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瑄直睇著他,笑意微揚話未落,就見一抹小小的身影突地竄到兩人之間,用力地拍掉他的手。
兩人愣了下,就見樊允熙很堅持地把樊柏元的手挪開,然後往楊如瑄的懷裡一坐。
「允熙,你怎麼可以對爹爹這麼無禮?」楊如瑄不解地問。
事實上她想問的是——他不是怕他爹怕得要死嗎?要不是萬不得已,他根本不想親近他爹的。
樊允熙偏著小臉,偷覷著樊柏元冷沉的臉,然後立刻躲進楊如瑄懷裡。
「侯爺,允熙還是個孩子,別跟他一般見識。」楊如瑄只好出面緩頰。
樊柏元抿了抿嘴,抬手撫上她的額,豈料,樊允熙就像頭護主心切的豹,見他的手一過來,立刻使出小豹拳,精準無比地再次拍掉他的手。
「允熙!」楊如瑄趕忙將他護進懷裡,因為她瞧見樊柏元的臉色已經鐵青得像是被雷擊中了。
「娘是我的。」他直接把臉埋進她的胸懷裡,小小的手臂死命地摟著她。
楊如瑄輕呀了聲,知曉他這是佔有慾作祟,不過,他和她相處幾日,就這麼喜歡賴著她嗎?
她笑瞇了眼,喜歡他對著自己撒嬌,「侯爺,允熙只是……」
「我要回去了。」樊柏元驀地起身。
「侯爺,默言不在這兒,你要怎麼回去?」她急聲問著。
先前賈管事通報說堯哥哥來了,所以侯爺便要默言先回鹿鳴閣招呼。
「怎麼,沒了默言,你當我真是殘了?」他沉聲道。
「我沒那意思……」
見他真往外走,她不假思索地將樊允熙從身上扒下交給杏兒,追著他來到門口將他攔下。
「侯爺,夜色暗了,回寢房的路上沒點燈,提著燈籠吧。」
「我眼睛看不見,提燈籠做什麼?」他沒好氣地道。
她心思惶惶,不想要兩人之間搞僵了,可是偏她怎麼說都是錯……
瞧她沒了面對他人時的伶牙俐齒,滿臉愧疚地苦思說詞,他不由放緩了語氣。「我沒生氣。」只是找不到理由繼續賴在這兒而已,就算楊致堯不來找他,今晚他也很難繼續賴下去。
是說,就算他真氣著,也是氣那不識相又欠教訓的臭娃兒。
「那可以讓我牽著侯爺的手嗎?」她問著,輕柔地握住他的手。「可以讓我牽引侯爺嗎?」
她問得卑微,小臉滿是期盼,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映出他的身影,彷彿她的眼裡除了他,再也裝載不下其他。
「你的燒剛退。」夜風正起,他不希望她又病了。
「不礙事了,我可以的。」
他握著她微溫的小手,確定她恢復了不少才低喊了聲,「杏兒,替你的主子拿件斗篷。」
「是。」杏兒動作俐落,取來斗篷為她披上。
「侯爺,走嘍。」她說著,腳突地被什麼東西撲上,她垂眼一望——「允熙?」
「娘,你要去哪?」樊允熙抬起小臉,可憐兮兮地抱著她的腿。
「允熙,你待會和杏兒回房睡,娘要送爹爹回去。」
「我也要去。」
「允熙……」
「要去。」他堅持,而且還不斷伸手,企圖撥開兩人相握的手。
樊柏元乾脆牽著她的手拉高,看他還能怎麼撥。
樊允熙小嘴微張,隨後緊緊抿起,緊握著她的另一隻手。「要去。」
楊如瑄見狀,無奈地望向樊柏元,就見他抽緊下顎,壓根沒得商量,可是她又放不下兒子……
樊柏元見她左右為難,不知所措極了,半晌才淡聲道:「要走就一道走。」
楊如瑄喜出望外,忙道:「杏兒,把允熙的襖子拿來。」
「是。」
「侯爺,你冷不冷?」
「不冷。」現在才問不嫌太遲?不過看在她問了的分上,他不計較,他可不是那個只會撒嬌兼使性子的臭娃兒。
「嗯,侯爺的手很暖呢。」她笑得極甜,緊握著他的。
樊柏元近乎貪婪地注視著她,直到杏兒將襖子給樊允熙搭上,聽著她笑喊著——「咱們,走嘍。」
望著她笑得幾分淘氣的俏顏,他臉上不自覺地輕漾笑意,可惜她只顧著看路,錯失了她期待已久的笑臉。
「橫豎跟三公子說,戶部既已掀開,不管要往上還是往下,只要稍稍誘之以利就打得動,要是他真放不下心,就跟他說先拿孔二爺開刀。」
「孔二爺?這人不好動,畢竟他和六公子的關係極為密切。」
「正因為密切,所以就從孔二爺最寵的小妾動手。」
楊致堯聽至此,總算意會了。「我明白了,我會將這事一字不漏地轉達給三公子。」他漾滿笑意地品著茶。
「沒事,你可以走了。」樊柏元面色疲倦地道。
「我茶都還沒喝完,你就趕我走,會不會太無情了點?」楊致堯沒好氣地道:「你要知道,你那家絕品樓全都是我在打理,什麼小道消息都是我在搜集,我還得負責連繫佈局,你應該待我好一些吧。」
絕品樓是翟陽城新竄起的一家酒樓,賣的都是絕品菜色,特別的是所有跑堂的全都是姑娘家,而且是面容經過挑選的艷色,重點是個個聽話。
絕品樓,上門的全都是重臣權貴,裡頭的艷色也都是為了伺候這些權貴特地挑選再訓練的。
那位孔二爺新寵的小妾就是絕品樓的跑堂,嘴甜人聰明,送給孔二爺當妾,她像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對他感念得很,一有消息便奉上。畢竟孔二爺可不是尋常人家,而是太平侯,六公子的舅舅。
「我累了。」
「也對,你的氣色不佳,怎麼了?」
「托你妹子的福。」
楊致堯聞言,狐疑地瞇起眼。「侯爺的意思是,瑄丫頭大膽地想要搾乾侯爺?難道是急著生下子嗣?」
樊柏元橫眼瞪去。「你想到哪去了?她病了。」
「那她現在身子還好嗎?」
「已經痊癒了。」樊柏元像是累到極點,連話都懶得說,乏力地站起身。
楊致堯淺啜著茶水,依舊疑惑,問:「她病了,為什麼是你累了?」
樊柏元怔了下,一旁當啞巴許久的默言替他回答道:「因為少夫人病了,都是我家侯爺照料,一連幾天沒闔眼,當然累。」
「一連幾天沒闔眼?」楊致堯難以置信地掩嘴低呼。「哇!侯爺,當初看你待瑄丫頭那般淡漠,我當侯爺存心把瑄丫頭當幌子,好讓我可以以探視妹子為由自由出入樊府,沒想到侯爺竟這般癡心,我放心了,我終於放心了。」
「默言,送客!」
「侯爺害羞了呀,默言。」楊致堯不怕死的捋虎鬚。
「堯爺別再說了,您待會就走,可我還得繼續待下啊。」他手臂的傷剛好,實在不太想再添新傷。
樊柏元羞惱地離開,將兩人的交談聲甩得遠遠的。
他這是怎麼著,怎會不假思索地開口,偏偏又是說了不該說,卻收不回的話。癡心?把這話搭在他身上,只會讓他倍感羞赧,也教他驚覺自己今晚一直想著該如何賴著她,又如何因為她願意隨他回鹿鳴閣而開心。
原來把心給人,竟是這般不經意的事。
回到鹿鳴閣,燭火還亮著,而她……樊柏元下意識地尋找楊如瑄的身影,就見她睡在他的床上,那一瞬間,心緒勾動著他的唇角。
輕闔上門,放輕腳步來到床邊,細細端詳她入睡的臉龐,心旌動搖著,教他不由自主地俯身,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唇,一隻小小的手倏地搗在她的唇上,他一愣,視線緩慢往旁看去,瞪著那隻小手的主人。
「樊允熙。」他咬牙低喚著。
「娘是我的。」樊允熙緩緩地從楊如瑄身旁爬到她身上,將她整個霸佔住。
「你是要把她給壓死嗎?」樊柏元一把將他摶起,惡狠狠地瞪著他。
樊允熙瞪大黝黑眼眸,爹爹真的看得見,娘騙他……
「怎麼了?」楊如瑄疲倦地張眼,樊柏元瞬間把拎的動作變成抱,她見他抱著樊允熙,不由輕扯他的手。「侯爺,你要抱允熙去哪?」
「抱他回自己房裡。」
「不用了,讓他在這兒睡吧,侯爺也得要趕緊睡了,我伺候侯爺……」
「你睡吧,我自個兒來。」
「對不起,我真的好困……」她打了個哈欠,一閉上眼又沉沉睡去。
「娘……」樊允熙小小聲地喊著。
「敢再把你娘吵醒,我就把你丟出去。」樊柏元惡狠狠地警告。
樊允熙垂下小臉,眼眶的淚逐漸成形。
樊柏元把他往床上一擱,褪去了外袍,回頭再將他抱起,樊允熙嚇了一跳。
「你睡裡頭,省得掉下去。」他把兒子抱到靠牆那頭,自個兒則睡在床畔這側。
第十一章 小情敵(2)
樊允熙不解地打量著他,他不是說要把他丟回房的嗎?
可是他讓自己待下了,而且還替他蓋被子,側身摟著娘,就像是將娘護得牢牢的……他翻動小小身子,學他側身摟著娘,把娘護得牢牢的,伸手卻不慎摸到他的手,愣了下,連大氣都不敢喘。
然而,他沒有反應,樊允熙偷偷瞇眼覷著,卻見爹爹像是已經入睡,好像很累很累……想了下,他輕輕地握著爹爹的手,他的手跟娘的不一樣,又大又硬……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