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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綠光

  「奴婢多謝大爺今兒個替少夫人討回顏面。」

  玉衡之瞧也沒瞧她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小彌笑睇著他,彷彿相處久了,多少有點懂他的性子。「不管如何,多謝大爺了。」話落,福了福身離去。

  好半晌,玉衡之才緩緩抬眼。

  他幫她?

  不,那不過是因為那個單純的丫頭是他專屬的玩具,能欺負她的,只有他,誰敢不經他的允許欺負她,是要付出代價的。

  「爺兒。」徐知恩走進房裡輕喚道。

  玉衡之懶懶望去,「知恩,通知旗下所有掌櫃,往後所有銀兩進出,不經總帳房的手,還有,派人去查年盛中近來與哪些人有往來,私底下與誰聯繫,又出入了哪些場所。」

  「是。」

  他閉上眼,心裡突然覺得諷刺。

  一個他信任十年的好兄弟,似乎背叛了他,而他認為傷害了他十幾年的母子,似乎一如往昔……他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玉衡之的寢房,兩扇窗半推開,屋外的百樺樹篩落點點日光,伴隨著幾許微風和花香。

  「不管怎樣,一個姑娘家竟懂做帳,要說她沒心眼,誰信?她分明就是二房派來的細作,爺兒不得不防啊。」

  窗外微風拂亂年盛中語重心長的話,碎成粉末消失在玉衡之耳裡。

  他的心裡自有一把尺,因年少遭逢變故,讓他容易信任人,當信任瓦解時,這人他永不採信,就算補足銀兩,修改了帳簿也無濟於事。

  同理,年盛中說的每句話,在他的解讀裡,都是為了替自己脫罪,也代表著練凡恐怕一點威脅性皆無。

  「爺兒……該不是已經被那不起眼的丫頭給迷惑了吧?」

  倚在錦榻上的玉衡之抬眼,似笑非笑道:「盛中,你到底說什麼?」

  「方纔,我來的時候,瞧見少夫人和二爺在溪邊玩得不亦樂乎。」

  「喔?」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唇角卻緊抿著。

  今兒個一早,他特地差小婉去玲瓏閣叫人,得到的回覆卻是她忙著擬帳簿,無暇過來伺候……難道是在騙他?

  「爺兒要是不信,可以問徐總管。」他指著站在門邊的徐家兄弟。

  玉衡之低聲問:「記恩?」

  「這……年爺說沒錯,今兒個一早,二爺帶了幾名工匠,在溪邊不知道弄什麼名堂,我看了一會,像是引溪水再做個小池塘,然後少夫人就來了,如二爺在溪邊比手畫腳,談得很愉快。」他壓根沒加油添醋,完全照實說。

  玉衡之垂眸,想起昨兒個便瞧見兩人指著溪水不知道在聊什麼。本來他沒太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似乎另有內情。

  他們名分上是叔嫂,照理該避嫌的,但看他們的樣子很投緣而且相處融洽,她又一再幫巽之說話,要說她是巽之安排進府的眼線……似乎也不無可能。

  但要是如此,兩人光明正大攪和在一塊,豈不是顯得太愚蠢?

  「其實,爺兒,我也想跟你說,這少夫人狀似傻氣,但手段高明。」徐記恩掙扎了老半天了才說。

  他不想道人是非,可事關主子,他是不吐不快。

  「喔?」怎麼他就沒瞧過她高明的一面?

  「她進府兩天就收服了小彌,就連爺兒身邊的小婉、冬兒也極為認同她,更遑論少夫人和二爺……她要是真傻,怎能如此快與人打成一片?又是如何讓爺兒願意走出院落,和二房的人見面,甚至是吃飯?」他總覺得少夫人深不可測。

  玉衡之沒搭腔,想著她的一舉一動,緩緩站起身。

  「爺兒?」徐知恩輕喚。

  玉衡之沒睬他,逕自推開門,朝院落外而去。

  裝得傻氣些,確實比較容易讓人卸下防備,而他,也栽在她的手裡了?

  那麼,秀緣那般待她,又要如何解釋?

  他想找出答案,但站在拱門邊,瞧見她被暖陽曬得小臉泛紅,笑瞇眼地對著巽之激動比畫著,他的心驀地一抽。

  那臉上的紅暈,是暖陽所致,抑或是為了巽之?

  她百般要他和二房重修舊好,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巽之?

  是這樣嗎?

  他勾著笑,告訴自己,那沒什麼大不了,然而壓進心間的沉悶,卻讓他瀟灑不了。

  「爺兒,少夫人畢竟是來自鄉下地方的野丫頭,又正值芳華,心性不定是可以預期的,而二爺高大威武是多少姑娘家所愛慕的對象,如果說他們兩人有私情,那也就……」

  「住口!」玉衡之惱極,拂袖而去。

  他不想聽、不想看……巽之高大威武,那是因為沒嘗過他受的苦,而練凡……到底是為何接近他?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年盛中斯文的臉泛起幾分得意,垂眼逕自盤算計量著。

  第九章 主啊,相公生氣了

  晌午過後,練凡心目中的許願池逐漸成形。

  手中的設計圖,是她昨晚畫好的,雖然畫得有點零零落落,但神奇的是,二爺找來的工匠居然看得懂。

  許願池是愛心形的,從前端引入溪水,往下鑿出階梯,形成瀑布般的流水,再挖出一窪水池,容納溪水。

  「大嫂,這樣子可好?」

  每進行到一個段落,玉巽之便與她確認,他的態度非常慎重,挑選的石材是最堅固而美觀的,就只為完成她的許願池。

  「很好、很好。」她不敢相信石階上竟還能鑲上類似寶石的石頭,伴隨著粼粼水光,璀璨奪目。「不過今天應該是完成不了了。」

  這個許願池,頂多就五、六平方公尺,不算太大,然而工匠卻有四個。

  雖然幫手夠,但是作工極細,光是砌牆,就費了不少工夫。

  「大概要兩天。」

  「這樣已經夠快了。」她本來以為要費上十幾天呢。「等到完成時,再跟你大哥說,給他一個驚喜。」

  玉巽之聞言,垂下長睫問:「這個池不是要許願用的?」

  「是呀。」

  「大哥也許不會信這種事。」

  「有可能。」練凡皺皺鼻。

  所以,她必須想個辦法把他拐來才行。

  「你對大哥真有心。」玉巽之淡笑。

  「誰讓他是個病人呢?雖然他最近狀況好上許多,可總得把根基打穩才行,否則一個不小心,病情隨時會轉變。」儘管他喜歡欺負她,可他的欺負其實並不令人難受,她甚至感覺得到他慢慢敝開心房,接近她。

  看起來她是被欺負的一方,可她卻覺得自己像是馴服了一隻野獸,只要有一會沒見到他,她就會開始想他,擔心他有沒有乖乖吃飯喝藥。

  不過今天她真的很猶豫呀。

  因為昨晚他說,剩下的賞,他下次要……所以,待會她要是去見他,他會不會又無預警地親她?

  一想到這裡,小臉便藏不住羞意的燒燙著。

  玉巽之睇著她,瞧她抿唇低笑,眉眼挾羞藏怯,一抹微風拂過,吹亂她幾綹髮絲,他不由自主地要輕拾她的發,卻因小彌的話手停在半空中。

  「少夫人,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去探視大爺了?」

  「喔……」她拉長尾音,壓根沒發現玉巽之隱晦的情動。「那……走吧。」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就來吧。

  深吸口氣,她朝玉巽之點點頭,正要走,卻聽他說:「大嫂,如果有一天,病的人是我,你會照顧我嗎?」

  小彌垂著臉,眉頭微擰。

  「嗯,當然。」練凡沒心眼地說:「不過,還是別生病的好。」

  如果有能力可以照顧人,她當然不會推諉。

  睇著她纖柔的身影離去,玉巽之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少夫人往後還是別跟二爺走得太近。」轉進翠嗚水榭的拱門時,小彌才小聲地提醒。

  「為什麼?」

  「對少夫人比較好。」

  「我不懂。」

  「少夫人不需要懂,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好。」生活所迫,讓她善於察言觀色,他人隱藏的心思,大抵逃不過她的眼,更何況二爺表現得那麼明顯。

  「為什麼要這樣?二爺人很好的。」

  他很有心修補手足情誼,況且他也待她很好,為什麼她卻得離他遠一點?

  「就是人好才有問題。」小彌小聲咕噥著。

  「嗯?」

  「沒事。」她抿起笑,遠遠地看著守在寢房外的徐管事疾步走來。他的臉色有點怪,欲言又止。

  「徐管事,廚房在準備爺兒的晚膳了嗎?」練凡漾笑問著。

  「呃……」

  「還沒嗎?冬兒和小婉呢?」

  徐知恩一臉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說,瞧她又往寢房的方向走,趕忙擋下。

  小彌一看,立刻明白房裡狀況不對,而徐管事希望少夫人別靠近。

  「少夫人,方纔我瞧池塘好像有個地方沒砌好,咱們先回去瞧瞧,待會再過來吧。」她開口阻止。

  「不用了,那個明天再看就好,我要先確定爺兒有沒有準時吃飯喝藥。」練凡壓根沒嗅出不尋常的氛圍,逕自往寢房走。

  「少夫人,爺兒正在吃。」徐知恩再擋。

  練凡愣了下。「他今天沒有等我。」

  她再遲頓也開始感到奇怪,該不是她今天沒過來找他,所以他生氣了?

  「少夫人,為了配合大爺吃藥的時間,晚膳當然要提早吃。」小彌說著,不著痕跡地挽著她。「既然大爺已經在用膳,那咱們就別打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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