,所以我謀劃、佈置,慢慢把五皇子推到那個位置上。」他要自己選擇效忠對象,不要他日後悔。
「這是個艱巨的工作。」潔英歎氣。
「對。」
「身為你的妻子,我可以不選邊站嗎?」明知道不可能,她還是問了。
「恐怕有點難。」他打破她的僥倖心態。
潔英扁嘴搖頭,「你是從什麼時候打算拖我下水的?」
「從你在竹苑裡對九皇子訓話的時候。」
「那時候你就發覺我冰雪聰明、志大才高、智慧無與倫比,所以想招我當同生共死的夥伴?」她不是自誇,而是在苦中作樂。
她性子疏懶,當演員是因為要猢口,而不是心機多,所以……有必要讓她攤上這等玩心機的麻煩事嗎?難道是老天爺在懲罰她,懲罰她太在乎顏值?
「有人這樣誇獎自己的嗎?」他失笑,當年那個慧黠可愛的小女孩,彷彿又回到眼前。
「沒有嗎?」她偏著頭問。
「沒有。」
「唉,我怎麼老是做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我真的不想這麼優秀傑出……」
她的臉皮厚到無與倫比,沒辦法,壞女人演太多,被罵是家常便飯,便飯吃得太多,就慢慢吃出一臉厚臉皮。
他大笑,嚴肅的氣氛瞬間被她搞得輕鬆,和這樣的女子一起生活,日子肯定有趣。「娘子還有沒有其它的問題想問?」
「最後一個。」
「請說。」
「皇上知道你裝傻嗎?」
應該知道吧,皇上的師父收燕祺淵當關門弟子,親父子變成師兄弟,她不確定這算不算亂倫,但……既然師父是同一個、師兄弟是同一組,彼此互通消息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個問題,他猶豫了半晌才回答,「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不會吧,難道她以後見到皇上,還要隨時隨地擺出一副閨中怨婦的傻樣兒?
「師父生氣皇上控不了女人、護不了兒子。師父的原話是——該斷不斷,猶豫不決,這樣還敢跟人家當皇帝。」
師父認為皇后和燕齊盛早該賜死,而禍國殃民的莊氏早該滅族,只是皇上重情,遲遲不願干戈向內。
「所以……」
「師父交代我和所有的師兄弟,對皇上裝傻裝到底。」
她捧住小臉,整張臉皺得像只癩皮狗,搖頭,再歎一口長氣。
燕祺淵大笑,「有這麼沮喪嗎?看起來,娘子好像比較想嫁個傻子。」
「傻子好,傻子好控制,叫他往東就往東、叫他往西就往西,不爭爵位、不奪名利,沒有競爭力就不會教人惦記,現在……我看到前路艱辛、前途無亮、前景堪憂……」
偏偏人怎麼就只能往前看,不能朝後望呢?
「娘子,我發誓,你讓我往東,我還是往東;你教我朝西,我一定朝西,絕對把娘子的話看得比聖旨還重。」
「此言為真?」
「為真。」
「好,那你發誓,絕不幫我大哥和五皇子牽線。」
此話一出,見他突然定身,然後潔英便豁然清楚了,唉……還是晚了一步。
兩夫妻眼對眼,看似深情款款地看向對方,誰也接不下一句話。
燕祺淵想:有好處,不厚著自家人,難道留給別人得去?
潔英想:鹿死誰手尚且不知,太早站隊死得早,寧可等大事抵定再去撿餅屑,也不要冒著風險去咬大餅。
一對嬰兒臂粗的喜燭慢慢燃著,相看兩不厭似的,兩人對看半天,最後兩聲歎息同時響起,唉……
「娘子,你比我更清楚大舅爺的為人,他決定的事豈容改變。」燕祺淵道。
如果不是經過深思熟慮,不是有了九成把握,喻明英那麼精明的男人,會鬆口願意站到齊懷那邊?
「就是改變不了才苦惱啊。」
「其實我認為……」
「怎樣?」
「遠憂可以先擱著,近慮應該先解決。」
「近慮?」潔英怔忡,不解他的話。難道剛嫁進王府,就立刻身處憂患之中?
「元帕。」他指指床上那方白綢。
驀地,她的臉刷紅,前世沒經驗、今生經驗沒,還想著他是個傻子,至少能糊弄個三、五天,沒想到人家精明得很……
「相公不能割一下手指,滴出些許鮮血蒙騙過關?」
她的提議讓燕祺淵大笑,他抱著肚子笑得前仆後仰。
「怎麼?我的建議很荒謬?」
「確實,要不要為夫告訴娘子,兩者的差別在哪裡?」
「在哪裡?」
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她還親眼見過道具組送上來的「元帕」,當然,上面滴的是紅墨水不是鮮血。
他拉起她的手走向床邊,她轉頭看元帕,想確定有什麼差別。
沒想到他的嘴唇突然湊上來,吻上她的耳朵,讓她的半個身子突然麻掉了,他暖暖的氣息噴上,然後她另外沒麻的半邊身子便軟了。
她很確定這裡沒有強姦藥丸,所以……他給她下了十香軟筋散?!
不然她為什麼會感覺全身輕飄飄、暖呼呼的,為什麼全身血液在瞬間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