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帳他記下了!
第5章(1)
「得月小樓」是江夏城最大的酒樓兼客棧,雖然叫小樓,實則並非只有一座小樓那樣簡單。它前前後後共有三座樓、五處院落,可供行人吃飯住宿,是遠近聞名的投宿打尖之地。
這日龍辰昱一行便在近午時分入城抵達得月小樓。
在樓外迎客的夥計看到這輛奢華的馬車、車旁隨侍的青衣武士個個都非泛泛之輩,便知道來者身份不凡。
只是,從車裡下來的那位公子卻讓他吃了一驚。
那是位錦衣玉貌的俊逸男子,週身透著一股清秀氣質。可是,他一說話,便打破了旁人所有的美好想像。
「娘子,這裡人好多,我不喜歡。」
那聲音分明透著稚氣天真,一如孩童。
「我餓了。」隨著這個嬌柔的聲音,馬車上走下來一位披著狐裘的少婦,她的容顏清妍雅致。
單講容貌,這兩人倒是一對玉人,只可惜了,這樣出色的女子卻嫁了這麼一個癡傻的男子。
夥計心頭不由得歎息,這世間事果然難以盡善盡美。
「娘子,我抱你進去啊,莫髒了你的鞋。」
徐玉敏待要拒絕,龍辰昱卻已伸手過來,她只得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要人前作戲,她即便不想配合,也不能拒絕。
一個男子將一妙齡美貌少婦抱入門,這無論在何時都是足夠吸引人注意的事,因此,他們一入門便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實是情理之中。
徐玉敏頗羞赧,便將頭埋在了龍辰昱的懷中。
「一座清靜小院,不許人前去打擾。」侍衛說話的同時將銀元寶擲到櫃檯上。掌櫃見多識廣,知這一行人不好惹,忙點頭哈腰答應。
「娘子,今天我們在廳裡用飯好不好?」
「你不是不喜歡人多?」徐玉敏不能不開口,她實在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他扮愚癡上癮,她卻沒有陪他演戲的意願。
「娘子喜歡我便喜歡啊。」龍辰昱撲閃著那雙澄澈的星目,一副討好賣乖的模樣。
如果不是深知內情,徐玉敏真是要被他這副純良的樣子騙去了,可惜——下意識抿抿唇,很是不甘願地點頭道:「好,就在廳裡用飯。」
當龍辰昱張開嘴等著她喂的時候,徐玉敏很想把碗直接扣到他頭上,他演夠了沒有,傻子便不會自己動手吃飯嗎?那是殘廢好不好。
徐玉敏暗自深呼吸,強制壓下想抽人的慾望,面沉如水地夾了飯菜,坐到他身邊一口一口地餵食。
突然之間她有種當娘的錯覺——這想法立時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娘子,你手不要抖。」
徐玉敏偷偷瞪他一眼,咬著牙繼續喂,心說:你可以把那個「子」去掉,我會覺得很合心意。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這是客棧大廳內其他客人的心聲。
便是富貴無雙、便是錦衣玉食,這樣的女子嫁了這樣的夫君那真是暴殄天物、慘無人道啊。
好不容易,徐玉敏餵飽了不要臉面的平王,才要坐回去吃自己的飯,又被他接下來的一句話驚到了。
「娘子,我也餵你吃好不好?」
徐玉敏簡直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傻了。
看著自家王妃那張強忍怒氣的臉,龍辰昱卻心情愉悅,捧了飯碗將飯菜喂到她嘴邊,等她張口。
徐玉敏暗自默念道經維持冷靜,然後張口將飯菜吃了下去。她不跟他一般見識,這個混蛋蠢子!
他喂一口,她吃一口,很是和諧。
只是……
「呀,喂偏了,我幫你擦……」龍辰昱看看自己的手,眨了下眼,然後驀地舔上她的唇邊,將那唇上沾著的醬汁舔吻去。
飯廳之中突然有那麼一刻的寂靜無聲。
徐玉敏的臉瞬間暴紅,又羞又惱,手捂在被舔吻過的地方,惱怒地瞪他一眼,然後霍然起身,「我先回去歇息去了。」
龍辰昱急忙放下碗筷,追了上去,「娘子,你等等我……」
他們一走,侍衛自然也跟了上去。
客棧大廳內立刻開始響起了嗡吸的議論聲。
負氣回到棲身小院的徐玉敏憤憤地進了主屋,回身要關門。
「娘子。」龍辰昱及時頂住了門。
徐玉敏見無法拒他於門外,索性轉身往裡走去。
龍辰昱進房,關門落閂後,也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妻子坐在床邊,臉上猶有未消的餘怒,他不由得嘴角微揚,走到她身邊,摟住她透著馨香的身子,低低笑道:「敏兒真的生為夫的氣了?」
徐玉敏掙了幾下沒掙開,索性放棄,但實在是忍不下那口氣,「你好歹也是一朝王爺,能要些臉面嗎?」
龍辰昱一本正經地道:「本王如今腦子受損,哪裡還有臉面可言?」總是要作戲給一些人看到才行。
徐玉敏忍不住反唇相稽,「便是腦子受創,那種事也是可以於人面前做的嗎?」
龍辰昱失笑,「失智之人不論做出何種行止都在情理之中。」
雖知他所言不虛,但他畢竟是假裝的,這就讓她很是惱火。
龍辰昱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手也探進了她衣襟之內,「敏兒是不想我在人前做這樣的事嗎?」他一下將她撲倒在床,俯身吻了上去。
徐玉敏下意識地開始掙扎。大白天的,他是要如何?
她越是掙扎,龍辰昱反而越不放她,最後心火被徹底撩撥而起,索性扯落了帷帳,專心享受夫妻閨房之樂去了。
他本是率性之人,又是面對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何必有所顧忌?
在他越來越激烈的動作中,徐玉敏的抗拒漸漸變弱,最後只能本能地依附著他承受他的攻勢,腦子裡陷入一片空白。
在他終於滿足地退出她的身體時,她有好一會兒的空茫。
徐玉敏閉著眼,有些絕望地想,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竟然開始享受他的需索,甚至於無意識地主動迎合。
一行清淚從眼角淌下,她不喜歡這樣的改變,她是討厭這個男人的,是在情勢所迫之下無奈讓他奪去身子。她不喜歡皇家,不喜歡王府那座牢籠,甚至討厭帶來這一切改變的京城……
龍辰昱伸手撫過她眼角的淚,心頭有些揪疼,還是無法讓她心甘情願嗎?
他抱緊了她,囈語般地道:「敏兒,別哭,你的淚讓為夫心都痛了。」
徐玉敏伸手捶打他的胸口,「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我不喜歡。」
「好好,為夫答應你,日後不這樣了。」大不了晚上努力些,白日宣淫也是情不自禁,聖人也有忍不住的時候,何況他又不是柳下惠,嬌妻在懷,天時地利人和,自然放縱了些。
徐玉敏捶打的力道漸小,最後推開他,背過身子面牆而臥,不再理他。
龍辰昱只是默默地從後摟住她的腰,心中歎了口氣,這樣的她只怕也不願替他孕育子嗣的,還是要等啊。
他見過被迫懷上不喜歡的人子嗣的女人像發瘋一樣自殘的樣子,那在他幼年的記憶裡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無論如何都抹不掉,隨著年長反而記憶越來越清晰,簡直刻骨銘心。
越往北走,天氣越冷。
道路兩旁的樹木已經枝葉凋零,於寒風中嗚咽蕭瑟。
有別於車廂外的冷肅,車廂內卻是透著暖意的。
車廂鋪了厚厚的波斯毯,車廂壁也釘了厚厚的毛皮,還點了一隻精巧的炭爐,爐中不時閃爍著點點火光,透著絲絲溫暖。
龍辰昱斜靠在引枕上,手裡拿著一隻小酒壺,不時往嘴裡倒一口,眼睛卻看著對面專心縫製香囊的人。
他知道她清淨無爭,一身武功深藏不露,卻還真是沒想過她於針爾女紅也是精通的。
在那塊不大的錦帛上,她飛針走線,繡出的花紋、圖形栩栩如生。
「敏兒。」
「嗯?」徐玉敏口中答應,手中卻沒停,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沒有。
「你師父從小是按大家閨秀的教養教你的嗎?」他實在是很好奇,她明明長在道院,但是身上的氣質卻高潔出塵,甚至比許多世家名門的千金閨秀還要出眾,只是在一些宮廷禮節上她可能有所不及。
提到師父,徐玉敏停下手中的針,似乎是想了想,然後嘴角不自覺地勾起,漾出一抹淺淡的笑,「我師父是個很好的人。」
說了等於沒說,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龍辰昱也不計較,他反正也是隨便問問。
「繡花是為了練暗器,擲暗器的時候力道、方位、角度等等都很重要,所以繡花很適合用來磨練暗器的精確度。」
「……」這倒是很新奇的說法。
然後,龍辰昱想到一件事,「你以前練暗器是用什麼?」
徐玉敏捏著手裡的繡花針展示給他看,理所當然地道:「繡花針啊,師父說這個當暗器很便宜,像江湖中一些敗家的人拿鏢啊、金珠銀彈啊什麼的,簡直是太浪費了,完全當自己是土財主一樣揮霍。」
「咳咳……」龍辰昱不幸被倒進口裡的酒嗆到了。她那師父簡直一點兒不像個出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