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根先生,有些話該說的時候沒說,將來就會後悔,我不想做將來會後悔的事。」
山根幸男注視著他,沉默了一會兒。這個年輕人是個乾脆又直接的人,他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拐彎抹角。
「相川先生,」他問:「小女近來失魂落魄,常常一早起來雙眼紅腫,是因為你嗎?」
千歌在後面聽見父親這麼問他,心頭一撼。老天,她爸爸會不會太直接了?
「十之八九是因為我。」十真誠實地道。
「是嗎?」山根幸男眉心一沉,「如果你會讓她如此痛苦難過,你認為我還能讓你見她嗎?」
「山根先生,」十真目光熾熱又真誠,毫不閃躲地迎向他的眼睛,「我不會再讓她這麼傷心難過。」
聞言,山根幸男一怔。「噢?」
「每個人都有做錯事、說錯話的時候,是嗎?」他直視著山根幸男,續道:「我做錯了,我必須接受任何形式的懲罰,但我也該擁有第二次的機會,您說是嗎?」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山根幸男說。
「那麼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十真大膽又直接地要求。
「相川先生,你對她是一時興起嗎?」山根幸男審問似地說:「如果是,我希望你不要再來找她。」
「不。」十真語氣堅定,兩隻眼睛毫不心虛畏縮的直視著山根幸男,「不是一時興起,我喜歡她。」
聽見門口的他說出「我喜歡她」這句話,千歌頓時心跳加速,臉紅耳熱。
他喜歡她?她是不是聽錯了?那一天他是那麼冷酷又無情的對待她啊!雖然小島不只一次的告訴她,他是喜歡她的,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親耳聽見從他口中講出那幾個字,而且他還是當著父親的面說,像是某種保證似的。
噢,天啊!
「是這樣嗎?」看著他那誠懇又澄澈的眸子,山根幸男毫不懷疑他所言的真假。
這個年輕人是喜歡他女兒的,而他女兒也喜歡著這個年輕人。他當然想保護自己的女兒,但他必須給她選擇的機會。
「我同意你見她,但她要不要見你,則是她的決定。」山根幸男說完,對著屋內的千歌說道:「千歌,見不見他,你自己考慮吧!」
說罷,他轉身走進屋內,而也就在這時,十真才知道千歌從頭至尾一直都在,也聽見了他說的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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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把躲在裡面的自己拱了出來,讓千歌根本沒有不現身的理由。
她遲疑、掙扎,卻也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發自內心深處的欣喜的複雜情緒。他喜歡她?老天,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
她怯怯地走了出來,面對的是已經被父親請進玄關處的他。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臉不安地看著他。
「イ……」在來的路上,十真想了好多要對她說的話,也計畫了先說什麼,再說什麼,但一面對她,他競像啞巴似的說不出話。
天啊!他從不知道對一個女人說話有那麼難。
就這樣,兩人相對無語,氣氛僵到不行。
「我……」該死!他是個男人,怎能這樣忸忸怩怩、不幹不脆?
「你還欠我一張沙發,喔對!食譜也沒還我。」該死!真該死!他在說什麼鬼東西?
「什……」千歌一怔。沙發?食譜?他是來跟她要這些的?
哇哩咧!那剛才他跟她爸爸說他喜歡她,是要騙她現身的謊話,還是……那根本是她幻聽的結果?
看見她那驚愕的表情,他知道事情似乎被他搞得更複雜了。
可惡!他是怎麼了?他明明不是想說那個,為什麼……
「食譜我現在就可以還你,至於沙發,我說過會還你的。」她生氣地瞪著他,「你有必要追到我家來要嗎?而且我沒有辦法立刻還你沙發,你是知道的。」
見鬼!他那張沙發要一千萬耶!她上哪兒去弄一千萬來還他?
「我當然知道。」
「知道就好啦!難道你要我去搶銀行嗎?」她氣得漲紅了臉。
十真一臉懊惱,但他惱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為什麼說不出口?就那麼簡單的一句「我喜歡你,你不要回東京」,他為什麼就不能直率地說出來?
剛才當著她父親的面,他明明可以那麼坦率的說出口,為何反而在她面前,他卻……
「你這麼晚來,就只為了沙發跟食譜嗎?」她一臉慍惱地瞪視著他。
他濃眉一糾,欲言又止。
「如果是的話,我會慢慢還你的,請你給我一些時間。」她說,「我會去找工作。」
「我……我不要等。」他衝口而出,「我現在就要,現在。」
「現在?」她一震,「我現在哪來的一干萬?」
「這我不管。」他說。
「你……」
氣死人了,真的氣死人了!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這種惡魔?!
她氣急敗壞地把脖子往前一挺,「錢沒有,命有一條!」她像被高利貸逼急了而抓狂的賭鬼般,「你要的話,命給你啦!」
他一頓,怔怔地看著她。命給他?那麼……她是他的了?
他倏地一陣狂喜,「你說話算話?」
見他突然一副彷彿眼前有滿山黃金般的狂喜表情,她一怔。「イ……是……是啊!怎樣?」
「好。」他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
她驚羞地一震,「好什麼?你……你放開我。」
「你的命是我的了,跟我回去。」他說。
她耳根一熱,「你在胡說什麼?我……我跟你回去?」
「既然你的命是我的,我當然也有處置的權利。」他說,「我要你跟我走。」
「我不陪睡!」她滿臉羞紅地尖叫著。
但意識到自己的尖叫聲可能驚動屋內的雙親,她又一縮。「你別亂來,我……我不是那麼隨便就……」她壓低聲音。
「我家現在很亂。」他也壓低聲音,然後捱近了她,「你現在就去整理,現在。」
「什……」
「跟我走。」他不讓她離開,他要把她留在金澤,留在他身邊。
「不……」她試著掙脫他,「你發什麼神經?現在幾點了?」
「不算太晚。」他看了看手錶,「你沒這麼早睡吧?」
「是沒有,不過……」她又急又氣,「明天,明天再去不行嗎?!」
他微頓。明天?明天她就要回東京了,她當他是三歲小孩,這樣就想唬弄他嗎?
「不行。」他霸氣地拒絕,「明天就來不及了。」
「啊?」她眨了眨眼睛,氣惱地道:「多亂一天會掉塊肉嗎?!」
「會。」他肯定地回答她,「等到明天,一切都完了。」
「啥米?」她真想問他一句:先生,有那麼嚴重嗎?
「不能等,一天都不能等。」他神情嚴肅又認真。
「你秀逗了。」她瞪著他,氣呼呼的,「我看你腦袋又凍僵了,就像你第一次吻我的那天一樣。」
說罷,她甩開他的手,連推了他兩下。
「你回去,你現在就回去。」她把他往門外推。
「千歌……」
「不要叫得那麼親熱,我承受不起。」她負氣地說。
「千歌……」
「都叫你不要叫得那麼親熱,你為什麼……唔……」
十真沒讓她再說話,他攫住她的肩膀,低頭給了她熱情的一記深吻。
她瞪大了眼睛,驚異地看著他。
天啊!他……他的腦袋又凍壞了嗎?
可是他的吻是這麼的熱情、真摯,且帶著濃烈的愛意,這是腦袋凍壞了的吻嗎?不,她不願那麼認為。
他的吻彷彿燎原的火,溫暖了這個冬夜的嚴寒,她不再感到寒冷,只感受到那熾熱的愛……
這不是真的……她閉上了雙眼,這麼想著。
「千歌……」不知何時,他離開了她的唇,熱切的眸子卻依舊鎖住了她,「不要走。」
迎上他發亮的眸子,她心頭一悸。不要走?
「我今晚來的目的只有一個……」他一臉「我輸了」的表情,語帶哀求地道:「不要走。」
「イ……」走?她要走哪裡去?
「我不要你還我什麼沙發、不要你做牛做馬,我只要你留下來,別走。」話一說開,他突然覺得容易了。
「我很壞,我曾經對你很壞,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他誠懇地道。
她一怔。老天爺,天要下紅雨了嗎?他居然向她低頭認錯?
「我不是故意那麼對你,我只是……只是慌了,我不知道如何面對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感情衝擊。」他神情懊悔,「我以為我這輩子不會再對任何一個女人動心動情,而你卻……不要生我的氣,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不是真心的,我……」他濃眉深糾,神情苦惱。
不知怎地,看見他那苦惱的表情,她心軟了。在他霸氣、強勢、冷酷又暴躁的外表下,其實是一顆柔軟的心。他看著她的眼裡滿是愛意,那絕不是假的。
說要她還沙發、要她還一千萬,其實都只是借口,他只是想挽回她,求她原諒。只是……他到底以為她要去哪裡呢?
「千歌,」他不管她願不願意、肯不肯,一把將她擁進懷裡,「我喜歡你,給我機會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