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莫名的讓禮王妃吞下一顆定心丸。可不是嗎?王爺與皇上兄弟感情非比尋常,今天這事兒,不過是女人之間的鬥爭,怎麼就能定了生死?
她回手握了握潔英的手,微微一哂。這是個好丫頭。
見禮王妃定下心神,昂首挺背,恢復一貫的泰若自然後,潔英鬆手欠身,回到母親身後。
潔英的舉動落入燕祺淵的眼底,他那皺起的眉峰散了,淡淡的笑意浮上眼底,這是哪家的丫頭?感激在心頭紮了根。
五皇子燕齊懷快步的跟著燕祺淵,隨他走到一個僻靜處說話。
待他站定,燕齊懷便立刻直口問:「是誰?」
「還能有誰?前幾天父王提及,皇上有意封我為世子,那人便慌了。」他冷笑,目光望向遠方。
狹隘之人以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狹隘;貪婪之人相信天下人都貪婪。
「呂側妃?」燕齊懷直覺的猜測。
「何止?總是不脫離那些人便是。」
除了母妃之外,父王還有兩名側妃,王側妃溫善純良、性子好,呂側妃囂張跋扈、爭強好勝,每回府裡有事,追查出來的源頭總會落在呂側妃頭上,但王側妃真有那麼乾淨嗎?他很懷疑。
沉默嫻雅的女人,能在王府混得風生水起,要說她沒有一些手段和伎倆,他不信?
「那也未免太大膽了,竟敢把腦子動到皇后頭上?這點伎倆,她真當皇奶奶看不出來。」燕齊懷擰目說道。
「她想煽動的不是皇太后,而是皇后娘娘。」皇后會為親生兒子剷除異己嗎?當然會!
「皇后會對你動手嗎?你是父皇看重的人,應該不至於……」
燕祺淵接下他的話,卻不是回答而是提問,「皇后有沒有對你動手過?」
齊懷的母妃身份低下,他沒有母族支持,在宮裡沒有勢力,他絕不會是大皇子燕齊盛的對手,如果燕齊盛想謀奪東宮之位,應該要對其他不構成威脅的皇子多方籠絡、收入羽翼才是。
但齊懷聰明,不過是讓師傅讚過幾次,得到皇上的青睞,御膳房送來的飯食裡就入了藥,若非自己發現得早,短則三、五年,長不過十年,齊懷就會漸漸病弱、早夭。
燕祺淵的問題讓燕齊懷感歎,沒錯,若不是有禮王府護衛著,祺淵能安然活到今天?若非父皇派人暗中保護,說不定……
絕對的權勢、尊貴的位置,讓人人都想爭上一爭。
這些年遭遇過太多事,明的暗的、冷槍暗箭,他總是有驚無險的渡過,一關才過,又得憂心下一場危難什麼時候會降臨,所以他被祺淵說服了,若是不爭,就只有一個下場,他如果不願意落入那等結局,就得為自己奮力一搏。
「祺淵,你會幫我嗎?」
「那還用問?」他笑著回望燕齊懷。
對兩人而言,他們才是親兄弟,是這宮裡最親密的人。
燕齊懷一拳捶向他,低聲說:「千萬別被扳倒,咱們都要好好的活著,說好了的,要齊心合力實現夢想。」
「嗯。」
「出京的日子定了嗎?」
「已經定下了,月底之前。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要步步為營,萬萬不可缺失耐心和意志。」燕祺淵叮囑。
只不過被妙真道人鬧上這麼一出,出行的日子怕是要再提早了。
「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耐心好嗎?」
後宮戰爭,打的不是一朝一夕,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才能贏得最後的勝利,這點他很清楚。
燕齊懷衝著他一笑,兩兄弟的手搭上彼此的肩膀,用力的拍上幾下,身為皇家人,是個辛苦的活兒。
第1章(2)
巍峨宮殿聳立,處處儘是莊嚴,儘是尊貴奢華。
單翹雙昂七踩斗栱的房簷上,簷角蹲著猙獰莊嚴的脊獸,繪著金龍的彩畫,偌大的殿宇樓台,目之所及、步之所及皆精緻到了極致。
住在這種地方……心臟要夠大顆、夠堅強吶。
潔英剛剛見證了一場鬥爭,雖然沒有刀光血影,但也夠讓人膽寒,這種殺人不見血的地方,唉,白癡才會想前仆後繼的在這尋找春天。
春天?見鬼了!
後宮就是一座亂葬崗,只不過上面種滿花花草草、奼紫嫣紅、百花齊放,讓人遺忘這些花草是用鮮血澆灌而成的。
偏偏她那腦袋不靈光的老爹,想把她往這種地方送……
今日後宮舉辦花宴,幾千盆不同品種的菊花擺滿御花園,像是在向天下百姓宣告,秋天的腳步已近。
聽說皇太后愛菊,每年這時候宮裡會舉辦賞菊宴,百官眾臣皆攜家眷子女與皇家同歡,有幸被看上眼的,可以不必通過選秀,直接一道聖旨接入宮,成為皇上的女人。
想要成鳳的眾家閨女,自然會把握這個機會,為這一天做足準備,琴棋書畫、各項才藝盡出。
女子們梳著繁複的髮髻,飾著玉蝶花鈿、鸞鳳金步搖,滿頭的珠釵,綢衣上金絲銀線、點點落梅,花樣百出,說不完的端莊淑雅和嫻靜溫柔。
她們或立於百花叢中,或靜坐於花湖之畔,一顰一笑皆靜如皎月、燦如星辰,有的如牡丹嬌艷、有的如茉莉清新……千姿百態叫人看得目不暇給。
聽說皇上什麼都好,寬厚仁慈、能聽諫言、仁德為政……就是在女色上頭多了那麼點喜歡,後宮佳麗雖不足三千,但也差不了太遠。
照理講,自己不過九歲,離「尋找春天」這種事尚且遙遠,不過據她老爹的認知,參加這種宴會和男人考科舉一樣,今年沒上,明年再加強,今年的經驗將是明年成功的關鍵。
且老爹目標並非和這些參加花宴的女子一樣放在皇上身上,畢竟她和皇上年紀相差太遠,老爹看的是各個皇子。
所以不管願不願意,她都必須來參加,如果一不小心和某位皇子結下青梅竹馬情,那就是中樂透了,至於是樂透第幾獎?還得看看那位皇子排行第幾,誰是他的娘。
潔英對此深感厭煩,但庶妹喻柔英卻開心得很,為了能得到各個出席的機會,她想盡辦法並勤習書畫,終得才女名氣,現在也才能進宮裡參加花宴,喻柔英人生最大的追求,就是成為這座後宮的女主人。
不想那些糟心事,她轉身走往僻靜小徑,雙手負在身後,她低著頭慢慢走著,吵雜的人聲漸漸沉寂,不知不覺的離了御花園一段的距離。
走著走著,潔英看到前面有個涼亭,她決定在那裡歇歇腳。
一走近,她方才發覺這處涼亭挺好,四周種著竹子,風吹來颯颯聲響著,自有一股子詩情畫意之感,雖然她不是文青少女,但這種地方只要是不想湊熱鬧,想圖個安靜的,都會喜歡。
貼身丫鬟樂兒四下張望,她皺皺鼻子,嘟囔著,「這涼亭不知道有多久沒打掃了,椅子上頭都惹了一層灰,小姐坐下去,衣服不是要髒了?」
「沒事兒,待會兒起身拍兩下就成了。」說完,潔英一屁股坐上椅子。
「今兒個夫人帶兩位小姐出來,就是要見見世面的,老爺吩咐,小姐雖然年紀小,但總得為以後做準備,未來小姐可是要進宮的,現在躲到這裡,誰看得到?
「瞧瞧二小姐,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加進那些作詩的少爺小姐群裡了,都連寫了好幾首詩呢。」樂兒繼續勸說,嘴巴都可以吊上兩斤豬肉了。
她可沒胡說,在京城裡,二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聲名遠遠比大小姐響亮得多,雖然二小姐是庶女,但掛在夫人名下,照這情形發展下去,二小姐的前程肯定比大小姐好。
想起二小姐身邊的米兒,人家得到的賞賜可比她多上好幾倍呢,她只要一想起來就牙酸。
覷她一眼,潔英笑道:「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有幾兩重,寫詩?別賣丑了。」
「就算不會寫詩,也可以待在前頭呀,那裡人來人往的,多熱鬧啊,聽說那些菊花是外頭看不到的。」
潔英心道:對不起,本人當過蘭花展的形象代言人,各國的花博展欣賞過好幾場,回頭再看這些菊花,怎麼會覺得有意思?就像見識過黃河長江的人,怎麼會覺得濁水溪氣勢磅礡?
不過樂兒是好玩的年紀,難得進宮一趟,把她拘在這裡是有點殘忍。
她揮揮手,「你到前頭繞繞吧,我在這裡歇一會兒,待你逛夠了再過來。」
「不行的,若被夫人知道,樂兒會挨罵的,小姐……」她試圖再勸說。
潔英懶得多話,「兩個選擇,你自己挑。一去前頭繞繞,之後再回來尋我;二坐下來,閉緊嘴巴。」
這有什麼好選的啊,當然是選一呀,玩樂的吸引力大於責任感,樂兒只掙扎了一下下就投降了。
「那小姐,你千萬別到處亂跑哦,我馬上就回來。」
「知道了,去吧!」
樂兒一走,涼亭頓時就安靜下來,風吹過,竹葉沙沙響起,這樣的涼風和竹林才有秋天的感覺,前面那些盆栽菊花太人工、太刻意,那種特意營造的秋色,只會讓她覺得全身都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