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捧他,省得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天王級畫家。」
「真的,伯母,您有看過在威的聖母像嗎?」宣妍斗膽進言,水亮眸子直瞅著吳慈美。
不是錯覺呢,那張聖母像,果然是以伯母為模特兒。其實伯母面容姣好,眉清目秀,眸底透著慈祥光痕,現在她更加覺得在威的筆觸真是萬分傳神。
吳慈美玩味地看著她。「看過。」
「您覺得如何?」
「……平平,題材不好。」吳慈美煞有其事地歎了口氣,隨即又笑盈盈地開口,「這孩子的審美觀向來有問題,對事的看法有諸多偏執,不過,你似乎導正了他,我對你很中意,希望你繼續矯正他。」
「伯母?」宣妍不解,總覺得她話中有話,正在想問,卻被奉在威硬是往後扯了一大步。「你幹麼?」
「走人了。」不爽了。
獻給母親的畫,竟被她說平平,除了不服氣,奉在威還有更多情緒在翻騰。
「等等。」
「你不走,我走。」還真的走了。
宣妍眨眨眼,難以置信他真的就這樣丟下她。
「沒關係,我哥向來這樣,你別在意。」突地,有人從吳慈美身後蹦出來。
她瞪大眼。「你不是……」
「我是被惡質騙財小狼犬欺騙的千金小姐奉家箏。」奉家箏笑嘻嘻地說。
宣妍羞得垂下臉。「抱歉,那時候我跟你哥不是處得很好,我以為他……」
「沒關係、沒關係,他就是欠人教訓,由你來整治他,我很滿意。」奉家箏很熱情地挽著她。「他很喜歡照顧人,但怪癖很多,希望你慢慢調教他,讓他越來越正常,加油。」
「加油?」怎麼會這樣?在威真的很怪嗎?
怎麼他母親要她矯正他,他妹妹要她調教他?
宣妍蹙眉忖著,卻見有人走近吳慈美,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後,她隨即一臉抱歉地漾笑。
「宣妍,很抱歉,有事要忙,沒辦法再跟你聊一會,你可以隨意走走,還有先去吃點東西,在C台有鯛魚烤片佐香檳醬,是藍帶大廚的拿手好菜,你去嘗嘗。」
「好的。」
「待會再過來找你玩。」奉家箏笑嘻嘻地跟著母親一道離開。
宣妍微笑以對,看向會場中心,梭巡奉在威的身影。
他過肩的黑直長髮雅痞地束在腦後,身穿大地色的圖騰線衫,外搭寶藍色銀絲袖口的休閒西裝外套,灰白色的長褲包裹著一雙長腿。線衫故意拉開兩顆鈕扣。與人倚在牆柱閒聊,微微敞開的厚實胸膛,移開視線的吊兒郎當調調,美唇淺挑掀起漫天笑意,像花海一陣陣地撲向她。
這麼棒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在牆柱邊與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發覺她的視線,瞪她一眼,像小孩子拗脾氣似的,很蓄意地別開眼。
宣妍好笑地調開視線,瞧見王思沈和乾佳瑾有志一同地站在牆邊銅塑品前研究其藝術價值。
在場的所有人,不管男男女女,全都穿著華美的服飾,戴著昂貴又極有品味的精緻珠寶,談吐優雅,舉止從容,在整個派對裡頭自由穿梭,就像是待在家中般的自在怡然。
她茫然看著,對再次突生的格格不入感已不再不解。確實是不同的兩個世界。差異性太大了,大到她開始對未來無法樂觀。
她從來就不是個樂觀的人,頂多是思想積極,但行動總是消極,否則她不會出入許多場派對,卻永遠只作壁上觀。
突然對以往想釣金龜婿的行徑感到好笑,實在是太天真。
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豪門太大,反而找不到容身之處。
挾帶著滿腹心思,她緩步走到外頭,長廊底部有一扇觀景窗,可以眺望景點極佳的夜景,但卻祛不散她內心的浮躁。
「美人,好久不見。」
身後傳來輕佻的言語,宣妍聽而不聞,繼續放空,不再讓負面情緒繼續壯大。
「我肯理你,你就該要偷笑了,還拿什麼喬?」話落,粗重的聲響伴隨一把力道,強硬將她身子扳正。
宣妍不悅地瞪著來者,卻突地瞪大眼。「是你!」雖說那日她有些醉,但可沒醉得忘了是誰對她非禮。
「對,就是我。」吳久哲笑意輕勾。「走,我們到旁邊聊聊。」
宣妍緊緊地貼著身後的觀景窗。「走開!這裡是屬於四方集團的官宴,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啊,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力道略微加重,他輕易地將她擁入懷裡。「嗯∼真香,我當然是聞香而來的嘛。」
「你不要臉!」宣妍別開眼,用力地掙扎,抬腿踹他。
「我是不要臉,你最好是別給你臉卻不要臉!」吳久哲利用身形的優勢,輕易地將她困在他雙臂之內。
宣妍今天沒喝酒,腦袋可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對我亂來,否則絕對要你死得很難看!」
那回在洗手間差點遇險之後,奉在威教她一套防身法,但是要抓準時間點,否則恐怕無法見效,所以又特地教了她一套說詞,最好是可以嚇得對方一愣一愣再給予痛擊。
「哦?怎麼讓我死得難看?」吳久哲嘿嘿笑著,清俊的臉透出濃重的情慾,頑長身形更貼近她。「說呀,想要讓我怎麼死?你以往在派對上,都是怎麼讓人死的,告訴我嘛∼」
他語意猥瑣地問著,濕熱的氣息在她頸間圍繞,噁心得教她想吐。
「你認不認識奉在威?」她努力地深呼吸沉住氣,粉拳握得死緊,背出奉在威教她的喝止用詞。
「在威?」她突然吐出的話教吳久哲一愣,圈緊的雙臂明顯放鬆。
「我是奉在威的女朋友,你要是敢對我胡來,我就……」機會一閃即逝,於是宣妍確定距離OK之後,立即做出抬腿動作,不偏不倚地以膝撞上男人最脆弱的腿間。「給你這樣死!」
很想死,是吧?去死吧!
第8章(2)
吳久哲臉色瞬間鐵青,跳也不是,站也不是,無力地跪趴在牆邊,像是被罰面壁思過的小孩。
見他跪下,宣妍拉開長裙,拔腿就跑,然而,才跑子兩步,卻瞧見吳慈美正朝她走來,依距離估算,剛才那一幕,她應該是看見了。
「你沒事吧?」吳慈美快步走來,立即將她護到身後。
「我沒事,我、他……」宣妍剛逃出狼爪,臉色蒼白得很。
「我來處理。」走到外甥身後,她一把擰起他的耳朵。「吳、久、哲!你這個渾小子,是誰教你對女孩子亂來的?!」
語氣凌厲,面目猙獰,大家閨秀的氣息不見了,貴婦人的溫柔婉約更是蕩然無存,她神情肅冷,像是要將擰在指間的臭小子給活活絞擰而死。
宣妍被這股殺氣給嚇得倒退數步。這是什麼狀況?難道說,伯母跟他很熟?
「姑姑……」救狼啊!痛啊——他的椎心之痛還在火燒蔓延,姑姑怎麼忍心給他痛上加痛?
「誰是你姑姑?你叫得出口,我還不敢認!」吳慈美的潤白指尖壓根沒打算松放。「你這個渾蛋,長得人模人樣,端出你的行情,還怕不招來一票女人,為什麼偏偏要對女孩子用強的?而且這個女孩子還極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媳婦,你未來的表嫂,你知道嗎?!」
吳慈美話一出口,宣妍更是再退數步。
天啊,這男的是在威的表弟?
「姑姑,那個女人只是想釣金龜婿而已,我接近她,只是想要測驗她,你……先放開我啦。」痛捏∼
「釣金龜婿?」
宣妍心間刺痛了下,不敢迎向吳慈美詢問的眼光。
「對啊,你自己問她,她常常出現在各種派對裡,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到處勾搭男人,說難聽一點,根本是去獵艷的低級交際花。」
吳慈美鬆手,吳久哲立即跳到一旁,捧著快要被擰掉的耳朵,痛得快掉淚。
「我不是、我沒有!」宣妍硬是擠出些許聲音反駁。
「還說沒有?上一次在派對遇見你,我問你是不是想休息一下,你跟我說對,我帶你進洗手間,你都沒反抗了。」吳久哲說得鏗鏘有力,絕不容辯駁。
「才不是那樣,我以為你說的休息,是好心要帶我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休息,誰知道你竟然帶我進洗手間!」誰會想到那麼複雜的環節上?
「拜託,跑趴跑得那麼熟的人,還假清純啊?」吳久哲撇了撇唇,唾棄。
「我……」她被氣得臉色陣白陣紅,瞥見吳慈美沉思的目光,心想她對她的印象肯定變差了。「對不起,伯母,我先走了。」
「宣妍?」吳慈美沒料到她踩著高跟鞋竟能跑那麼快,臉色凝重起來,纖手一掐,再次掐中吳久哲的另一隻耳朵。「別想給我跑,跟我去見你爸,我要好好地問他,到底是怎麼教你的。」
去見老爸?吳久哲噴出男兒淚。「姑姑,不要啦∼」
***
宣妍不斷地奔跑,儘管劇烈的跑步讓她腳趾發痛,卻還是執意地狂奔,宛若身後有什麼毒蛇猛獸在追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