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幾日她總不能見到他,可她明白他為婚事忙碌,她應該體諒。
織雲下床,自衣簾後取出三件外衣,穿在身上。
一併穿上三件衣服,雖然有些可笑,但這樣身上袒露的部分,就能完全被遮掩住,也不會顯得若隱若現了。
自鏡中看到包裹得密密實實的自己,她稍稍安心,躡足走到後房,輕輕推開房後的小門,再悄悄離開屋苑。
她算過時辰,平時不等她呼喚,平兒也會每個時辰進房裡瞧她。
一個時辰,夠她好好逛逛這座別苑了。
順著後院曲折的小徑,織雲繞過幾座屋牆與迴廊,發現開闊之處,前方一棟小巧精緻的屋苑,吸引了她的注意。
織雲繞過屋苑外栽種的美麗花卉,聽見屋內傳出說話的聲音。
「婚事籌辦得如何?」一名男子出聲問。這聲音聽來有些熟悉,織雲好奇地,於是駐足凝聽。
「婚事已具規模,大略辦妥。」
「很好,事情交給你辦,總不會出錯。」那男子又道。「這是能予該當做的。」能予恭謹地答。
婚事?
織雲有些好奇。
障月是這所別苑的主人,如果提及婚事,那麼,是在討論她與障月的婚事嗎?
聽到這裡她的臉兒有些嬌紅。
默思半晌,能予抬首望向障月與剛才說話的那名男子,顯得欲言又止。
「你有話說?」障月凝眸問。
聽見障月的聲音,她的心一熱,便默然往下聽。
「是,能予有話,不知該不該對主上說。」
「有話就直說。」那陌生的男子道。
能予屏息片刻,才開口道:「主上應當盡快得到此名女子,為何還要籌辦婚事,徒增風險?」
織雲愣了愣,這話她聽得有些不明白,是她聽錯了嗎?很快地,她聽見另一名男子的回答:「如此顧慮甚是。」
「風險?」障月卻抿嘴,淡淡一笑。「現在,她人已在我索羅,還有何風險?」
「小城三日前已派人潛入我王衛城,雖不足為患,然無論如何,此事仍應當盡快完結,以免我國擘畫數年的大計有變。」
障月淡沉的眸,從能予肅靜的臉龐上移開。「既不足為患,就無須顧慮。」
「主上—— 」
他微揚手,阻止能予往下說。
他灼灼的眸,凝向前窗方向。
窗外一抹纖細的人影微晃。
男子與能予剛剛回頭察看,便忽然聽見屋外,傳來女子的低呼聲——
一名容貌較平兒與辛兒還要嬌艷,身段也更加玲瓏可人的女子,見到凝立在窗外的織雲,低呼一聲。
織雲也嚇一跳。
那刻,她知道自己該留下,好好解釋,可不知為何,她竟然下意識地轉身就走。
「站住,妳是誰?」那女子嬌聲喝斥。織雲沒停下腳步,她急往小徑上奔走,纖細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彎道盡頭。
屋內的男人走出來。「龍兒,妳見到何人?」能予先問。
「我沒見過她,」那名喚龍兒的女子,遲疑半晌才道:「可我見她剛才往回走的方向,應當是後苑,莫非她是—— 」
能予回頭看主人。
站在能予身後的男子,顯得有些緊張。
障月眼色沉冷。
他凝視那通往後苑的小徑,面無表情。
織雲的心,跳得很快。直至回到她的屋苑房間,坐在床沿上,她還能聽見,自己心口傳出噗噗噗的跳動聲。
主上應當盡快得到此名女子……此事仍應當盡快完結,以免我國擘畫數年的大計有變……她在那小屋窗外聽見的,錯了嗎?不,沒有錯。她聽得一清二楚,不會錯。
那麼,「大計」是什麼?與她有關嗎?為何要經過數年擘畫?
她心跳得很快,頭很昏沉,氣息也很喘促……
從床枕旁取出她收妥的玉杯,她在杯中倒入些淨水,再取出瓶裡的錦纓果研磨的粉末,調和之後,一口飲下。藥粉所剩不多了。她愣愣地瞪著那裝盛著藥末的小瓶,忽然有些怔仲起來。
仔細回想,她對障月,其實完全不瞭解。
她所知道,關於障月所有的事,全都是他告訴自己的。
而她相信他。
既然當時相信,現在就不該多疑。
「如果有疑惑,我應當問他,聽他親口對我說。」她喃喃告訴自己。
吁口氣,織雲躺回床上。是她想太多了。他親口跟她求婚,承諾娶她,不是嗎?想到這裡,她露出釋然的笑容。緩下心頭疑慮。
她慢慢平靜。
見到他時,她大可將心中的疑惑,坦率地說出來,不應該自行猜測,胡思亂想。
「小姐?您醒了嗎?」當織雲心情慢慢平復時,平兒走進房內,見她雙眼睜著,便出聲問她。
「我想再睡一會兒。」織雲回話。
剛才奔得太急,倒有些累了。
「那麼您再睡會兒,辛兒就在屋外,小姐有事,再喚辛兒。」平兒道。
「好。」織雲柔聲答。
平兒退下。
織雲擁著柔軟的被子,告訴自己,現在應當想的,是幸福的事。
人,往往就是幸福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她告誡自己,不該犯這錯。不該犯這,太幸福的過錯。
第二章
主上應當盡快得到此名女子……此事仍應當盡快完結,以免我國擘畫數年的大計有變……在夢裡,她仍然反覆聽見這幾句話。
天剛破曉,她就醒來了。
朝陽尚未露臉,王衛城天空上的焰色,仍然妖美辛艷。
織雲站在窗前,看到平兒走進來。
「今天,我會見到妳的主人嗎?」她問平兒。忽然想起,她見他的時間總不一定,每當她想見他、或者他來見她,總要透過平兒與辛兒傳達。
「主人已經請人來傳話,今日用過早膳後,會來見您。」平兒順道問:「小姐要用膳了嗎?」
她搖頭。「我吃不下,妳去忙吧,不必伺候我。」
昨晚她並未成功說服自己,因此她決定問他,以免自己的心一直不安寧。
平兒退下。
她知道,一會兒平兒就會進來稟報,主人已來的消息。
織雲回眸,凝望窗外。
她一直忘了問他,王衛城的天空,為何出現這般奇特的景象?
索羅國……
神秘的索羅國,王衛城,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她想起,自己到這裡已有數日,但除了這所別苑,她竟然從未見過王衛城,真正的景象。
擱在心上的事,宛若一塊大石。她越希望能與他見面,卻越是見不著他,已接連兩日,他未來到後苑看她。
「平兒,我想見妳的主人。」她終於開口對平兒說。平兒愣了一愣,隨即婉言安撫:「小姐您別急,主人不久就會來見您的。」
「我不能再等了,我有話想對他說,必須立即見他。」織雲聲音溫柔,神色卻很堅決。
平兒明白,這回她阻止不了。
「那麼,那麼您等等,讓平兒給小姐取衣裳去。」平兒隨即入內,低聲吩咐辛兒:「妳快去,對主人說,小姐要到前苑,見主人去了。」
辛兒應了一聲,隨平兒回到屋前,她悄悄走出門外。
「小姐,您穿上外衣,就能去見主人了。」平兒笑道。
織雲將外衣穿妥,沒有為難平兒,另方面,她想走出屋外,也需要穿上外衣。
待小姐將衣裳穿妥,平兒才道:「別苑很大,小姐切記緊隨平兒,別走丟了。」
織雲點頭,隨平兒出去。平兒帶領她,穿過許多曲折小徑,不知是不是錯覺,有幾回,織雲覺得路上的花草,似乎在幾個彎路前才見過。平兒有必要繞路嗎?要是在兩天前,她一定笑自己胡思亂想,但現在,她卻沒這麼肯定。
走了許久,平兒終於帶她來到前苑。
前苑矗立三楝華宇,金碧輝煌,雕樑畫楝,與那日的精巧小屋,與自己居住的秀致屋苑,風情截然不同。
織雲被帶到中間一幢華宅,宅前數名貌美的女奴,在廣闊的前院穿梭忙碌,顯然皆是華宅裡的奴婢,宅前還有水池,織雲穿過白色迴廊,見到落地窗台前挽著重重金色與白色紗幔,顯得華宅沉穩貴氣,十分豪奢。
平兒得到囑咐,領著織雲走進宅邸,此時辛兒碰巧自裡頭走出來,見到平兒,還附在平兒耳邊細語了幾句。
看到辛兒從裡頭走出,織雲有些錯愕,她還來不及細想,平兒便對她說:「小姐請隨平兒進來。」
織雲隨平兒走入屋內,那豪富奢華的擺設,她無心欣賞,因為她在想,辛兒為何從這幢屋內走出來?平兒領她走過幾重屋進與迴廊、小亭,終於來到一處絕美院落,設在大屋後進,前有流瀑與蓮塘,院落內栽有奇花異卉,與齊整的觀景樹,簷前白色巨柱羅列,形成拱狀,廊與廊問寬廣有餘,可供人漫步,景色美絕人寰。一旦進屋即見重重簾幔層迭,窗皆落地,牆漆金紫與嬌白,屋內陳設雖簡單卻貴重,一派雍容。
然這屋宇令人昨舌的豪奢,未引起織雲多加注意,因為她一踏進門內,就看見障月。
她怔愣在門前,無法舉步。
因為她見,他正裸身,而身畔一名艷美的女奴,正在伺候他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