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後果?織雲收過信,卻不明白向禹的意思。
「十日之後,向禹會再來,屆時必接小姐離開索羅,小姐一切無須憂慮。」向禹道。他與小雀來見織雲,只為取信於她,許多話,卻無法當著面說。
織雲還來不及問話,樂贖已經返回偏院。「小姐,您的侍女已回到園中,正在找人,您該回去了。」
「織雲姐!」小雀含著淚,雖然捨不得,也只得放手。
織雲握緊小雀的手,有些不捨。
「小姐,您該走了,別讓您的侍女起疑。」
織雲有些茫然,一切發生得太快,她猶如在夢中。
「我並非被監禁,為何不能讓我的侍女知道?」這是上回見過樂贖後,她心中即起的疑惑。
「一切屬下已在信中說明,小姐看信便知。」向禹道。
織雲望向小雀。
只好轉身,跟隨樂贖而去。
「小姐,」向禹忽然又喚住她。織雲回首,茫然望向他。
「見信之後……千萬珍重,千萬,勿輕舉妄動。」向禹沉聲道。
織雲錯愕。
「小姐,快走吧!」樂贖低聲催促。
臨走前,她回眸……
向禹的眼色,沉重得讓她不得不憂心。
夜深,王衛城的夜,變得越來越寒凍。一切褐露在信中。向禹已清楚將前因後果,與這數十日探得所知的一切,全都在信中揭露!
即使不能相信、不敢相信,她也無法全盤否認向禹信中所敘——
此人為索羅皇君,精心設下詭計,欲奪我織雲城寶……
信中片段,單僅「索羅皇君」四字,已經震撼了織雲的心。
皇君。
他曾對她說過,他是邊地浪人。他曾對她說過,他的父親是索羅富戶。他曾對她說過,索羅皇君是他的座上貴賓。他曾對她說過的話,她全都毫無保留地相信!但這一切,到頭來竟然卻是一個扣著一個的漫天謊言?
「小姐,更已深了,您怎麼還沒歇息呢?」平兒走進來問她。
忽然見到她臉頰上的淚,平兒呆住。
織雲沒有抹掉臉上的淚水,也沒有掩藏緊握在手上的書信,相反地,她抬眸望向平兒,沉靜、嚴肅地對她說:「平兒,我想見妳的主人,越快越好。」
平兒的眼神掠過一抹晦澀。「是,小姐,明日一早,平兒就為您稟報主人。」
織雲不再說話,因為她在回想,回想她到索羅之後發生的一切……
他將她送出別苑,如此無情,她不能瞭解他的理由與原因,然而,如果知道他一開始接近自己,就是欺騙,那麼他的冷淡就能被理解,他的無情就有跡可循——
因為他待她,並非發自真心。
所有的一切,只是欺騙,沒有真實的感情。
捏緊書信,織雲的手在顫抖著……
是輕舉妄動也好,她決心見他,她要親口問他—— 他到底是誰?
她回到別苑,這一回,馬車直接駛入苑內,她被載回自己居住的後苑。他在屋內等她。坐在廳內那張金鳳椅上,他眼色沉斂,彰顯出的氣勢與過往截然不同。織雲踏進屋內時,他揚手驅散一眾女奴,那些女奴中沒有龍兒,或者是她嚇到龍兒,所以他沒有讓龍兒一起來見她。
他站起來走向她。
「妳想見我?」他伸手觸及她。
織雲退了一步。
他眸色略黯。「怎麼了?」沉嗓問。
那低柔的聲調,沉緩得輾痛她的心。
「你到底是誰?」她顫聲問他,沒有迂迥沒有婉轉,龍兒的事也不再重要,現在她只想知道答案。
「我是障月,妳明知道。」他直視她。
「你真的曾經是浪人?真的是索羅首富之子?」她沉聲問他。
「為什麼這麼問?」
「告訴我,你把我送走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龍兒嗎?」她執著地往下問。
「妳需要冷靜,」他沉聲說:「別再提龍兒,她是無辜的。」
「也許,她真的是無辜的,」凝視他的眼,織雲顫聲說:「因為將來還會有第二個龍兒、第三個龍兒,因為你的心從來沒有給過我,你的承諾只是欺騙,是嗎?」
「妳究竟想說什麼?」他眼色沉冷下來,聲調已不復低柔。
「你,就是索羅皇君。」這話,已經說明一切。
他凝視她,閱黑的眼色沉著而且冷靜。「妳全都知情了。」他低緩的聲調,徐淡得就像平常,沉定的眸卻籠罩著暮色。
織雲凝大眸子,臉色蒼白。「你真的、真的是索羅皇君?」聲調哽咽,因為不敢相信。
他甚至不解釋!
障月沉默地盯視她的眸子,他幽暗的眼中有深沉的隱晦。
「為什麼不說話?告訴我,是我說錯了!只要你對我這麼說,我就相信你。」
她顫聲說,柔潤的眸子已蒙上水霧。
「我無話可說。」他卻這麼對她說。
無話可說?
織雲的淚凝在眼眶裡。「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她問他,一字一句,沉重而且痛心。
他凝視她,半晌,這麼告訴她:「我身不由己。」
織雲的淚水無聲地落下,滴落在地上,如滲入地裡的鮮血。
他沒有動,也沒有如往前那樣,溫柔地抬手拭去她的眼淚。
她已不必再問下去。
「身不由己」這四個字已說明,一切,全都是欺騙。
「我要離開索羅,讓我回去。」她對他說,飄忽的聲調,淡得像一片煙霧。
「不可能。」他說,沉淡卻果決,無情的心,像是硬鐵。
她蒼白地說:「我原可以不來問你,我可以一走了之—— 」
「妳走不了。妳在牡丹莊的一切,幾時起床、幾時安歇、喝過什麼茶、見過什麼人,全都在我掌握中。」他沉聲對她說,已不必再掩藏。
而這坦白,傷了她的心。
「所以,你的溫柔、你的關心,也全都是欺騙嗎?全都別有目的,是嗎?」她執著地問他,瑩白的小臉透明沒有血色。
他不答話,沉默,代表默認。
「因為是騙我的,所以,你才會告訴我,必須遵守別苑內的規定、必須有主僕的分際,不能干涉你擁有多少名女奴……」她哽咽,不能自抑。「當時我不明白,不明白你怎麼能這麼理性,這麼冷靜,你怎麼能看著我傷心,沒有感覺……」停頓下來,她幾乎難以再說下去。
他的面無表情,擰痛了她的心。
「原來,那是因為你對我,從來就無心。」她下結語,淚已經盈腮。
「為什麼?」她問他,低弱的聲音顫得厲害。「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是我?為何要選上我?」雖明知道答案,她仍執著地要從他口中聽到。
「我必須得到妳的能力。」他終於親口承認。
平穩的語調與沉著的眼色都像一把刀,無情地剜進織雲的心坎,將她的心割成一片片的破碎。
「為什麼不騙我?」她喃喃問他,淚水凝在蒼白的腮沿,結成一滴滴的心酸與不堪。「為什麼不繼續騙我?你可以說謊,你還是可以、騙我……」已語不成句,
這刻她寧願,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女子。
「恨我嗎?」他沒有答案,卻這麼問她。織雲的淚沒辦法干,眼中的他,在淚霧中已經模糊成一片。
「如果恨我,那就恨吧!」他說,沒有情緒的眼色,顯得淡漠無情。
織雲纖弱的肩膊顫動著,無法自抑。
「既然已到索羅,就不可能再回去。不管有多恨我,我都不會讓妳走。」他沉聲說。
她不再說話,淚眼迷濛,寧願看不清他,也不願看見他無情的臉。
他不多言,多說也無益。
離去之前,他未料她會回話——
「如果恨就可以不必愛,那麼,有一天,我可以學會恨你。」她幽靜地答,空洞的眸,凝視房內黑暗的角落。
這話傷了他的臉。
他臉色冷肅,半晌後,才轉身走出她的房間。
恨他嗎?如果恨他,那就恨吧!這樣,他的心就不會因為她的柔情而動搖,因為她的無辜而自責!
狠狠的恨他,再狠狠地唾棄他!
讓他心安理得、讓他理所當然的利用她,沒有任何無用的牽掛與繫絆。
「主上,我國派往的美人回報,欲色天將用計迷亂主上,欲令主上迷失神智。」能予淺淡的聲調,在殿上響起。
這是紫宵殿,主上養息之處。
「用計?原來他也懂用計。」障月撇嘴,笑得很從容。「他能用什麼計?」
「美人計。」能予答。
障月低笑。「美人?那不正是他想從我國奪取,而發動這場戰爭的目的?他會將美人送來給我?可笑。」
「無論如何,主人宜慎之。」能予左側另名男子提醒,他正是那日在小屋中另一人。
障月沉吟,陰黑的眸子,蒙上更濃重的黯色。
「織雲小姐的身子,應當已經無恙了。」能予忽然提起織雲。
「主上,時日已無多,多一日遲延,就讓欲色天多一天準備。」另一名男子道:「數日內,戰端恐怕就要掀起,鐵騎部隊已待命,現在就待您一聲令下,我即能—— 」
「傳令下去,貼出皇榜,」障月卻打斷男子話,並且示下:「意在召告王城子民,我將收龍兒為新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