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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典心

  每一回,只要他一歎氣,喜兒就心疼得不得了。

  上官哥哥為什麼歎氣呢?是因為,捨不得放她在家獨處,還是他的腦袋跟後背又痛了起來?

  想起出門之前,他雖然在她的「大力推薦」下,喝了那杯已經由熱燙變得溫涼的茶,但是他的臉色非但不見好轉,反倒像是被人強塞了一隻活生生的癩蝦蟆入口。

  「我就知道,」喜兒趴在象背上,柳眉緊擰,俏臉皺得像顆包子,小聲的自言自語。「只喝一杯蟲茶,效果當然不夠好啊!上官哥哥一定是嫌棄我泡的份量太少了。」

  都怪沈飛鷹啦,說什麼今日鏢運繁忙,害得她心愛的夫婿,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就得急急忙忙出門。

  喜兒在心中下定決心。

  喔,上官哥哥,放心吧,等到晚上,她一定會泡上一大壺熱熱濃濃的蟲茶,讓他能夠好好品嚐一番的!

  上官清雲走過熙來攘往的街道,好不容易來到大風堂的門鋪前。

  原本等待出發,秩序稍嫌紊亂的車輛與隊伍,在大鏢師們到來之後,不用片刻工夫,就變得井然有序。居住在店舖裡的鏢師,穿著黑衣勁裝,牽著剽悍的駿馬出現。

  鏢運的路線與項目,沈飛鷹早已安排妥當,幾位大鏢師們領了人馬,當著掌櫃與托鏢人的面,對照預先擬好的合約,點清貨品與人數,彼此簽名妥當,鏢隊們就各自出發。

  繡有「大風堂」三字的旗幟,氣勢非凡的在風中飄揚,每隊人數不論多少,出發時都格外引人注目。

  大風堂兩旁的牆面雖然高,但是喜兒站在象背上,踮高了腳尖,倒也還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好一會兒,她總算稍微瞭解,規模宏大的大風堂,鏢運內容不僅有民鏢、官鏢,還有皇鏢,運送的物件更是千奇百怪,從金銀珠寶、各樣雜貨,甚至還包括遠嫁到南方的新娘與送親隊伍。

  雖然看得眼花撩亂,但喜兒的注意力,大多仍放在上官身上。

  所以,當一頂軟轎在門階前停下,從轎子裡走出一個女人,筆直朝丈夫走去時,喜兒火速提高警覺。

  「上官大鏢師,別來無恙。」那女人穿著滿身織錦,姿態曼妙的福了一福,表情卻是無限幽怨。

  「陳掌櫃,有多日不見了。」他躬身為禮,態度從容。

  短短兩句話,喜兒聽在耳裡,雙眼驀地一瞇。

  討厭,上官哥哥的語氣,為什麼變得怎麼溫柔?!醇厚又低沉,比苗族的好酒更厲害,讓她一聽就覺得暈陶陶的。

  唯一的缺點是,他那溫柔的語氣,不是對著她,而是對著別的女人說的!

  風韻誘人的陳掌櫃,抬起眼來,眼中滿是惆悵,只差沒當場落下淚來。「難得上官大鏢師還記得奴家。」

  「陳掌櫃是大風堂的常客,錦繡織的貨物南來北往,都是由我親自押運,我怎會不記得陳掌櫃?」上官清雲對答如流,還附贈滿面笑容。

  高牆後的喜兒,嫉妒得雙眼發直,攀在牆頭上的小手,用力到指節發白,快把屋瓦都捏碎了。

  那女人還裝模作樣的幽幽一歎。

  「要等到何年何月,你才會喚奴家一聲織織?」她輕咬紅唇,又問道:「既是記得人家,大鏢師又怎會匆匆成親呢?」

  「皇上賜婚,上官無法推辭。」

  「也罷,」女人再度一歎,從隨侍丫鬟手中,捧過一件折好的衣裳。「這是嶺南特產的湘雲紗,價勝黃金,是奴家親手縫製,請上官大鏢師收下。」

  「多謝陳掌櫃,上官不能收受饋贈,您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領。」

  「這不只是好意,也代表我的情意。」陳織織大膽直言,上前靠得更近,只差半步就要偎進上官的懷裡。「大鏢師,不論您是否已成親,我對您的情意,絕不會有半點減損……」

  一陣怒氣直衝腦門,喜兒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

  受盡千辛萬苦,萬里跋涉的辛苦可以忍、肚子餓可以忍、餐風露宿可以忍。但是,眼睜睜看著別的女人,露骨的勾引著她心愛的上官哥哥,她可是絕對、絕對忍不下去的!

  「小喜,我們衝!」她大喝一聲,朝前一指。

  「喔昂……」

  巨象揚鼻踏步,發出驚天嗷響,踩踏著雷鳴般的步伐,朝著喜兒指的方向,用力衝撞過去,對大風堂結實的高牆視若無物。

  砰砰砰的連續幾下,天搖地動的巨響後,高牆被猛然撞出一個大洞。眾人驚駭不已,忽見陣陣煙塵中,有一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巨獸的背上還傳來少女的清脆嗓音。

  「你這個壞女人!」喜兒拉了拉巨象的左耳。

  啪!

  象鼻子往左邊揮,停在大風堂門前的軟轎,往左邊飛了出去。

  「管你是吱吱還是唧唧,上官哥哥是我的!」喜兒拉了拉巨象的右耳。

  啪!

  象鼻子往右邊揮,嚇得腿軟的轎夫,整群往右邊飛了出去。

  她氣呼呼的大喊:「給我聽清楚,我跟上官哥哥已經成親、已經洞房了了了了了了了……」

  啪啦啪啦、轟隆轟隆!

  象鼻子上下左右胡亂揮舞,大風堂的門面被摧毀大半,所有人跑的跑、逃的逃,腿軟的則用最快速度爬離災難現場,就怕慘遭池魚之殃,也會被揮飛出去,像那幾個倒楣的轎夫一樣,全摔進對麵店家裡。

  一片混亂之中,陳織織非但不逃,反倒順勢一倒,軟綿綿的偎進上官清雲的懷裡,柔弱無力的輕叫著。

  「大鏢師,您快抱緊些,奴家好怕、好怕。」她嬌軀顫抖,眼眶還含著淚水,趁此難得機會,攀住愛慕已久的男人不放。

  喜兒的眼睛裡,都快噴出火來了。

  她吆喝一聲,雙手齊拉,像耳揮動如扇,掀起陣陣強風,巨象深知主人心意,用力猛跺腳,像是恨不得把那個女人當成果子,當場用腳踩出汁來。

  「不許你抱著他!」她惱怒難平,雙頰氣鼓鼓的。「再不放手,我就要……我就要……」

  生性單純的她,還來不及想出什麼真正能製造恐懼效果的威脅,卻看見上官哥哥抬起頭來,面如凝霜,冷冷的沉聲說道:「喜兒,還不下來!」

  她心裡還惱著,就算聽見他說的話,卻仍嘟著紅唇,背脊僵得直挺挺的,坐在象背上一動也不動。

  低沉的聲音,冷過寒冬的風,隱含著難敵的強大威嚇感。

  「下來。」

  簡單兩個字的力量,竟讓即使面對猛獸,也能面不改色的喜兒,覺得心兒一顫,感受到難言的壓迫感。就連威風凜凜的小喜,也微微後退了一步。

  通常,喜兒就算是面對比自個兒強大的猛獸,也不會輕言退縮。但是如今在眼前的,可是她的夫婿,就算她再不甘願,也只能嘟著小嘴,爬到巨象頭上,順著象鼻子往下溜。

  「哼,下來就下來嘛!」直到雙腳落地,她嘴裡都還在嘟嚷著。

  上官清雲瞪著眼前,高仰著小臉,眼神裡滿是倔強的小女人,嚴厲的喝叱著。「還不快點向陳掌櫃道歉?」

  「我為什麼要道歉?」小臉仰得更高。

  「你的胡鬧,嚇著陳掌櫃了。」

  「我才沒有胡鬧。」

  「你連陳掌櫃的軟轎都掃了,還說沒胡鬧?」上官濃眉緊擰,先前的溫柔語氣、滿面笑容,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倚偎在他懷中的陳織織,瞄看了喜兒一眼,用充滿同情的語調說道:「大鏢師,奴家真替你不值,皇上指婚給你的,竟是這樣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喜兒火大的上前,伸手就想要揪起那個不知是唧唧還是喳喳的女人,好好問個清楚。「什麼這樣那樣的,你給我說清楚。」

  灌注嫉妒與氣憤的指尖,還沒碰著陳織織一根寒毛,她就發出痛楚的尖叫,拚命的往上官懷裡鑽。

  「好痛,你竟然打我?」她身子一軟,眼角還落下兩滴淚。「噢,大鏢師,我……我……」話還沒說完,只見她雙眼一閉。

  「她是裝的!」沒能發洩怒氣,卻慘遭誣陷的喜兒,恨得牙癢癢的指控。「你、你根本沒有昏倒!

  「喜兒,不得無禮。」上官喝叱。

  「無禮的是她,我們都成親了,她還想勾引你。」她氣得直跺腳。

  他卻毫不理睬氣呼呼的她,反倒輕柔的將陳織織交給躲在大樹後方,直到這時才敢上前的兩個丫鬟。

  「請送陳掌櫃回去。」溫柔與笑容再度出現了,輕易迷倒丫鬟。「等她醒來後,請轉告一聲,在下改日再登門致歉。」

  「是。」

  兩個小丫鬟,被迷得昏頭轉向,乖乖的扛起主子回家了。

  「滾遠一點,下次不要讓我遇到!」站在原地的喜兒,邊跳邊叫囂著,不忘揮舞拳頭。「每遇到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都走遠了,再喊她也聽不到。」上官清雲冷淡的說道。

  喜兒匆匆回頭,小手一探,揪住他的蒼衣,急著要說明真相。「我真的沒有打她,就連碰也沒碰著她,是她誣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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