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來時雖提得重手卻歡喜盈胸,當她提著空了的木桶歸去時,心和腳步變得沉重緩慢。
又一陣帶著寒意的微風吹過,她攏緊身上的披風,裹住日漸消瘦單薄畏冷的身子。
這些時日,她的精神還好,可身體卻明顯感覺到日日被掏空了般,空蕩蕩的,也時時暈眩……
幸好他沒有看見這一切。
「阮阿童,你做得很好,很對,只要時日久了,皇上傷心過後也就能稍稍釋懷遺忘了。」她抑下黯然垂淚的衝動,努力不去理會那漸漸鼻酸、心酸上來的疼,輕聲為自己鼓勵道。
「又在冤枉朕。」
她低垂的頭沒有抬起,整個人卻早已僵住了。
唉,陸太醫忘了跟她提醒,這病到最後連幻聽症候也會出現。
「朕說過絕不會讓你死,你還想在這兒裝死到什麼時候?」那個慵懶好聽的聲音終於再也抑制不住地輕顫了起來。
清、清皇?真是他嗎?
阮阿童腦際嗡嗡亂響,這下再無疑惑地抬起頭來,下一瞬間,清澈雙眸淚霧迷濛。
修長挺拔,灼灼風華,清貴雅致,清艷無雙……
他還是他,可……卻怎麼瘦得厲害,雪白長袍穿在他身上竟顯得有些寬鬆。
她心一痛,淚珠紛紛滾落。
玄清鳳輕輕地、彷彿像稍用力些又會讓她消失了般,一手扶握起了她,目光有道不盡的相思、憐惜、幽怨和心疼。
「天天來給母后的老桂花樹澆水,為什麼偏不回去幫朕的桂花澆?」
她又是一震,微張口想說些什麼,腦中卻一片空白。
他怎麼會知道?他來多久了?
「天天提那麼重的水,想心疼死朕嗎?」他那雙鳳眸裡有說不出的怨、痛,和滿滿的不捨。「你這狠心的阿童,對誰都好,偏愛折磨朕。」
她又哭了,還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拚命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她這一生最捨不得的便是教他傷心難過……
「朕就知道若沒看著你,你就盡會給朕惹事,教朕頭痛心痛渾身都痛。」
「皇、皇上……」她終於勉強擠出哽咽的聲音,低微地道:「是阿童沒有福氣……」
「朕的阿童是世上最有福氣的好姑娘,再渾說,朕打你屁股!」玄清鳳不滿地重重哼完,又極為捨不得地放輕了聲音,溫柔地道:「你看,這是什麼?」
她透過淚影婆娑的模糊視線,看見他伸出大手,拳心裡躺著一顆朱紅如火的丹藥。
「阿童,朕說過傾盡舉國之力,朕都會為你做到。」他眸光溫柔深情地注視著她,「三個月內,天下兵馬踏遍了大江南北,雪山,南海,夏地,甚至遠至極北之境的隆冬,極南之境的初春,最後,煉成了這一枚解藥。阿童,所以桃花開了,你也當歸了。」
桃花開了,當歸了。
這一剎那間,阮阿童癡癡地望著他,含著淚水,嘴角卻浮現了一抹好美、美得絲毫不輸他風華絕倫之色的笑容來。
所以,他們可以不再只有短短的十二年了?
所以,這一次是真的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很久了……對嗎?對吧。
「所以……我們一起回家?」
「對,一起回家,回我們的家。」玄清鳳展臂將她緊摟入懷,擁得好緊好緊。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再不放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