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什麼。」他聳肩。
「不,你的手真的好巧。」她越看越滿意。「你怎麼會弄女孩子的頭髮?」而且還弄得很好。
「我幫我娘弄過,所以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反正就是東抓一撮,西抓一束,再打個結,插上一點裝飾品,就搞定了。
「你還幫你娘梳過頭髮?」閔斯琳聞言瞪大眼睛,從他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只是梳好玩的而已。」皇甫淵難為情地搔搔頭。「小時候我看我爹經常幫我娘梳頭,覺得很羨慕,便要求我娘也讓我試試,試了幾次以後,就熟練了。」
「原來如此。」閔斯琳又把銅鏡拿起來狂照。「難怪你的手藝這麼好,真該讓我的女僕看看我此刻的髮型,她一定會羞愧到低下頭去。」連男人的手藝都比不上,仙兒真該去撞牆了。
「該羞愧到低頭懺悔的人,應該是你吧?還有臉說人家!」一個女人家,連自己的頭髮都不會弄,什麼事都要靠女僕,這就是生在富貴之家的悲哀。
「是、是,你說的都對。」閔斯琳難得聽話,皆因今天的心情太好,懶得跟他吵,況且他才剛幫她梳了一個漂亮的頭髮。
「你現在還幫你娘梳頭髮嗎?」有他這種孝順的兒子,他娘一定笑到合不攏嘴。
「不梳了。」他答道,表情不太自然。
「為什麼不梳了?你梳得很好啊!」至少比她好得多。
皇甫淵僵著一張臉不回答,閔斯琳雖然不明白箇中原因,但也猜得出來是怎麼回事,泰半是因為這種男女之間的事太親密,小時候還無所謂,長大以後就不太方便,況且要是傳出去,他堂堂「京城第一美男子」,最有男子氣概的皇甫少爺,嗜好是幫女人梳頭髮,恐怕也不太好聽,有損他的名譽。
「不過,你父親也真有心,竟然還為你娘梳頭髮。」她一直以為男女之間最親密的行為莫過於畫眉,但梳發顯然更勝一籌。
皇甫淵苦笑。在外人的眼裡,這或許是個浪漫的行為,但對他這個夾在中間的兒子來說,可就是令人尷尬的舉動了。
「無論如何,總算是大功告成,咱們可以去探聽消息了。」閔斯琳照了最後一次鏡子,將銅鏡收進一個小布包裡頭,精神奕奕地對皇甫淵說道。
「走吧!」說真的,他還滿佩服她的幹勁兒,似乎永遠都不知道累。
不,不對。
他摸摸自己眼睛四周的黑眼圈,即刻否定。
她當然不累,因為她昨晚睡了一頓好覺,早就已經充分補眠,累的是自己。
「你那個樣子,真的好好笑哦!」像頭大灰熊似的。
走在她背後的皇甫淵立刻拎起拳頭,作勢要打她,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放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看來今兒個他的心情也不錯呢!
兩人一路找,一路問,還沒找到老大夫口中的知名鏡鋪,倒先看到皇城,像座山似地昂然矗立。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先前爭得你死我活的唐代古硯,心中感慨萬千。
「都說是漢未央宮的瓦片製成的,沒想到今日就親眼瞧見了——」
「那屋頂上到底有多少瓦片啊?如果全部拆下來,應該可以製作成千上萬隻瓦硯——」
同樣都是那只唐代古硯,兩人的想法硬是不同,皇甫淵是怨歎命運捉弄,閔斯琳卻是一心打算盤,想想還是後者比較實際。
「……你還真是心中時時有寶物,嘴裡離不開寶物。」她對古物的熱情及執著,連他都要甘拜下風。
「這是一定的嘛!」她可神氣了。「不然要怎麼打敗你?」
這話換到明朝來說,他鐵定又是火冒三丈,氣得半死。可不曉得怎麼搞的,現在他聽到這種話,居然一點兒都不生氣,真是怪了。
「好、好,你行,趕快問路。」一定是因為她比較能適應漢朝的生活。
看著閔斯琳同路人說話的背影,皇甫淵告訴自己。
她連漢代的口音都能很快學起來,一定是因為如此,他才允許她沒大沒小,一定是這樣。
皇甫淵給自己找了一個不甚具說服力的理由,解釋自己心情上的轉變,閔斯琳這時轉頭,興奮地說。
「找到了,就在前面的轉角處。」燦爛的笑容煞是美麗,皇甫淵竟有一剎那的晃神。
「那還等什麼?趕快走啊!」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皇甫淵不等閔斯琳便往前走,氣得閔斯琳在他的背後做鬼臉。
「怪胎。」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生氣,鬼都拿他沒轍。
他們要找的鏡鋪剛好位於兩條街交岔口,白底紅框的招幌飄呀飄,「順昌鏡鋪」四個字也隨之飛舞,門口放了一面磨得十分閃亮的大銅鏡,整體搭配相當吸引人。
「客人,找鏡子啊!」
看店的是一對父子,父親已近花甲,兒子的年紀和閔斯琳一般大小,一雙露著色光的眼睛,不安分地盯著她瞧。
「是啊,隨便看看。」閔斯琳一進門就注意到店主兒子不正經的眼神,那種人一看就是有色無膽,也最好利用。
「您有沒有特別想找什麼式樣的鏡子?」店主的注意力,倒是全集中在皇甫淵佩帶的寶劍上,並由此判定他們是有錢人,因此格外熱心招待。
「這個嘛……我想請教店家,您有沒有見過這面鏡子?」
閔斯琳解開手腕上掛著的小布包,從裡頭拿出把他們拉回漢代的銅鏡交給店主,只見店主原先還好奇地拿起來檢查一下鏡面,等他翻到鏡背,看見其上的銘文後臉色大變,雙手微微顫抖。
「店家,您見過?」察覺到店家的臉色有異,閔斯琳小心地詢問店家,只換來他激動的回答。
「不,沒見過。」他連忙將鏡子塞回到閔斯琳手裡。「我從來沒見過這面鏡子!」
「那您知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鏡鋪,在賣相同的鏡子——」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店主慌亂地趕人。「小店要打烊了,請你們立刻離開小店,不好意思。」
閔斯琳和皇甫淵壓根兒什麼都沒問到,就被莫名其妙趕離鏡鋪,店門並且當著他們的面關起來。
「砰!」巨大的聲響毫不留情將他們排除在外,同時也說明這其中必有問題,而且恐怕是不小的問題。
兩人互看一眼,都覺得店主人的反應很奇怪,一定知道些什麼。
「現在怎麼辦?」好不容易找對地方,卻吃了一記閉門羹。
「還能怎麼辦,再想別的辦法。」已經找對門路就不怕,除非對方害怕到連夜搬家,不然她一定設法探到消息。
「煩惱也沒有用,吃飯去吧!」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飯館嗎?」皇甫淵一想到要吃蜜飯和不新鮮的鯉魚就全身乏力,如果再加上淡而無味的酒,就更糟了。
「不曉得,隨便找找,運氣好的話,總會給咱們碰上一家。」閔斯琳也沒什麼力氣,但肚子餓了又不能置之不理,吃飽了才有力氣辦事情。
兩人這次運氣不錯,找到了一家規模不算小的飯館,外表雖然不若「京冠酒樓」氣派,不過也有三層樓高,已經算是長安城內數一數二的飯館了。
更好的是這家飯館不只吃得到蜜飯,還吃得到湯餅和野鴨。魚的種類雖然不多,但至少可以不再只吃鯉魚,為此他們大大鬆了一口氣,互相舉杯慶祝。
這是他們來到西漢以來最豐盛的一餐,他們皆吃得心滿意足,酒足飯飽之餘,他們只剩下一個遺憾。
「不知道這面鏡子的主人是誰,在鏡背留下這麼一段銘文。」再次解開布包拿出銅鏡,閔斯琳對於銅鏡主人的身份越來越好奇。
「要是知道是誰,咱們就不必愁了。」皇甫淵瞄了銅鏡一眼,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言語間儘是感歎。
「說的也是。」閔斯琳聳肩,把銅鏡再次收回布包中,也拿起酒與他對飲。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喝酒,閔斯琳注意到隔榻有位頗具姿色的婦人,一直盯著皇甫淵看,心想他們兩個今兒個是走了什麼桃花運,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遇見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只是對像不同罷了。
她看著皇甫淵,奇異的目光害得他的酒都快喝不下去,直嚷嚷。
「幹嘛?」莫名其妙。
「我有事失陪一下,待會兒回來。」她覺得目前這個情況很有趣,突然心生一計,想看看會不會有什麼事發生,於是腳底抹油,一溜煙不見。
「喂,閔斯琳!」他越叫,她溜得越遠,終至完全看不到人影。
「搞什麼?」他再次拿起酒杯喝酒,指背不小心掃到杯子的耳朵,差點打翻酒杯。
這個朝代連杯子都長耳朵,真是有夠累的……
他一邊抱怨,一邊重新拿起酒杯,正想將酒送進嘴裡的時候,前面忽然站了一位風姿綽約的婦人,笑吟吟地看著他。
皇甫淵不認識這位婦人,雖然她體態妖嬈,神情嬌媚,從任何一方面來看都是個很具吸引力的女人,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當然也激不起他半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