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雪朔把她拉進懷裡,手抄到她後腦勺,吻了她。
他終於知道這些年為什麼他的心裡老有個破洞。
多年前的那日大雪,他一眼就把心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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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起也就算了,還把東西亂亂賣。
這……是怎麼回事?
別說木蘭一肚子疑問,就連上門的客人也被搞糊塗了。
「小春姑娘,你確定這塊瑪瑙只值五文錢?」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道,到還是他耳朵壞了?
「就值這個數。」
玉劍首還在她這裡,還帶回來一件披風,技風不打緊,她的吻被偷走了。
不是被偷,是……她心甘情願給的。
不料,繞了一大圈後自己的心意竟然是這般。
「這位爺,真是對不住,這塊上等瑪瑙不二價是五十兩銀子。」木蘭趕緊出面力挽狂瀾。「我這夥計今天人不大舒服,剛剛說錯了價錢,要不小店就給您打個折數,就當回饋老顧客。」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八寶齋也賣仿貨。」得了便宜又賣乖的人比比皆是。
「我給您用最上等的紅木盒裝起來,自用送禮兩相宜。」在商言商,木蘭笑嘻嘻的打發了人。
「我說……小春,你很心不在焉,我剛剛說了什麼你有沒有在聽?」一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意圖叫魂。
「有……你說……說什麼了?」趕緊擺出全神貫注的模樣,咦,可人怎麼走了?
「你還好吧,哪裡不舒服?」沒看過這麼心魂不屬的小春,木蘭不得不擔心。
「我很好……咦,是霞光,你來了?」
木蘭沒能問出所以然來,素來跟小春交好的姊妹淘帶著大包小包進來討茶水喝。
他點頭致意,回到櫃上滴滴答答繼續他的算盤。
「好多東西,霞光,你要把整條街的百貨都買下來啊,帶到夫家要這麼多東西嗎?」趕緊端上茶,遞上扇子。
霞光毫不客氣牛飲而盡。「這還是一小部份,那些箱籠妝台我爹還在叫人趕工,到時候要風風光光讓我出閣。」
是炫耀也好,小春向來很習慣霞光虛張聲勢的調調。
霞光未來的夫家家境富裕,兩造雖然談不上門當戶對,男方卻執意要納霞光為妻。
「對了,我說要給你陪嫁的玉石……」
都怪百里雪朔,害她現在要對朋友失信。
「免了免了,我瞧你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再說我婆家可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東西上不了檯面是很丟臉的。」這會兒她可是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這些窮朋友能疏遠就疏遠吧。
「既然霞光姑娘這般客氣,那麼這柄玉如意也不好意思充當姑娘的陪嫁,我就收回來了。」不知道幾時出現的百里雪朔手掄一柄晶瑩潔白的龍首玉如意,面帶可惜的放回木盒中。
即便就那麼一晃眼,霞光也看得出來那玉如意價值不斐,起碼……起碼要上千兩起跳。
「你是誰……那玉如意是要送給我的?」
「敝人不才恰好是這家八寶齋的店主。」百里雪朔欠身。
霞光向小春求證。
她點頭。
「不能再商量嗎……」低聲下氣會不會太晚?
有了這柄玉如意,她在未來的夫家至少可以抬頭挺胸的走路。
「玉如意是小春為姑娘添妝的心意,全權由她作主。」百里雪朔把決定權給了她。
他到底是狡滑多工心計,或者純粹一片好心?
好人壞人都讓她做。
「明明有這麼好的玉如意,你何必裝窮?」拿到玉如意的霞光貪婪的看著鋪子滿滿的玉器。
「我真的只是個夥計,木蘭也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多的解釋大概都沒辦法讓善妒的霞光不去記恨吧。
慷他人之慨,等於她欠下百里雪朔還不完的人情。
她們的友情是吹了。
第五章
雖然是官道,黃土路還是顛簸得叫人跌股,塵煙漫漫,就算躲在半座寬的馬車裡,還是覺得氣悶。
她一人佔了半個馬車,其他一半載的是貨物。
「七分珠,八分寶」,七分重的珍珠稱為珠,八分重滾圓的珍珠則是寶,北方官員最近流行配戴玉飾珍珠、雙桃紅等名貴的碧璽事物表現身份,因此市場上的喊價一日千里,將南方玉器北送,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本來像這樣的載貨生意是不需要百里雪朔親自押送,而是交給有固定往來的貨運商行,但是百里雪朔是商人,基於往來無空車的生意經,這一車,等於是多出來的一趟貨了。
「公子,沒有知會木蘭他會擔心的?」出了城門,臨時被拎上馬車的小春很是憂愁。
「我給他留了條子。」百里雪朔用指腹抹去她眉心的小結。
他才不管木蘭會不會跳腳,會不會把鋪子給拆了。
這動作太過親暱了。被他輕觸,小春一顫,不知道什麼緣故,她撇了開去,這一轉頭恰好看見遠去的柳堤綠岸、春光水色,小橋流水人家,心中竟是一黯。
她沒出過遠門,這六年習慣了在鋪子跟玉坊來來去去,再多,沒有了。
「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只要你想,我們隨時都可以回來。」
他在蘇州逗留遠遠超過早先預計的時間,飛鴿傳書天天在屋簷上飛來飛去催促他非走不可,連兄弟情都拿來要脅了,不賣僧面也要賣佛面。
去,原本也是可有可無,可是在拿捏的時候把小春納入了考量。
他不想留下她。
「我每天都要按時服藥的……」
「我早讓木蘭多制半年份的藥丸隨身攜帶著,你不用擔心。」連這他都想到了。
預謀不是?!
她沒話說了。
老實說,能出來透透氣是她完全沒想過的事。
離開草綠花艷的蘇州,沿路景色變得肅殺。
天藍如洗,雁作人字,奇山峻嶺,春陌田干,這些路,六年前的她曾經走過嗎?
老實說她完全不記得了。
她怎麼來到江南的,她一點記性都沒有。
那年的雪太凶太急又太狂,淹沒了所有的一切。
出門處處新奇,可是一天半後她坐不住,躲回車廂去了。
她暈車,量得厲害,又吐又嘔,馬車為了她破例的在天未黑之前進了小鎮打尖。
要了間上房,讓她暫歇,小春吐得昏昏沉沉,一沾到枕頭竟然就放鬆的睡著了。
這一睡,睡過長夜,睡到日上三竿。
睡到自然醒的她才發現事情不妙,她是不是拖延了大家的時間?
趕緊下床梳洗,不意臉盆裡的水竟是溫熱的。
是誰這麼周到,知道她這時候會起床?
不可能吧,她想多了,一天十二個時辰要讓水一直保持著溫度是不可能的啊。
更想不到的是她一有動靜,立刻有人敲門。
「姑娘,您可是醒過來了?要小人馬上替您準備膳食嗎?」
肚子的確咕嚕作響了,她打開房門,看見即便是閱人無數的店小二也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
她懂自己那副尊容的。
斂下螓首,「下知道訂房的公子有沒有留話?」
「留了、留了,他要小的跟姑娘說,他出門去辦點事情,約莫二盞茶時間就會回來。」
「那好,就勞駕小二哥給我幾碟素菜,三個肉包子。」
「馬上給姑娘送來!」哈腰鞠躬,嘖,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啊。鮮花是那位俊俏的公子爺,至於牛糞……
不過到底那位公子爺的眼睛是長在哪呢?
一直到下樓,應該說百里雪朔退了房,那位小二哥的疑問始終沒有解開。
相較十幾個黟計繃緊了皮,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生怕貨物有所損傷或失竊,身為貨主的百里雪朔卻是自從小春暈車之後更是堂皇叫夥計們慢慢走。
這……慢慢走是怎樣∼∼
天罷了,挑最大的客棧住宿,遇上市築,藉口要給家裡的老弱婦孺買些新奇玩意,市集逛遍了,小春手裡抱滿東西,他大爺卻空手而返。
錯過宿頭,再怎麼荒山野嶺荒地都要去找戶民宅給她梳洗。
小春很過意不去,沒道理大家一同出門她卻老是享受不同待遇。
然後照眾夥計嚼舌根做出來的結論,他們家大爺壓根是帶著沒有見過世面的小春出來散心的。
至於送貨,真的是順便而已。
千萬算計,不管百里雪朔心思再如何縝密,也有那麼上不著店下不著村,方圓五里沒有半隻小鳥飛過,可天已經黑,太陽早掉到西邊去的一天。
他們露宿紮營是扎定了。
「朔宮,打火石弄濕了怎麼辦?」
習慣在野地煮食露宿的運貨夥計們麻利的搬出家當準備煮食,煮食免不了用火,這打火石不能用,問題可大了。
鐵鍋早架在石團上,下面也鋪了撿來的樹枝,百里雪朔瞧了眼不知道為什麼濕透的火石,伸指一彈,樹枝竟應聲起火。
這廂忙完,他又被喊到別處去。
夥計們歡呼,也各自忙碌去了。
小春則是目瞪口呆。
「誰空出手來去舀水回來?」有人喊。
「我去。」她很希望能跟這些大哥們打成—片,顧不得心裡還有些事情想不透,接了水瓢,經人指點往林子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