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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蔡小雀

  她倆聞聲齊劉抬頭,難掩訝然地望著走進臥房的劉常君。

  「常君哥哥,你不是在讀書嗎?」

  劉惜秀首先回過神來,幾乎是屏住了呼吸,貪戀地望著他。

  好像已經許久沒見著他了,每日用飯,他只命她送到房間便走,連停都不願她稍停半步。

  沒想到今天,她竟然還能這樣光明正大地看著他……

  劉常君接過她手上那碗魚湯,在娘親床畔坐下,眸光溫柔地望著母親。「娘,孩兒喂您,您多喝點吧!」

  「好,好。」劉夫人滿臉疼愛寵惜之色,歡喜不已。「有兒子親手喂,為娘的自然該多喝上幾碗了。」

  劉惜秀垂手侍立在一旁,喜悅又感傷地看著他們母子倆的互動。

  幸虧有常君哥哥來,又是哄又是勸的,終於讓娘把一整碗魚湯都喝完。她忙斟了杯茶遞到他手邊,由他服侍著娘漱口。

  看著他陪娘說說笑笑,劉惜秀心底滿是感動,貼心地退出房外,輕輕替他們帶上了門。

  雖然常君哥哥還是連瞧都不願瞧她一眼,但她還是很高興,心底滿滿說不出的都是高興。

  此值四月,照說春日已臨,可外頭彷彿冬意未退,依然冷得緊。

  從暖暖的屋子一踏出外頭,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好冷。」

  她下意識攏緊身上的衣衫,可她顧不得多添件外衣,又趕著到灶房剁菜剁肉,擀皮包餃子去了。

  在老舊的灶房裡,劉惜秀動作老練地生好了火,可方才一冷,現在又遇熱氣一乍,她不禁再度噴嚏連連。

  顧不得兩鬢微疼,她先將大夫囑咐要隔水熬燉的藥放在大鍋裡,這才捲起衣袖,切起大白菜來。

  她沒有注意到一個修長身影靜靜佇立在門邊,眉心緊蹙,面色凝重。

  深夜。

  「咳咳咳……」劉惜秀蜷縮在被子裡,手緊摀住嘴,卻怎麼也抑不住劇烈的咳嗽。「咳咳……」

  好冷,頭好痛,渾身沉重得像被石頭壓住,又軟綿綿得像無一絲力氣。

  突然,門無聲地被輕推開了。

  咳得天昏地暗的劉惜秀未曾察覺有人走近,直到那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起來。」

  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頭昏腦脹到聽錯了。「咳咳……常、常君哥哥?」

  劉常君長臂一伸,將她連人帶棉被環坐了起來,不悅地看見她蒼白得像鬼的小臉,「你腦子有病嗎?」

  她迷惑茫然地望著他,努力眨眼想看更清楚些。「我?」

  「張口。」他把手上端著的熱薑湯送到她嘴邊,命令道。

  鼻端聞著陣陣辛辣姜香,劉惜秀昏沉的腦門漸漸明白了過來。「你……咳咳!你給我熬薑湯來?」

  「你到底喝不喝?」劉常君濃眉緊蹙的瞪著她。

  她眼眶漸漸濕了,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第4章(2)

  他深幽眸底掠過一絲心痛,聲音還是緊繃冷硬,「盯著我發呆,病就會好了嗎?這麼要死不活的,到底做給誰看?」

  「我喝,我喝。」劉惜秀如夢初醒,趕緊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卻不留神燙得險些掉淚。「嘶——」

  「你就不會先吹涼了再喝?」他一時情急,忍不住惡聲惡氣,「為什麼連這麼點事都做不好?」

  「對不起。」她瑟縮了一下。

  劉常君滿心糾結煩亂,想乾脆起身就走,遠離這個令他又氣恨又牽掛的大麻煩,可偏偏雙腳卻又自有意識,牢牢釘在原地哪兒也去不了。

  「快點喝完,快去睡覺。」片刻後,他低頭吹著薑湯,嘴上還是說得硬。「別叫娘還得為你擔心。」

  「……好。」她怔怔地望著他的動作,心底微微泛甜了起來。

  「喝。」將薑湯吹涼了些,劉常君將碗再次湊近她嘴邊,神情專注地看著她一口一口喝下。

  那碗熱辣辣的薑湯,劉惜秀喝得很慢很慢,生怕喝得太快,這難得的幸福時光又轉眼即逝。

  春去夏至,當播下的菜籽才剛剛破土發芽,劉夫人卻越發病重不起了。

  她自知來日無多,這天早上便召來一雙兒女在榻前。

  「君兒、秀兒。」劉夫人左手抓著兒子,右手握著義女,枯槁消瘦的臉龐極力擠出慈祥笑容。「娘今日叫你們來……咳咳咳……是有話要對你們倆說……」

  「是。」劉常君凝視著氣色灰敗的母親,強忍悲傷。「請娘教誨。」

  劉惜秀坐在床沿,被握著的手心幾乎比娘的還冰涼,她只能牢牢地注視著娘親,貝齒緊緊咬著下唇。

  無法開口,不能應聲,她只恐一張口,絕望和痛苦又將翻江倒海而來,徹底將她吞噬得屍骨無存。

  「你們都是爹娘的好孩子,往後劉家……就指望你倆重振家門了,咳咳……」劉夫人掙扎著喘氣,慘白的臉龐浮起了病態的腥紅之色,字字堅定道:「有件事,娘希望能親眼看著……你們辦好……」

  劉常君心先是一跳,隨即又直直向下沉去——這樣不祥的口吻,娘明顯就是想交代後事。

  他閉了閉眼,強忍住椎心劇痛。

  「娘……」劉惜秀緊緊握著劉夫人的手,努力擠出笑來,「娘說什麼呢,您身子會好起來的,不管要辦什麼事,將來等您好了,秀兒都幫您。」

  「傻孩子……」劉夫人將她的手抓得更緊。「娘的身子娘自己知道。聽娘說,娘這輩子沒什麼大心願,只求你和君兒倆和和美美的,好好過日子就好了。」

  「娘。」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生生地抑下了。「如果是常君哥哥的事,您儘管放心,秀兒一定會盡心盡力,決計不會教您擔心的。」

  「有秀兒在,娘不擔心……」劉夫人虛弱卻滿足地笑了,斷斷續續道:「娘、娘很安心……」

  劉常君胸口痛苦燒灼,伸手將娘親頰畔微亂的發順攏到耳後,努力保持聲線平穩,「娘,您的意思,兒子明白了。」

  「那、那君兒,今天……」劉夫人黯淡的雙目望向兒子,盈滿巴巴兒的祈求和盼望。「你和秀兒……就在娘跟前拜堂完婚吧。」

  劉惜秀腦門轟地一聲。

  拜、拜堂完婚?

  可劉常君卻像是早料到母親會有此一說。「是,孩兒從命。」

  「什麼?!」劉惜秀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常君哥哥,你——」

  他他他答應了?!

  「好,好。」劉夫人欣慰地吁了一口氣,顫巍巍地笑了,閉了閉眼。「那娘到九泉之下……也有臉面可見你爹了……」

  「可、可是……」劉惜秀不知該說什麼。

  「怎麼了?」劉夫人微愣。「難道……秀兒不願意嫁給常君嗎?」

  她心慌意亂,腦子一片空白,什麼話也擠不出來。

  嫁給常君哥哥嗎?

  劉常君冷眼旁觀著她震愕呆住的表情,心下翻騰提緊了的怒氣,漸漸冰涼……

  所以,她不願。

  「秀兒……」劉夫人難掩哀傷,語帶顫抖泣音,「你答應了娘吧,娘也就只剩這個心願了……否則娘就算去了,也不得安心,更沒臉見你們爹啊,咳咳咳……」

  見娘親咳得劇烈,劉惜秀一慌,心痛如絞,忙點頭如搗蒜。

  「我嫁!我嫁!」

  「真、真的嗎?」劉夫人咳得臉都漲得通紅,神情卻大感安慰,牢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唯恐她後悔。「好、好,果然是娘的好孩子。君兒,快……咳咳咳!快去張羅……婚、婚事……」

  「是。」劉常君恭敬應道,冰冷的目光卻一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著那專注地幫母親拍背的劉惜秀。

  那匆匆貼在窗上的雙喜字,還是她親自剪的。

  也許,世上再無人像她一樣,婚事決定得如此匆促,連成親都得由自己處處打點。

  劉惜秀人還在暈眩迷惘,可不知怎的,忐忑不安的心底卻又有一絲異樣的甜。

  只是嘴角的淺淺笑意,在看見布莊老闆捧出的衣衫後,一瞬間又消失無蹤。

  她面前,一邊是喜氣洋洋的紅嫁衣,另一邊卻是淒涼得觸目驚心的白喪服。

  是劉常君交代的,喜服和喪服都要同時辦妥,以免來不及。

  她心底湧現一股深深的悲哀。

  彷彿遭受了永生的詛咒,好似她人在哪兒,哪兒就有死亡。

  劉惜秀雙手冰涼得微微發抖了起來。

  「姑娘,你真的確定這麼做嗎?」布莊老闆忍不住問。

  她失神地喃喃:「不,我……不確定。」

  「是呀,這喜衣和喪服同一天買,可不是好兆頭,姑娘還是三思啊。」布莊老闆好心勸道。

  劉惜秀閉上眼,冰冷的恐懼像蛇般悄悄撲上了心頭。

  她不怕自身吉凶,只怕行差踏錯一步,又害苦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可娘還強撐著一口氣,等著她回去拜堂……

  「老闆,就這兩件。」她指尖微顫地自懷裡掏出銀子。「勞煩幫我包起來。」

  布莊老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遵照吩咐,快手快腳地包裹妥當。

  劉惜秀失魂落魄地離開布莊,在回家的路上,始終舉步維艱。

  劉常君已經幫他娘換上了昔日那一套最華貴雍容的衣衫,也親手為娘親梳好了髮髻,打點得十二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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