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會傷人?」紀非瞧了瞧它的舉動,微笑地看進它的眼底。
黑鷹下一刻即有模有樣地對她搖首。
「那你乖乖留在這兒養傷可好?」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聰慧的黑鷹再朝她點頭。
紀非笑笑地看著另兩人,「喏,它都這麼說了。」
「小姐,這鷹……聽得懂人話?」開了眼界的蘭總管,有些好奇地想上前摸摸它的翅膀,卻被它不客氣地拍開。
她一手撫著下頷,「看樣子似乎是。」
通體漆黑的獵鷹,先是瞧了瞧又擔心又害怕的春嬤嬤,再看看臉上雖在笑眼睛卻沒笑的蘭總管,它歪著頭似是想了想,最終踩著蹣跚的腳步走至紀非的身邊,抬起爪子往紀非的手臂上踩,在紀非的配合下爬上她的肩頭,選擇老老實實站在她的肩上不動。
對於黑鷹的舉動,紀非有些愕然,半扶半推地協助它站上她的肩頭後,原本她還擔心它的利爪會抓傷自個兒,卻沒想,黑鷹卻主動地放鬆了爪子的力道,光是靠著擺動兩翅來保持平衡,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比她還怕她會受傷似的。
「黑鷹留在我這,這事就這麼定了。」為了它的體貼,紀非朝兩名猶錯愣著的忠僕道。
既然決定好黑鷹的去處了,一隻裝有碎布的竹籃很快就被送進紀非的閨房裡,就近擱在紀非床邊的小桌上,擔心傷勢不輕的黑鷹會被這天候凍著,蘭總管還貼心地在小桌旁添了一隻小火盆。
當夜裡紀非在書房處理完公事回到房裡時,她本以為早該窩在籃裡歇息養傷的黑鷹,卻一反白日裡的聽話溫馴,時不時就拍打著傷翅想自竹籃裡跳出來。打算上床就寢的紀非攔了它幾回,卻怎麼也阻攔不了它離籃的決心,迫不得已,她只好將它給抱出來擱在床邊,哪想著地理位置黑鷹仍是不滿意,一心就是想跳下床往門邊去,這讓累了一日的紀非不禁覺得有些疲憊。
「你這是怎了?都快子時了,你不好好歇著還折騰些什麼?」她抱住掙扎不休的黑鷹,以為它是不喜歡籃子,所以打算將它抱進被窩內。
遭制住的黑鷹張大了嘴,卻始終沒有發出半點叫聲,只是一逕地想逃離被窩與她。
「睡不著?」她抱起它,低首看著它骨碌碌似會說話的雙眼,猜測地問。
它瞪了她半晌,閉上了嘴扭過頭去。
她想了想,莞爾一笑,「該不會是覺得彆扭吧?」
這回黑鷹連理都懶得理她。
「……或是你怕羞?」她繼續猜測。
它直接抬起沒受傷的翅膀掩住她的嘴。
「我說你一隻鷹羞什麼羞?」紀非直接把它這反應當作是默認,一手將它抱緊並拖進被窩裡,「快睡,天很冷。」
厚實的錦被遮天蓋地的自上頭蓋了下來,阻去了黑鷹逃跑的去路,同時也將它困囿在紀非溫暖的懷抱中。紀非小心地避開它的傷翅,一手按住不時亂動的黑鷹,過了許久,不僅是昏昏欲睡的她倦極了,就連被她體溫熏得暖烘烘的黑鷹也困了。
方入夢境未久,絲絲寒意就像是穿透了暖和的錦被,滲進了被裡也滲進了紀非的夢裡,長年來時時保持警覺的她隨即醒來,接著她便明顯地僵住了身子。
這是怎麼回事?
她之所以會莫名夜半醒來,不只是因全身冰涼涼的,還因她兩手似正抱著一具光滑的身子,且那觸感……還挺不錯的。
小心確認包圍渾身的涼意是由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後,紀非緩緩抬起水眸,兩眼緊緊鎖住近在眼前的那一張俊容。
「……你是何人?」好不容易,她這才自喉間擠出聲音。
有著一雙冷目的男子沒搭理她,眼中寒意甚是凍人。
「你是那只鷹?」她也只能這麼推論了,畢竟她可沒有夜半夢遊出門去逮個美裸男回家陪睡的好習慣。
他仍舊沒吭聲,目光專注地打量著她,像是非在她面上看出個子丑寅卯不可。
「你究竟是什麼?」既然對方不說話,那她也只能主動點往下問了。
「修囉。」皇甫遲淡淡輕應,「可以放開我了嗎?」
修囉?
雖不知那是什麼,但以這偏涼的體溫來看,總歸不會是人就是。
「我無敵意。」感到他的推拒,她兩手緊緊環抱住他結實的背後,以免下一刻會被他不憐香惜玉的推下床去。
「放手。」皇甫遲在她兩手在他身上打結,怎麼也撥不開時,俊容上終於出現了些許惱意。
「我其實也沒那麼怕冷……」她的兩腳緊纏住他修長的雙腿,免得即使受了傷氣力還是比她大的他會兩腳將她給踹下床。
他沒好氣的問:「那還摟得這麼緊?」
「我怕一放開會瞧見不該瞧見的東西。」冤枉啊,難道他忘了他現下是渾身光溜溜的嗎?
「……」
感覺他停止了抗拒推攘,紀非總算是稍稍放下心。她試著挪動被他壓得有些發麻的右臂,他也配合地將身子往床裡頭挪,可這一挪一動,乍現的春光,即大開大敞地出現在她的視野內地供她欣賞,迫使她不得不再度將身子貼回他的胸坎前,主動替他遮掩住無限春光。
「……」她真的不是故意佔他便宜嗎?
緊抱著他好半晌,覺得這景況怪異得緊的她,清了清她的嗓子打破他倆之間的僵局。
「你一到夜半就會變成這副模樣?」怪不得方才睡前他說什麼都不肯讓她抱進被窩。
皇甫遲輕聲更正,「是原本就這副模樣。」
她抬起小臉,美好的黛眉往上挑了挑,明澈的大眼中盛滿了好奇。
「我中了咒。」他有些不耐地解釋,「解咒前,夜半會恢復原身,天一亮則變成鷹。」
「何時可解咒?」她微微抖了抖,總覺得源源不絕的涼意,正透過他們交纏的肢體緩緩傳至她的身上。
他冷眼一掃,「總之不會是現下。」
「那咱倆得繼續抱多久?」雖說眼前人再賞心悅目不過,但老抱著跟冰塊似的身子,也挺讓人吃不消的。
「你只要把眼閉上讓我去尋套衣裳就成。」這話她早問不就得了?
她氣定神閒地再問:「你哪來的衣裳?」撿到那只黑鷹時,她可沒見鷹的身上有穿什麼衣服來著。
「……」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她動了動就快僵硬的身子,並在抬起頭來時順道問了他一句,「你聽過獅吼功嗎?」
一臉疑惑的皇甫遲尚不知她為何突然問他這個時,她已直起上半身,以驚人的音量朝門外大喊。
「蘭!」
被她洪亮的叫喚聲吼得兩耳嗡嗡作響的皇甫遲,怔愕了片刻,在回過神來時,她已又安安分分窩回他的胸前,並拉高錦被牢牢遮住他倆的身子。
「小姐!」以為她又遭遇什麼不測,就睡在鄰房的春嬤嬤,聞聲不顧衣衫不整,十萬火急地拍開房門衝進來。
紀非悠悠哉哉地應著,「在這候著呢。」
定睛瞧清楚房裡的狀況後,春嬤嬤登時膛大了眼,結結巴巴地開口。
「小姐,你、你……」她房裡怎會有個男人?
「你沒看錯,你家小姐正輕薄著美男子。」
「小姐。」同樣也聞訊趕來的蘭總管,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勾著嘴角,「不知你喚老奴來是……」這是要阻止她的非禮之舉呢,還是助她一臂之力?
「快去撈幾套你的衣裳來吧,咱們家的貴客眼下正不著片縷。」她很大方地與他們分享貴客的窘況。
什、麼?
春嬤嬤霎時白了一張臉,抬起一手,顫顫地指著她那張若無其事的小臉,而蘭總管則甚感興味地挑高了兩眉,站在門邊動也不動。等得不耐煩的紀非在他倆遲遲都不吭個一聲時,慢條斯理再對他們添上一句。
「倘若你們不介意待會兒他光著屁股在你們面前晃蕩的話。」
「小姐!」終於被嚇回神的春嬤嬤,當下被她有失閨儀的舉止氣得快背過氣去。
「小姐稍候片刻,老奴這就去。」蘭總管微微輕歎,轉過身就以輕功飛掠出院子,準備為自家小姐救火。
沒過一會兒,辦事效率素來甚高的蘭總管,捧來幾套他自個兒乾淨的衣裳,還順手捎來了男用的鞋襪,恭恭謹謹地站在床邊有請貴客著衣。
「你們還不出去?」紀非看著他們還賴在原地生根的兩腳,「或者你們想參觀一下他是如何更衣?」
「小姐呢?」春嬤嬤使勁扭絞看手中的繡帕,彷彿那繡帕就是她的頸子似的。
她無辜地眨眨眼,「我也得出去嗎?」
始終被他們主僕三人視為無物的皇甫遲,總算是逮著機會可以出聲了。
「出去。」她摸也摸夠了吧?
「小姐,恕老奴失禮了。」蘭總管面上噙著一抹笑意,朝紀非微微躬身,接著出手如閃電地一手將紀非給拎出被窩,一手飛快地將錦被給蓋回貴客的身上。
遭自家忠僕一路給拎出門外的紀非,兩腳才在地上站定,一抬首就見兩張黑壓壓的臉龐直朝她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