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多虧夫人那席話,碩德總是想法子回家看我,哪怕只是待上一時半刻。」
楊如瑄笑吟吟地收下一簍菜,將銀兩交給她,為她開心著。
一回頭,就聽進門的客人交談著,「這可真是有趣了,三皇子一從昆陽城回來,得知南方大旱,竟然能夠立即想法子運著白米往南方去,這三皇子真是有一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此,所以近來京城的物價高漲不下?」
「不,我聽說是有人炒作,工部底下正查著呢,你可知道那炒作之人是誰?」那人刻意壓低聲響,反勾起人的好奇心。
「誰啊?」
「六皇子。」
「真的假的?」
「是啊,聽說他高價收購,結果那些商人見機不可失,所有物品跟著水漲船高。」「這豈不是慘了,許是他原本是想要收糧賑災,豈料卻變成炒作物價?」
「誰要他慢了一步。」
楊如瑄聽著,徐徐往廚房走去。怪了,三皇子才剛從昆陽城回來,怎麼可能甫得知南方大旱旋即就能調出大批農糧?
樊府,梅貞院前的涼亭裡,傳來楊致堯毫不遮掩的大笑聲。
「侯爺,你就不知道當工部查到六皇子身上時,六皇子那臉色……實在是精采。」
回想那一刻,楊致堯真是拍案叫絕。
「是嗎?」樊柏元使個眼色,要默言替他斟茶,「他沒懷疑是你辦事不周?」
「這怎能怪我?」楊致堯雙手一攤,笑得萬般無奈。「眼前正好是農收期,農貨大抵都已經運入宮中或是由各商家買賣去了,要我臨時調貨,價格自然得調高,可近些年工部一直在查農糧高漲的問題,就這麼巧的遇上了,我有什麼法子?誰要他一看到三皇子有動作,一回京隨隨便便就調動農貨?」
「我沒想到他竟會蠢得幹下這等禍事,也許該說他自命不凡,恐怕早已不將工部的規矩看在眼裡,以為打著賑災的旗幟,皇上就會原諒他。」樊柏元撇嘴哼笑,沒想到這一步棋走得比他想像中要來得好。
「皇上原不原諒他,我是不知道,但接下來才是重頭戲。」楊致堯面向梅貞院拱門,瞥見一抹人影後,便朝他使了個眼色。
樊柏元微瞇起眼。「冶鐵的事如何了?」
「放心,早已備全,全都擱在那兒。」
「這事可得要小心周全,要日夜派人守著才成。」
「我知道,侯爺儘管放心。」楊致堯舉杯敬他。「終於,這一切就要塵埃落定了。」
「再過幾個月,你就可以睡場好覺。」
「是啊,我多想要好好地睡上一場。」一口飲盡茶水,適巧瞧見楊如瑄跨進拱門,他朝她揚著手。「瑄丫頭。」
「堯哥哥?」楊如瑄在杏兒的攙扶下,緩慢地走進涼亭裡。「你們在這兒談什麼?我剛剛瞧見如琪在外頭呢,你們沒發現嗎?」
「有。」楊致堯答得理所當然。
楊如瑄眉頭一皺。「你們在玩什麼把戲?該不會是故意說些什麼,就是要讓如琪聽見吧?」否則以往他們談事總是在書房,怎會無端端地移到接近拱門的亭子裡?
「瞧,就跟你說我妹子可是當軍師的料,挺會舉一反三的呢。」
「比我還像個謀士。」
「別跟我打哈哈,你們到底是在聊什麼?」楊如瑄瞇起眼,雙手叉腰瞪著兩人。
「我在外頭聽人說,六皇子慢了三皇子一步買糧,卻反引起物價高漲,可奇怪的是三皇子才剛回昆陽城,怎麼有法子一下子就調足了農糧賑災?」
她知道楊致堯也經手農糧買賣,可是今年秋收才收成,根本不可能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備妥,代表那農糧是早就囤起了。
楊致堯噙笑望著樊柏元。一個目光就教楊如瑄猜著肯定是樊柏元的計謀,是說……這也預測得太準確了些。
「過來坐著。」樊柏元朝她伸出手。
她沒轍地握住他的手,明知道他雙眼能視,可她幾乎已經成了習慣,從不拒絕他伸出的手,乖乖地坐在他身旁。
問題是——「可是堯哥哥,你和六皇子一派的人走得那麼近,結果又暗地裡幫著三皇子,要是被發現的話……」
她在萬象樓時曾幾次瞧見堯哥哥和六皇子走在一塊,看起來六皇子像是頗倚重他,然兩人愈是走得近,她愈是膽戰心驚,就怕他日被拆穿時,他的下場……她不敢想像。
「啐,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扁了。」楊致堯沒好氣地睨她一眼。「我這是在商言商,他又能拿我如何?況且接下來要進行的是……掀底牌了。」
柏元跟他說過,上回為了請致勤幫忙,他已經把大部分的事都對瑄丫頭說了,可他倒覺得好笑,如果要找致勤,根本就沒必要透過瑄丫頭,找他一樣可以辦到好,致勤也是他兄弟呀。
換句話說,是柏元已經把瑄丫頭當真正的自己人了吧。
「什麼底牌?」她問樊柏元,因為她知道楊致堯是不會跟她說的。
「你就拭目以待吧。」樊柏元斟了茶,餵了她一口。
被封了口,楊如瑄只好乖乖地閉上嘴,只求一切平順無恙。
浣香院那頭,楊如琪急著將熱騰騰的第一手資料告訴樊柏文。
「確實?」樊柏文聞言,雙眼都忍不住發亮了。
這可是一樁大事,一旦揭發開來,六皇子必定會收他為心腹,待他日六皇子登基,他可就平步青雲了。
「真的,我親耳聽見的。」楊如琪也忍不住邀功。「人家可是天天都上梅貞院盯梢的呢,還錯得了嗎?」
「知道了,就知道你最辛苦,我要是功成名就,你就是我的誥命夫人。」樊柏文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打一開始他就要楊如琪多加注意楊致堯,他發覺六皇子相當倚重楊致堯,可楊致堯卻是三天兩頭進出梅貞院,教他起疑,多次跟六皇子提起,結果六皇子都不信,這下可好,總算被他抓到把柄了!
當晚,樊柏文便上六皇子的府邸,告知此事。
「真有此事?!」皇甫濤難以置信地站起。
「千真萬確,而且我認為此事跟我大哥絕對脫不了關係!」樊柏文唱作俱佳地道:「雖然是我的大哥,但要是敢與六皇子為敵,這種大哥我不要也罷!」
「好!很好!好一個瞎眼侯爺,眼都瞎了還敢造亂,瞧本皇子怎麼整治他!」皇甫濤勃然大怒,緊抓著樊柏文的消息,細忖要如何處置此事。
他可以大張旗鼓地要兵部出面,但是要是消息走漏,恐怕到時會撲個空。他想起自己熟知楊致堯幾處囤物的倉庫,於是決定先派人暗查可有多人站哨之處,屆時再領皇城衛上門搜查,絕對要他不得翻身!
一早,皇甫濤派人暗中查訪楊致堯的幾處倉庫,驀然發現位在渡口旁的丙字號倉庫,前前後後皆有不少人看守著,彷彿裡頭藏了多貴重之物。
接到回報之後,皇甫濤為之大喜卻不想打草驚蛇,直到天色漸暗才領著一隊皇城衛順道通知兵部前往搜查。
搜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進行,就是不給楊致堯有任何脫身,甚至找人求助的機會。
就在皇城衛進入倉庫,強行撬開木匣後,驚見裡頭竟是一把把鋒利的長劍,皇甫濤笑意冷鷲,兵部尚書更是一臉不解。
第十八章 御狀(2)
突地,外頭有人入內稟報,「六皇子,這倉庫的僱主在外頭求見。」
皇甫濤哼笑了聲,走出倉庫外,就見楊致堯神情古怪地道:「六皇子?」
「楊致堯,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
「你竟敢背叛本皇子!虧本皇子是如此信任你,將你培養成心腹,結果你竟恩將仇報,陣前倒戈幫著皇甫泱對付本皇子!」
「六皇子,不是的,你——」
「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你的倉庫囤放數十木匣的兵器,難道還會是假的不成?!」
楊致堯張口欲言,突聞後頭傳來急馳而來的馬車聲,他回頭望去,「侯爺。」
馬車急停,下車之人竟是人稱孔二爺的太平侯孔京侃,他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倉庫外頭的陣仗,明白一切都已成定數。
「舅舅,你……」皇甫濤不解地望著他,不懂這時分他怎會跑到此處。
「原來你真是打算斷尾求生?!」孔京侃惱火低咆著。
「什麼意思?」皇甫濤一頭霧水地問。
「你還裝蒜?你帶人查這倉庫做什麼?」
「我……」
「你是打算要揭發我?可你不要忘了,這可都是你要我做的!」孔京侃當他不過是在作戲,怒不可遏地道:「先前傳聞三皇子查貪,你有意供出我掩護自己,我怎麼也不肯信,可如今你做絕了,就別怪我在皇上面前將一切攤開!」
「舅舅,你到底是在說什麼?」皇甫濤急步跟上。
「走!」孔京侃上了馬車,低叱一聲便走。
「舅舅!」皇甫濤怒眼一沉,回頭斥問著楊致堯。「你說,是不是你搞的鬼?!」楊致堯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指著已走出倉庫外的兵部尚書。「六皇子恐怕忘了,先前太平侯曾要六皇子防備,六皇子便要太平侯暗做準備,而倉庫裡的兵器正是太平侯四處張羅為六皇子準備的,之所以會借放在這兒,那是因為太平侯信任在下,只是在下作夢也想不到,六皇子怎會自揭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