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皇后一直都是兩面人,為了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坐上大位,她步步為營,與穆敬禾始終親近,甚至在他及長時要為他娶妻,雖然是穆敬禾沒有意願,她也名為尊重,實際上,她壓根就不希望他有妻子、有家人。
她佈局很久才取得他的信任,也讓紀小密當奸細,讓穆敬禾相信她是穆敬坤的人,而紀小密為了太子這個愛人,再加上吳皇后給了承諾,會讓她換個身份進宮成為妃子,所以即使她在定北王府當丫鬟多年,仍反咬穆敬禾一口。
只是背主媚上的下場,就是即使已懷有太子的孩子,吳皇后跟太子也都知情,仍是活活的將她鞭打至死。
「這些事全都是父皇跟我的人費盡許多心力及時間,才在最近查出來的,父皇對誤解你一事也感到自責,他雖然最寵我,但皇兄不能否認的是,我也是唯一一個全皇室中願意談論國家大事以外的皇子,也只有我跟父皇像對平凡的父與子,而不是君臣——」
「你到底想說什麼?」穆敬禾臉色鐵青,他聽夠他的話了。
「我要說父皇其實是個好父親,只是生在皇室的子女都太權謀,從查出的這些證據看來,你跟我一樣是其中的異類,這是讓父皇愧疚並想彌補的,你與他先前的印象是不同的,」穆敬坤微微一笑,「我大概可以猜到皇兄要的是什麼。」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竹南萱一眼,「言歸正傳,太子跟皇兄說他被排擠、被孤立,一句句無法施展抱負與才能,但我想問問皇兄,咱們萬熙皇朝可是一片昇平景象,不見怨聲載道的老百姓,國力強盛、吏治清明。」
他刻意停頓,讓當局者迷的皇兄可以換邊思考一下。
「我想,我那位太子哥哥是想要一個政局動盪、吏治腐敗的國家嗎?皇兄難道從沒想過他的思緒本身就是扭曲的?父皇可是一個好皇帝啊。」
第10章(2)
穆敬禾無言,他的確從未想過。
竹南萱也靜默了,如果十三皇子所言全是真的,那爺從頭到尾都只是顆棋子,還是吳皇后手中的傀儡,而長達這麼多年的親情竟然都是虛假,光想就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穆敬禾肯定也想到什麼,他臉色慘白,雙手握拳的怒問:「為什麼?為什麼在這時候來突然告訴我這些?」
穆敬坤撫著下顎,「一來我們是兄弟,雖然這麼多年來你眼中只有太子那個兄弟,不過……」
「不過什麼?」
「京城裡的雜音多了,有人茶餘飯後談的都是你的事,我也不得不去思考該不該置身事外?或許趁機展現兄弟親情,在未來,也能少一雙老是敵視我卻又酷似自己的眼睛。」他趁機調侃,因為兩兄弟說來是全朝皇室子弟中長得最像的,尤其是那一雙深邃的眼睛。
穆敬禾抿抿唇,身邊的竹南萱突然噗哧笑了出來,但在對上穆敬坤的眼睛時,他又不能否認兩人的確有一雙很像的眼睛。
「京城有什麼雜音?」他沒好氣的問。
「一個願意率兵去打仗的皇子,他都願意去保家衛國,而非養尊處優的留在京城享樂,到底是能罪大惡極到什麼程度?」他想了一下,再補了一句,「所以,有一個很會打仗、但眼力很差的皇兄,當弟弟的我也只能不計較的過來,全盤托出,就看皇兄信不信了。」
「我怎麼相信你?也許你刻意離間我跟母后及太子的感情。」說到底,他還是無法相信,他自小就由母后撫養,而當時的母后還只是個妃子而已。
「信不信隨皇兄,但皇兄的人比我的不絲毫不遜色,只是皇兄對皇后、太子太信任,在他們身邊不設耳目,但這在我眼中看來,其實就是自大,皇兄只要派人去查查——」他突然頓了一下,露齒一笑,「別說我對皇兄不好,連查證的事兒我都替皇兄省了。」
他微笑起身,步出廳堂外拍手兩下。
穆敬禾跟竹南萱也跟著走出廳堂,不解的看著他。
站在廳堂門口的是一整排站開的侍從,然後,有人動了,但並不是跟著穆敬坤夜探王府的幾名黑衣侍從。
張昱一臉平靜的走出來,拱手作揖,「手下立即去將人帶過來。」
一向與他交好的康遠瞪大了眼,困難的發出一聲,「你……」
其它府裡侍從更是呆若木雞,反之,那些黑衣侍從相對平靜。
穆敬禾也語塞了,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張昱歉然的看自己一眼後,才轉身離去。
竹南萱呆了,張昱可是爺的心腹,十三皇子竟神通廣大的讓他成了內應!
原來電視跟電影演的都是真的,最不可能的才是最可能的,她回了神,頻頻點頭。
「皇兄別怪張昱,他願意當我的耳目也是為了皇兄,」穆敬坤神情中沒有掩飾他對張昱的欣賞,「他坦白如此一來,他才能確定我這個被全天下都認為跟皇兄是死對頭的人有沒有要對皇兄不利?若有必要,他就算冒著被千刀萬剮的危險,也要捍衛皇兄的安全。」
穆敬禾沒說話,他相信他說的話,因為張昱是他少數信任的心腹之一,他若要對自己不利,有太多下手的機會。
接下來,他要竹南萱先回房休息,他還有很多事要跟十三皇子談。
這一晚,穆敬禾並沒有回到寢房。
事後,竹南萱也只知道有一名貌不驚人的奴才被綁到當初關紀小密的地牢,刑求拷問了三天,十三皇子也留在王府裡三天,但這個消息自然是被封鎖,沒有傳出府外。
三天後,十三皇子一如第一夜來那樣,在夜深露重時與那些走路都像阿飄的死士在黑夜中離去。
但兄弟倆到底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穆敬禾都沒有對她說。
不過也因為太熟悉彼此,縱使他什麼也沒說,她也能察覺到他難言的痛楚。
偶而,他抱著她時像是想到什麼,身子微微顫抖,偶而,他握拳的雙手,指尖甚至陷入掌心,但有更多時候,那雙原本含笑的黑眸變得黯然。
她想她知道答案了,事情一定就如十三皇子所言的那般醜陋。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看似平靜,但又不全然相同。
穆敬禾在書房裡的時間變長了,令眾人鬆口氣的是,他的食慾正常。
每隔三、五天的深夜裡,穆敬坤就會夜訪,有時兩人還促膝相談至天亮。
竹南萱能察覺到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但爺不說,她便不問。
另外,吳皇后跟太子也相繼在白日到訪,他們停留在王府的時間也愈來愈長,但每回與爺會面都很神秘,所有閒雜人等,當然包括她這個貼身丫鬟,都被隔絕在外。
這一日,吳皇后跟太子沒有到訪,倒是十三皇子一身黑衣的在傍晚時分潛入,而且直接潛入爺的寢房。
她不得不慶幸,這幾日因為十三皇子透露了太多醜陋的內情,穆敬禾在情慾上相對少了些,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是他太忙了。
穆敬禾正準備出門,還跟竹南萱說好了,晚上也許會晚一會兒回來,沒想到他就出現了。「你怎麼來了?」
「我來通知未來皇嫂一件事。」他煞有其事的說著。
「誰啊?」她困惑的看了看,但眼下只有她一個是女的。
「就你啊,你是皇兄內定的娘子,呃……目前事情太多了,等今晚過後就可以好好籌備一場婚禮了,當然,前提是我跟皇兄都倖存下來的話。」穆敬坤拍了拍胸脯。
「什麼意思?!」她一臉錯愕的看向主子。
穆敬禾只是抿緊唇,但看穆敬坤的眼神很不滿,室內氣氛也變得更為凝滯。
不過,穆敬坤還是能說笑,「你果然不知道!」他搖搖頭,再看向穆敬禾,
「皇兄就是女人太少,不懂女人家的心思,像我就很懂,女人都希望男人能讓她知道所有要發生的事,尤其是事關生死的事,不然若有個萬一,男人死了,女人也會恨男人一輩子。」
竹南萱不笨,她聽出事情的嚴重性,小臉兒難得一沉,「今晚到底要做什麼?」
「攤牌。」穆敬禾悶悶的道。
「是腥風血雨的攤牌,所以為了不要有遺憾,我未來的皇嫂最好趕快跟我皇兄說些心理話,免得以後沒機會說了。」穆敬坤邊說邊走出寢房,不打擾兩人,這就是雲遊四海養成的壞習慣,太愛管閒事了!
穆敬禾不確定自己在未來會不會喜歡穆敬坤,但此刻對他的多事絕對是討厭的,他就是不想讓竹南萱擔心才什麼都沒說。
但他也知道,現在不說也不成了,她絕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所以,他歎口氣,將即將發生的大事簡略告知,但她的反應永遠跟別人的不同。
她沉默很久,一雙眼睛瞪著他,眼裡有擔心,有怒火,但脫口而出的卻是——
「我也要去!」
「不行,太危險了。」他堅決反對。
「要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去胡思亂想爺發生什麼事?不成,我要在你身邊,我會躲在一個可以看得見你的地方,才能確定你不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