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只穿了單薄的家居服,而他的懷抱溫暖了她的身心靈。她沒有拒絕他,沒有推開他,而是溫順地偎在他懷裡。
「拜託你,別走。」他低頭在她發上一吻。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疑惑地問:「我到底要去哪裡?」
他一愕。「什……」
「你叫我別走,但問題是……我哪裡也沒要去啊!」她說。
「你……」他皺了皺眉頭,開始覺得事有蹊蹺,「你不是要回東京?」
她眨了眨眼睛,「誰說的?」
「我表姊……就小島啊!」他說。
她蹙眉一笑,「恐怕你是被她騙了。」
「什……」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他表姊在搞鬼。「可惡!她居然敢騙我?」
她嬌怯地輕輕的推開他,「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語氣篤定,「我喜歡你。」
「不是啦!」她眼底閃過一抹黠光,「你說不要我還沙發、不要我還一千萬,也不要我做牛做馬,是真的?」
他眉心一擰,故作懊惱狀,「你關心的只有這些?」
「我是個實際的人。」她挑挑眉。
「只要你不走,那些都可以一筆勾銷。」他一臉無奈,卻掩不住眼底的欣喜,「我可不像有些人明明說了命是我的,結果又不認帳。」
說著,他不知怎地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他從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說過這種近乎「撒嬌」的話。
發現從認識以來就活像惡鬼轉世般的他,居然也有如此靦腆羞澀的一面,千歌覺得既新奇又愉悅。
她的內心有一點激動,像是……在冬日將盡時,急著冒出頭的新芽。
這個冬天,金澤對她來說,不再是濕冷酷寒,令人厭惡的地方。
這個冬天,她瞭解了父親對她的愛,這個冬天,她遇見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冬天……將是她全新人生的開始。
「嘿!」她俏皮地道,「還缺鐘點女傭嗎?」
「啊?」他微怔。
她咧嘴笑笑,「我缺錢,急需工作。」
他在她鼻頭上一掐,「缺,明天就來報到。」
說完,他再次將她深擁入懷。
終曲
兩個月後,相川宅。
一早,千歌就上市場採買各種食材,然後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
經過鏡子前,她還會不小心被鏡子裡那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嚇一跳。
會這麼忙,全是因為十真的一句話——
「我有二十幾個客人要來,請你準備一下。」
我哩咧!有二十幾個客人為什麼不帶到餐廳去吃飯啊?自己的餐廳那麼多家,隨便挑一家不就得了,居然真的把她當老媽子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當老媽子,她也是心甘情願。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跟他在一起後,運氣似乎變好了,人生好像也大大不同。
她跟家人的關係變得比較緊密,也開始主動跟年長她許多的哥哥姊姊們聯絡往來,也許這是因為她回到了故鄉,她不再逃避。
但這一切的轉變都在認識十真之後,讓相信「命運」這玩意兒的她,不得不將這樣的改變歸功於他。
傍晚五點,十真回來了。一進廚房,看她還在跟那些鍋碗瓢盆拚命,他笑了。
「還沒好?」
她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千手觀音嗎?」
哼!也不想想要準備二十幾人的份量,還要西餐加和食。
「七點前會好吧?」他問。
「我盡量。」她說。
「要我幫忙嗎?」
「不必。」她挑挑眉,「我可沒忘記你上次幫忙的結局就是害我熬壞了一鍋湯。」
他走到她身後,將她環腰一攬,然後低頭在她脖子上一吻。
她立刻漲紅了臉,「就是這樣!」她一肘子頂開了他,羞斥著:「討厭!」
他撇唇一笑,若有意指地道:「我記得你上次還蠻喜歡這樣的開始,而且結局也挺愉悅的。」
她面紅耳赤,羞惱卻又心虛,「今天不要鬧我!」
「放心,今天是重要日子。」他說,「既然不要我幫,那我先去洗澡囉。」說罷,他轉身走開。
「咦?」她微怔。
重要日子?他的客人都是些什麼人啊?
** ** **
七點,客人都到了。
因為客人太多,所以選擇在茶室進食,雖然都已準備就序,但千歌還是不放心的做最後的檢查,而客人也由身為主人的十真前去迎接。
不多久,她聽見客人往茶室走來的聲音。怕自己有點邋遢的樣子丟了十真的臉,她飛快地躲到障子後,準備從與茶室相通的小廂房離開。
此時,茶室的門開了,受邀的客人也陸續的進到了茶室,而千歌聽見了驚歎——
「哇!千歌實在太厲害了。」
千歌一怔。這聲音,她熟,那是十真的表姊小島的聲音。
「小島表姊也來了?」她驚訝。
「真是不簡單,一個人居然有辦法做出這一堆菜來……」
「可不是嗎?」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山根先生、山根夫人,二位真是讓人羨慕,兒女們都很有本事。」
山根先生?山根夫人?慢著,那不會是指……千歌心頭一震。
「相川先生過獎了,不敢當。」
千歌陡地一震。
天啊!那是她爸爸的聲音,而他口中的相川先生是……不……不會吧?外面到底都坐著些什麼人啊?
「十真,千歌呢?」千歌聽見小島問著。
「她啊……」十真發出了低笑聲,「應該是躲起來了吧!」
「什麼?」小島驚呼著:「幹嘛躲起來?她可是今天的主角!」
千歌眨了眨眼睛。她是今天的「主角」?
「是啊!」十真移動了腳步,「她真該出場了。」
說完,他拉開了障子,而躲在障子後的千歌就這樣「跌」了出來——
「瞧,她連出場都與眾不同。」十真開玩笑地說。
可惡,這個惡魔,居然這麼惡整她,讓她在大家面前丟臉……慢著,大家?對了,他邀請的到底是……
她站穩了腳步,眼睛往前一看——
「啊……」她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
老天!她爸媽、大哥一家三口、二哥一家四口、干代姊一家四口、小島表姊一家三口,另外還有兩對陌生的夫婦及兩名小孩,他們是……
這時,她看見她父親一臉「歹勢」的表情,「相川先生,相川夫人,小女真是失禮了。」
「不,哪兒的話,一家人不需要那麼拘謹。」坐在她父親對面的那個約莫六十歲的男子說道。
一家人?老天!難道他是……
「千歌,」十真拉著千歌往前一步,「我爸爸、媽媽、哥哥、嫂嫂,還有他們的一雙寶貝兒女,小島表姊家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イ……」千歌呆住了。
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可惡!十真居然讓在她蓬頭垢面,活像個煮飯婆一樣的狀態下見他的父母家人?!
「千歌,怎麼那麼沒禮貌?」山根雪子一臉尷尬。
「不,沒關係。」十真的母親洋子微笑說道:「這孩子怕是嚇著了……」
「是啊!」十真的父親相川泉語帶責怪,「十真,一定是你沒跟千歌說吧?」
「我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十真聳聳肩。
此時,千歌猛地回神,然後突然彎腰一欠。「很抱歉,請各位先享用,並容許我離開十分鐘整理一下。」
說罷,她一手抓住了十真,低聲地道:「你也來。」她用一種像是雷射光般犀利的目光瞪視著他。
在大家的「目送」下,她拖著他,試圖低調的、冷靜的、保持風度的離開茶室。
而一走出茶室門口,就傳來了她發飆的聲音——
「可惡!你居然這麼整我?!」緊接著,是一記紮實的拍打聲。
「你真的打下去?」
「你害我丟臉,你看我現在是什麼樣子?!」
「母老虎。」
「啥米?!」又是一記拍打聲,而且聽得出那狠勁。
「你還來?」十真有點動氣了。
「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讓我出盡洋相?你真可惡!」
「有什麼關係?見自己家人難道要穿禮服嗎?」
「那你為什麼自己洗得香香的?你不要洗啊!」
「是你不要我幫忙,我才去洗澡的。」
「你……你可惡,晚上跟你算帳!」
「晚上?你今天要在這裡過夜?」
「啥……你想得美,限你一個月不准接近我!」
「啊?有必要這麼狠嗎?」
「有……」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而茶室裡有人憋著不敢笑,有人則一臉尷尬。
「唉呀!」雪子一臉羞赧,「真教人難為情,千歌這個孩子實在是……」
「不,這麼單純又直率的孩子,我們很喜歡。」洋子笑睇著身旁的丈夫,「孩子的爸,你說是嗎?」
「沒錯。」相川泉呵呵笑著。
「承蒙二位不嫌棄……」山根幸男說。
「嫌棄?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呢!」相川泉興致勃勃地問道:「山根先生、山根夫人,是不是該談談他們小倆口的婚事了?」
山根幸男微怔,然後安心地笑了。
這個個性單純,總教人替她捏把冷汗的小女兒,終於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