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彩兒嚇得鬆手了,她委屈不已的看著丁香。「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對我這麼凶?」
「可能神智還不太清醒吧!」見彩兒泫然欲泣,芸娘連忙打圓場。
丁香只看著芸娘一人說話。「芸姐,我沒有神智不清醒,我只是想去救染了瘟疫的人,不想更多人染病。」
「可是,你又不是大夫,怎麼救?」彩兒十分不以為然地小聲說道。
丁香鄙夷地看著彩兒。「這就不需要告訴你了。」
彩兒瞪大眼,驚訝的眨了兩下。「丁香,你好奇怪!你到底為什麼要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那個……我還有些針線活要做,你們慢慢聊。」芸娘見苗頭不對,便找個借口離開了。
房裡只剩下丁香和彩兒,丁香明白彩兒當然還不知道她已知曉她的真面目,自己現在對她惡聲惡氣也沒用,搞不好讓彩兒起疑,還會壞了日後的事。
她改口道:「我是……頭痛,所以口氣難免差了點,你別放在心上。」
「看在你昏迷了那麼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彩兒催道:「你在這裡等,我再去找大夫來,一定要確定你沒事了才可以,不然我們可不能再同一房……」
雖然不明白為何一醒來就被告知自己得了瘟疫,但她現在沒有任何的不舒適,大夫剛為自己把脈也沒說有什麼問題,想必那些病症已因她的「死而復生」而消失。
「我說了要去看看府裡染了瘟疫的人,你沒聽到嗎?」丁香穿上鞋,冷靜的套上外衣,滿腦子都是皇甫皓飛。
他會在哪裡?他會認得她嗎?
如果他認得她,那代表他也重生了嗎?
老天爺雖然給了她重生的機會,但千頭萬緒的實在讓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有如墜五里霧中。
彩兒又拉住她。「你不要去啦!丁香,你這樣很奇怪耶!說什麼要去治病,我看你八成是還沒好……」
「我要去!」
她乾脆推了彩兒一把,也不管彩兒被她推得跌倒了,在那裡撫著膝蓋直呼痛,就這樣趁機跑掉了。
冬陽穿過窗欞上的薄紗灑入書齋,如此午後教人倦懶。
趙千嵐低頭看著府裡的帳冊深思,她歎了口氣,端起青瓷茶杯,啜了一口熱燙的香茗,又歎氣,蹙眉揉了揉太陽穴,再歎一口氣。
他就快回來了,看到府裡這麼多人染上了瘟疫,會不會怪她辦事不力?
一直以來,她都想在他面前扮演完美的女人,她可以很精明,很能幹,唯獨對他的一片情意,她死也說不出口。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她的心思他應該懂,如果他不懂,那麼表示他對她沒情意,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就這麼在他身後看著他就好,能夠待在他身邊就好,起碼她知道,他的身邊現在沒有女人,當然也可以說一直沒有女人,所以她就當有朝一日,他會明白她的心……
「大總管,有個名叫丁香的奴婢求見您。」她的貼身婢女芝兒來報。
「丁香?」她對這個奴婢毫無印象。「她有什麼事?」
「她說要見了大總管才當面稟告。」
最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趙千嵐煩躁的蹙了蹙眉。「叫她進來吧!」
「是。」芝兒揚聲。「丁香,大總管讓你進去。」
聽到芝兒的叫喚,丁香顫抖著走進書齋,又期待又怕有什麼意外,她的一顆心狂跳,眼裡閃閃發光。
老天!她好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當她看到坐在黑檀木桌後、模樣清冷的趙千嵐時,喜極而泣的淚水幾乎要不受控制的湧出眼眶。
自己過去多麼自以為是啊!趙千嵐明明就只是外冷內熱罷了,卻被無知的她當成冷若冰霜、目中無人……
她看著趙千嵐,欠了欠身。「奴婢丁香,見過大總管,大總管萬福。」
縱然她的情緒十分激動,但不能顯露出來,她只知道一切已經重新開始,她要小心謹慎,不能再犯任何錯誤。
「你說吧,有什麼事非要當面見我不可?」趙千嵐一雙冷眼瞅著她,有些不太耐煩地問。
這個名叫丁香的婢女是怎麼回事?為何用那種眼光看著她?雙眼滿懷情感,讓她心裡毛毛的。
「奴婢會治瘟疫,請大總管答應讓奴婢為府裡染病的人醫治。」丁香響亮地說。
「什麼?」趙千嵐眼眸一瞇。「你會治——瘟疫?」
「是的。」丁香回答的毫不猶豫。「奴婢有把握可以治好瘟疫,只要您同意讓奴婢在府裡醫治。」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趙千嵐臉一沉。「城裡最好的大夫都對這次的疫病束手無策了,你憑什麼在這裡說大話?」
第7章(2)
丁香沒被趙千嵐那幾句重話給嚇得打退堂鼓,她反而大聲清楚地說:「回大總管的話,先父是神醫丁太仁,奴婢自幼耳濡目染,熟讀家中所有醫書,也有天賦,就請您姑且相信奴婢一次!」
之前,她把她爹的交代牢牢記在心中,不敢透露自己會醫術,但結果還不是落得投湖自盡的下場。
所以,現在的她豁出去了,反正再怎麼也不會比投湖自盡差,她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你說令尊是——丁太仁?!」趙千嵐大為驚訝。「那麼你為何賣身為婢?」
這個她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先父過世後,後娘容不下奴婢,覺得奴婢在家裡看了礙眼,便把奴婢給賣了。」
趙千嵐盯著她,不語。
諒這小小奴婢也不敢在她面前扯謊,況且是否真是丁太仁之女,派人一查就可以知道了。
她思索了一下。「好吧,我就暫且相信你,讓你去醫治府裡染病的人。」
丁香喜出望外。「謝謝大總管!」
她就說嘛,趙千嵐很好說話的,明明有副善良的心腸卻老是擺出一副難搞的樣子,讓大家都誤解她。
「我會交代下去,需要什麼藥材,儘管開出來。」她又看了丁香一眼。「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大總管,您茶涼了吧?奴婢再幫您沏杯熱茶好嗎?」丁香慇勤的就要去拿茶杯一。
趙千嵐婉拒道:「不必了,你出去吧,這些事自然有負責的下人會做。」
「奴婢想幫您沏茶,讓奴婢幫您沏茶吧!」丁香央求。
「我說不用了。」趙千嵐不耐煩了起來。
不過現在趙千嵐嚇不到她了,丁香索性耍賴皮。「奴婢不管,奴婢幫您沏!」
丁香奪了茶杯,轉頭便跑。
「搞什麼?」趙千嵐傻眼的看著拿了茶杯就喜孜孜地一溜煙跑掉的丁香。
她都那麼凶的說不用了,那丫頭不怕嗎?
為什麼會不怕?府裡上下可都對她敬畏三分哪!
怪丫頭。
「你說——少爺回來了?!」丁香才聽彩兒說完,手裡的碗就眶噹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她的皓飛!她魂牽夢縈的皓飛回來了!
「你幹麼啊?你又沒見過少爺,反應幹麼這麼大?」彩兒看著地上的碎碗,不快地皺眉。「快點收拾乾淨吧,房裡這麼小,踩到就麻煩了。」
「少爺——在哪裡?」丁香才不管什麼碎碗,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彩兒奇怪不已的看著她。「還會在哪裡?當然在臨風閣啊!」
丁香暗笑自己的糊塗。
是啊!臨風閣!這裡是李府,他回來了,當然在臨風閣。
「彩兒!喬嬤嬤要你跟春兒、秋兒一起去把落花別院打掃乾淨,該洗的東西全要搬出來洗一洗。」外頭趙姨娘來喚人了。
「哎喲,我的腰好痛哦。」彩兒忽然撫著腰坐了下來,一臉不適的皺起了黛眉。
丁香看了她一眼。
她可不會再當傻瓜了,搶著替彩兒做事,過去自己真是笨極了。
「那你歇一會兒再過去幹活吧!可別歇太久,趙姨娘的脾氣可是沒芸娘那麼好,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她就出去了,也不管彩兒不死心的還在喊她。
丁香快步繞過花園,加快腳步往臨風閣走去:心跳得厲害。
樹葉都落盡了,枯枝在寒風中顫抖,但她心裡卻一團火熱,沒披外衣都不覺得冷。
進了臨風閣,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這個時間,她的身份,不應該來這裡,這些她都知道。
但是——她必須要親眼看到他,只要確定他真的沒死就好……
她悄然無聲的步入臨風閣花廳的內室,隔著垂簾,看到有道精緻的屏風,地上鋪著氈毯,裡頭有張紅木石桌,桌上茶香裊裊,她倚在門邊,握緊了粉拳,抬眸偷偷望了過去。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他就在內室與趙千嵐坐著談話。
一見到他,那完好無缺的他,那挺健的身軀,丁香的淚一下子就衝進了眼眶裡,模糊了視線。
只要想到他被尚方寶劍穿透肩胛的那一瞬間,她就心如刀割,恨自己沒有衝出去擋在他身前。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他,在刑場那天,她還沒見著他就被杜紹瑜擊昏了,醒來時已與他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