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不能每次被逼去相親都躲到我這來過夜,你這樣我怎麼跟乾媽說啊!」路小雨不禁抱怨。
這位家規甚嚴的大小姐,昨晚八成又被逼去相親了,所以才躲到她這裡來,要叛逆不回家,製造在外頭跟野男人一塊過夜的假象。
「還不都你害的?」楊雅築埋怨地看著她。
路小雨被埋怨得莫名其妙。「關我什麼事?」
「還沒有?還不都是你生了這麼可愛、貼心的小寶貝!我媽吵著要我快點嫁出去,她要帶孫子!本小姐才二十六歲耶!」楊雅築說到激動處,語氣不禁拔高,要不是想到形象要顧,她已經大吼大叫了。
「噢……」路小雨不禁心虛的低頭。「那個……凡凡乖巧貼心,是因為你和乾媽教得好……」
她不得不承認,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這些年要不是有好友和乾媽幫忙,她不可能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把孩子帶大。她要工作、要照顧小孩,更要身兼父職,如果沒有別人的幫助,她沒有把握能把孩子平贍養大。
她大量的接稿,無論什麼樣的風格都接,要擬真、美式插畫,甚至是帶點奇幻色彩的圖稿,童書繪本只要時間夠,她也會接回來做,這麼拼了命的畫,當然是為了白花花的鈔票。
「知道錯就好,我媽要是問起你,你自己看著辦。」楊雅築語氣溫柔,但帶著警告意味。「趁還有時間,我先回家瞇一下,洗個澡、敷個臉什麼的,我下午還要上課呢。」
「怎麼又要我說謊啊?楊雅築,你很討厭耶--」每次都被乾媽識破,她的說謊技巧很爛雅築又不是不知道。
「我媽疼你嘛。」楊雅築微笑丟下力道十足的一句話,讓路小雨完全無招架之力。
「媽咪,我吃飽飽了。」路凡在兩個女人鬧起來時,已經吃完早餐了,還把垃圾收拾好丟進垃圾桶,抽衛生紙出來擦嘴,舉止就像個小紳士般。
這讓身為美姿美儀老師的楊雅築十分驕傲,這小傢伙就是她教學最好的成果啊!
「叭叭--」正好聽見娃娃車的喇叭聲,路小雨立刻跳起來。「凡凡,車車來嘍。」
「媽咪,你忘記聯絡簿要簽名。」路凡翻找書包裡的家長聯絡簿,其中夾著一張回函。
路小雨快速瀏覽後簽名,回函是通知下周的動物園校外教學,請家長同意並踴躍參與活動,算是家長和家長之間的交流。
「媽咪,你纍纍,我不去沒有關係哦。」在母親開口詢問之前,路凡先說了,貼心的為母親著想。
兒子的貼心懂事讓她很心疼,因為她忙,工作一來就忙得昏天暗地,常常錯過他的校內活動,但她知道凡凡就算再懂事也只是個五歲的小孩,也會希望媽媽參與他的學校活動。總不能一直讓孩子失望啊!她跟凡凡的老師談過,這回她不會失約的。
「不累,媽咪會睡飽飽,一起去動物園玩。」她在同意選項上打勾、簽名,將回函夾進聯絡簿裡。
路凡的興奮全寫在臉上,小臉上佈滿了期待,巴不得明天就是星期六,他是踩著小跳步走下樓上娃娃車的,上車後還不斷的對著母親揮動小手,說再見。
站在大門口,目送娃娃車消失在轉角,路小雨轉頭,就看見好友下樓來。
「雅築,你下周有沒有空?」沒說要去哪裡,挖坑給這位大小姐跳。
但楊雅築沒上鉤。「我媽一定很樂意陪你去。」她們認識超過十年,太瞭解對方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就知道!」路小雨沒好氣地翻白眼。「我再請乾媽一起去,希望她老人家不要覺得我在佔她便宜才好。」找個老人家陪她去帶小孩,怎麼想都覺得很超過。
「你要是不找我媽她一定會生氣,還有我爸,你下回來我家接凡凡,我爸會生氣不把小孩還你。」楊雅築掩嘴竊笑,凡凡這個貼心的小可愛,很受她家人歡迎。
她出身書香門第,家教甚嚴,小雨未婚懷孕休學後,爸媽本來是不允許她倆繼續做朋友的,但是她堅持陪小雨度過難關,後來她父母也被小雨的憨傻感動……一連串不太愉快的記憶閃過腦際,她甩甩頭,把那些過去拋在腦後。
「好啦、好啦,你們都只會拿凡凡威脅我……」路小雨哀怨地道,怎麼孩子是她生的,她卻要跟人搶啊?「對了,雅築……算了沒事。」
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吞了回去。
楊雅築聞言挑了挑眉。「怎麼了?」
「沒什麼啦,小事,我自己解決就行了。」她差點就要開口問好友,「他」的下落。
楊雅築瞇了她一眼,語帶無限深意地說:「不能解決再告訴我,小雨,我會幫你解決的。」希望這句話,單純死心眼的好友聽得進去。
她們之間無話不談,超過十年的友情不是開玩笑的,這六年來唯一避談的話題只有路凡的父親,小雨能騙過別人,卻騙不過她。
「我先回去了,會趕不上下午上課,你快去睡了。」最後一句話用命令的,通宵熬夜的人,現在還站在這裡聊天?
「好啦……」路小雨摸摸鼻子,對好友揮揮手道別,上樓睡覺去。
倒上床後她立刻睡著,夢中模模糊糊的出現那幅平面廣告,不同的是,她能感受到風吹拂在臉上的感覺,漫天風沙……那只看得見側臉的男子在大漠裡拔足狂奔,她拼了命的在他身後追趕,要他不要走,跑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她追不上那男人,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化成荒漠上一個小小的黑點。
她累得跪倒在沙地,哭叫著不要丟下她一個人……一轉身,那走遠的男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竟是齊開雲冷酷的臉!
她陷進夢中,不願清醒--* * *同一時間的紐約--齊開雲猛然自夢中驚醒,他坐起身來,大口喘息,發現自己全身被汗水浸濕。他竟然夢見了從前,六年前來紐約的前夕。
抹了抹臉,雙眼已經適應室內的陰暗光線,他望向床頭櫃上的冷光電子鐘,現在時間是早上七點。
他掀被下床,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窗簾。
陽光灑進室內,照亮他無隔間的私人空間,風格強烈的後現代室內設計,沒有暖色,冷硬的銀與黑交織。
進入浴室稍做梳洗,他套上運動服、慢跑鞋,耳上掛了個iPod,要出門前卻覺得怪的挑了挑眉,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過長的瀏海。
「麻煩。」拿來一條短繩,把瀏海全數攏到腦後綁起,露出額頭令他的五官更為明顯,透露一股剽悍之氣。
搞定惱人的頭髮後,載上遮陽的墨鏡後出門慢跑。
沿著他住所的大樓人行道跑起,以穩健的速度跑向公園,墨鏡遮住了旁人對他的臆測,是他的保護色,隔著墨鏡的他在觀察,人、行道樹、松鼠和鴿子、遛狗的人和被狗遛的人--觀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繞了一大圈回到他租賃的公寓,這是他每天固定的慢跑行程。
他進入大廳時,門房正被一名金髮美女糾纏,他眼角瞟到漢克朝自己打了個暗號,他知道又是來打探他消息的人。
他悶聲低頭,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麼走進電梯裡,直接上樓。
自從他答應思師沃夫的要求,替一支男性香水拍攝廣告後,麻煩就接著而來。許多想要好照片、好作品的模特兒,不惜付出代價,主動獻身、收買,為的就是希望他掌鏡拍照。
就算不是真正的平面廣告,一張獨特有魅力的照片,便能得到更多的工作機會,那是他第一次與時尚界接觸,大概也會是最後一次了。
回到住處,看見答錄機有數通未接來電和留言,他按下播放鍵,脫下衣物進入浴室淋浴。
「Kai,我是喬安娜,少爺,你讓我很為難……拜託你了,起碼接一份工作,OK?再聯絡。」第一通留言是他的經紀人打來的,他不打算理會。裸身站在蓮蓬頭下,任憑水花兜頭淋下。
「齊開雲,裝什麼死?還不給我接電話!」中文,不耐煩的語氣很熟悉,啊,不就是他哥齊開陽嘛。「是真的不在還假的不在?嘖,對機器說話真蠢--你夠了,不要仗著人人寵你就可以橫著走!我耐性磨光了,下個月你就給我死回來,老爸七十大壽,你不回來就死定了!」虛長他八歲的大哥耐性告盡,看他不順眼很久了,誰教他在外六年不回國呢?
豪邁的在身上抹肥皂,哼歌淋浴,沒有回電的打算。
「齊先生,我是康宇誠,不知上周與您討論的事情您考慮得如何?
無論如何,請與我聯絡。」
是要贊助他開攝影展的集團營銷經理,他雖不懂商,但也覺得一個營銷部經理來與他討論開攝影展的事情有些怪異--他再考慮考慮,他不是不動心,而是覺得要再謹慎一些。
洗了個舒服的澡,除去一身運動後的汗味,他頭髮微濕,仍綁著出門時的髮型,圍著浴巾就出來了。在廚房找水喝,剩下的留言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以為到此告一段落,結果電話卻在這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