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你被我哥哥們宰掉!」
這句擔心發自肺腑,真誠透明,讓驚蟄臉色稍霽。
「他們看見也好,我不想每晚偷偷摸摸來。」
「你還想每晚都來?!」
yin蛟!不,yin龍。
「當然。」驚蟄毫不否認。「而且,我抱著你,你比較舒服。」
螭吻臉色辣紅,啐他:「舒、舒服的到底是誰呀?!一臉快意,龍膦都浮出來,死纏著人不放,我厥過去又醒來,你還在那裡動──」
驚蟄想笑,又佯裝正經,畢竟,他原意單純,是螭吻想偏了。
「我是指,如意寶珠。它在你身邊,你睡得更安適些。」
「……」螭吻真想吞掉自己的舌!
「與其避不見他們,導致無法留在你身邊,我寧可正面對上。」
「看來,你做好受死的准。」
清冽之嗓,雖笑,卻狠厲,在驚蟄甫說畢,緊接傳來。
大龍子出現於房門口,眉眸俱冷。
身後,則是摩拳擦掌的其餘龍子。
還有,張大嘴,癡傻看著寶貝么兒,被另一個男人勾在懷中,過度受驚,腦中萬雷齊轟的蠢爹爹──四海龍主……
捉姦在床,該面臨哪種窘況?
爭執?開戰?群毆?
然後,他哭著,挺身相護,不忍家人傷其分毫,並且脫口說出他對驚蟄的深情。
兩人因而確定心心相屬,擁抱、親吻,家人終受感動,給予真心祝福,從此幸福快樂──
眼前,是演哪一出?
喝茶聊天,話家常?
對,就是喝茶聊天話家常!
在眾龍子各自喚出武器,打算將摧「弟」狂魔狠快痛宰前,龍主出言,先歎,後說:「你理妥衣裝後,到廳裡見本王,要殺要剮,也得先把話說明白。」
確實,衣不蔽體,又渾身精采──吻痕、抓痕,處處皆有──刺傷著為人爹親的心,還是著裝完畢,再來好好教訓,這夜闖小九房內,對小九出手的yin賊!
「父王,驚蟄他是你的──」「兒子」。螭吻禁不住想替驚蟄求情。
四海龍主不讓他說下去,僅淡淡吩咐:「老八,扛小九去泡海底溫泉,讓他舒坦些。」
八龍子頷首,連人帶被裹成蟲繭,頂上肩頭。
螭吻無法反抗,投給驚蟄「「你自求多福,在我回來之前,可別被宰掉哪」」的一眼,便由八龍子扛去泡溫泉。
「是他強迫你?」
抵達熱泉,扯開綃被,八龍子見他一身狼狽,吻痕瘀紅鮮艷,映襯白皙膚髮,更顯怵目驚心。
八龍子的神情,彷彿只要螭吻點個頭,折或面露委屈,他便會動手擊斃驚蟄!
螭吻沒入泉水間,吁了口爽歎。
「我嘴沒被捂上,只消一嚷,你們就會趕來救我,但……我沒有喊。」
這個答覆,回應了八龍子的疑問。
沒受強迫,亦知隨時能求援,仍是任驚蟄……
若非心甘情願,又能是什麼?
八龍子未再多問,靜默伴坐旁側,讓螭吻好生浸泡。
等他舒舒服服浸了個痛快,渾身鬆軟,由魚婢更衣梳發,才再度坐上八龍子肩膀,一路扛回龍城大廳。
廳內,看到一片祥和之景。
龍主與驚蟄,喝著茶沫,席間,沒有爭執。
驚蟄看來毫髮未傷,螭吻鬆了口氣。
在他到來之前,不知眾人談些什麼?
被八龍子抱下肩頭,螭吻慢慢踱往大桌,驚蟄扶他一把,掌心貼腰,惹來龍主以清喉聲做為警告。
螭吻臉上的紅,是熱泉之故,更為驚蟄毫不避諱的舉止。
「別再刺激我父王,好嗎?老人家禁不起嚇。」
拍開驚蟄的手,往空位坐下。
桌上茶點琳琅滿目,螭吻看了更覺得餓,加上整夜狂縱,體力流失太多,先抓個兩塊大餅填胃。
「吃慢些。」驚蟄替他斟滿茶,推至手邊。
「坐過去一點。」螭吻要他「保持距離」,省得激怒父兄。
被抓奸在床,好歹反應歉疚點,哪能像驚蟄……明目張膽,視別人家父兄如無物。
「嗯哼!」清喉聲越發加重。
螭吻勸不退驚蟄,只能任由他往面前堆放茶點,積成小山一座……隨便他了。
「無論你們剛罵了驚蟄人,有些話,我也想說──父王,你應該認驚蟄為子,嚴格算來,他才是龍子……以目前狀況而言,他比我像龍子,這些,原本亦屬驚蟄所有,是被我侵佔,現在還給他,天經地義。」
被認成了「兒子」,父兄便不會對驚蟄……加以苛責。
畢竟,好與壞,也是自家孽子,能罵能揍,卻不會痛下殺手。
「胡言亂語!龍骸城九龍子,便是『螭吻』,也只會是『螭吻』!你既投胎成為我兒,哪能說讓就讓?!」
「我沒說不當你兒子呀,只是按理而言,驚蟄才該是。你可以收我當義子,我不反對。」螭吻可沒有「犧牲奉獻」的大愛精神──義子,他照樣能在龍骸城吃喝玩樂!
「小九,不要藉此替驚蟄脫罪。」大龍子淡道。
「無關脫不脫罪,只是你們不覺得……一切,若順應輪迴,驚蟄才是你們家人嗎?他既是龍魂,現又取回寶珠,成功化龍,墨鱗金骨──所有的錯,都扭正了。」螭吻認真說。
旁人如何想,他是不清楚,但身為當事者的他,想法一清二楚。
「我不過是抹蛟魂,出世迄今,沒努力過、沒認真過,卻也沒吃苦過,擁有旁人所沒有的,可是這些本就不屬於我,要指控誰搶了、拿了,倒像作賊的喊捉賊。」
嘴裡說著「無關脫罪不脫罪」,卻還是做起了「脫罪」的辯解。
沒辦法,驚蟄的口才,他很是明白,對他以外的人,愛理不理,話懶得多說。
他若不替驚蟄開口,驚蟄……會吃虧的。
「墨鱗金骨還他,剛好而已,寶珠也物歸原主,誰都無權指控他。」
言下之意──「各位哥哥的火,可以港熄了,用不著太替我生氣,錯,不在驚蟄。」
「至於昨夜……你情我願,我正好想抱他,而他,恰巧來了,就玩玩嘛,大豕都懂,呵呵……」
換句話說──「我沒吃到虧,他沒佔到便宜,兩不相欠,甭控訴誰辣手、誰摧花。
短短幾句,全替驚蟄粉飾太平。
彷彿拿走力量、失去寶珠,變得處弱無力,魂與軀殼至今仍依靠鎖魂圈縛鎖著,全都不重要。
「這樣想想,驚蟄根本不該罵,反而要辦場宴席,熱鬧、盛大,歡迎他加入你們一家,最好也昭告全城,給驚蟄個名分。」螭吻自覺言之超有理,逕息說,更點頭如搗蒜,完全同意自個兒論調:「好了好了,小事情解決了,到此為止,大家可以解散,各自去忙各自的吧。」退堂!
全廳,只聽見螭吻在說,說完,還真打算站起來離場。
可惜,除他之外,其他人都沒動,不認為此事甚小、到此為止。
「你方纔的擔保,當真?」
四海龍主問著驚蟄,口吻很沈,像討債似的。
「當真。」驚蟄堅定頷首。
「那好,本王同意你留下,但……不許你接近小九,更不可以對他動手動腳!」
「這我做不到。」無法實踐的諾言,他驚蟄絕不輕諾。
「你給我離他遠點!」龍主拍桌,指向驚蟄的鼻,怒斥。
而龍主此事,彷若下達宣戰令,眾龍子轟然而立,兵器架向驚蟄的頸。
驚蟄毫不妥協,更不為威武所屈。
「我留下,只因為小九,我會待在他身邊。」
「掠食丹填滿之前,你只能待在牢裡!」
龍主氣極,口不擇言,命令一出,馬上後悔,奈何君顏拉不下,不將錯就錯也不行。
「掠食丹之事,你告訴我父王了?」螭吻鎖眉,眼神不苟同,睨向驚蟄,暗暗斥他:「幹嘛多嘴?!」
未待驚蟄回答,螭吻已做了猜測:
「而且,你更以此為擔保,允諾我父王,你要把『墨鱗金骨』吐還出來,為表所言不虛,你會留在龍骸城,直至取出掠食丹?」
猜中,幾乎一字不差。
難怪!還能有好心情喝茶!
根本是達成了可惡共識!
「父王!你怎麼能提出這種要求?!」螭吻怒氣沖沖,扭頭轉向龍主。虎毒不食子,你身為龍主,竟比一頭大貓還不如嗎?!」
不忍不住要替驚蟄抱不平。
被險些成為爹親之人如此對待,教人情何以堪?
「不……小九……你聽父王說……」龍主結巴起來。
「說什麼?說你打算看著兒子再走我這一遭?!說你不管兒子的死活,硬要他吐出力量?!」吼了兩句,螭吻必須頻繁且大口吸氣,才能抵抗窒息之感。
「……他……你……你才是我兒子呀……」天下父母心,為自家兒女自私一回,是天性。
「驚蟄才是你兒子!」
螭吻吠回去,再喘、再虛弱,也一定要說──
「他只是上一世太蠢太笨!把大好的身體,讓給別人享受!害自己塞在那具蛟軀裡,明明就是龍,卻變成蛟,遭受奚笑!」
驚蟄見他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擔憂他太激動,會傷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