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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寄秋

  「娘有什麼吩咐?」溫氏面容溫婉的回道。

  「那個銀子……」她羞於啟齒。

  「什麼銀子?」溫氏側著螓首,裝傻。

  「兩萬兩銀子……」我想先挪用一下。

  「娘要借錢?」她假意理解的一頷首。

  什麼借,是給,自家小叔有難她好意思不拿出錢救急。宮老夫人睜著眼,幾乎要將她瞪穿一個洞。「自家人說什麼借,誰有需求還能坐視不理嗎?銀子是死的,人才最重要。」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那不是我的丈夫、我的兒子。「話不是這麼說,想當年娘讓我們守著江南祖宅,說好了一年最少一百二十兩的安家費,可是我們拿了一回就沒下文了,銀子是死的沒錯,可是沒有它,人也活不成。」

  她話中有話的暗嘲,你兒子是寶,難道我夫婿是草嗎?當年迫害三房迫害得多狠呀!

  老夫人你忘了但三房沒忘。

  「溫氏,你在威脅我?」宮老夫人面色猙獰。

  「娘,我和夫君要攢點家底不容易,一沒當官的父兄扶持,二無家族的幫襯,摸瞎的悶頭幹活,每一分銀子都要用在刀口上。」求人不難,只要她肯開這個口。

  她女兒懷裡攥著上萬兩銀票在街上胡買瞎買,這也叫用在刀口上?宮老夫人憋著一口氣,「你是什麼意思?」

  「那要看娘想要什麼,媳婦無不應從。」你說得我滿意,咱們這筆  「買賣」才談得下去。

  宮老夫人惡毒的眼神陰寒無比。「林千總夫人提的那件事就此作罷,改日我親上林府致歉,明湛的婚事我不再插手。」

  哼!她不是只有一個孩子。

  「光是兩萬兩和親王府大概看不上眼,不如媳婦再添上兩萬兩,把我家明溪的終身也買了,省得娘為他們操心。」

  「……好,好,你都打算好了……」宮老夫人面頰漲紅,氣到說不出話來,第一次有人敢拿捏她至此。

  但更損顏面的事還在後頭。

  「娘把切結書籤一簽,媳婦立即送上四萬兩銀票。」

  「切結書?」她喉頭湧上一股熱潮,淡淡的血腥味漫開。

  宮老夫人從沒想過她活了大半輩子還要受此屈辱,她從三兒媳婦手中接過四萬兩銀票,同時也把尊嚴踩在地下,溫氏不信她,非要留下憑證才肯給錢,她把她的人格眨低到泥裡。

  「娘,成了嗎?」一見母親出廳,在外等候的宮清曉迎上去。

  「我……我……」溫氏未語先淚流。

  「哎呀!我的好娘親,別哭別哭呀!不成咱們再想辦法,路是人走出來的,還怕山窮水盡嗎?」老夫人鬥不過他們一家同心。

  「不……不是,娘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她那麼橫還是低頭了……」多年的委屈都平了。

  呼!嚇死人了,還以為不行呢,娘也太煽情了,把她嚇得不輕。

  就說銀子是膽,膽大的吃死膽小的。

  「娘。」遠遠地走來一名白衣男子,目光和煦的握住溫氏的手。

  「明湛,娘做到了。」他們三房不再悶聲挨打了。

  「嗯。」他眼中也淚光閃動。

  「就說咱們女兒那古靈精怪的腦子,十個老夫人也不夠她夾著配菜。」一臉驕傲的宮書謹走了過來,摟妻又擁女。

  「爹,你別太捧著她,不然她又要神氣地翹尾巴!」另一道清朗悅耳的聲音響起,帶著笑意。

  「二哥,人家沒有尾巴。」取笑人,壞二哥。

  看著宮清曉的嬌憨,一家人都笑了。

  「你都說我是野猴子了,我們是雙生子,猴子有尾巴,你怎麼會沒有尾巴?」宮明沅一見她就鬥嘴。

  聽到這話,其他人再度揚笑。

  在花廳內的宮老夫人聽見三房人的笑聲,內心恨意大熾,成串的佛珠竟被她扯斷,圓滾滾的珠子滾落一地。

  「你,把皮球給我撿過來。」

  三房有錢是三房的事,但不拿出來共用便是一種錯,讓人看了眼紅卻拿他們沒辦法,只能在些雞毛蒜皮上的事找碴。

  又到了陽春三月,處處栽柳的綠意使人心胸開闊,不若江南的滿山桃花,嫵媚又多嬌,別有一番淡泊的風情。

  柳條兒飄,柳絮兒隨風送,滿城楊柳。

  「五姊姊,你的丫頭就在你身後,幹麼指使我家春桃,她分明離你的球比較遠,你這不是欺負人嘛!」真當她是吃素的呀!誰在她面前還想擺大小姐的款兒,仰著鼻孔睨人。

  宮清曉拉住正要上前的春桃,不讓她淪為一群無聊千金戲耍的對象,她們一個個都不懷好意。

  一出了正月,家家戶戶都忙了起來,走春、飲酒、宴會,雪片一般的請帖投往各個府上,趁著春光明媚相約一聚。

  今日是兵部主事千金下的帖,邀約年紀相仿的姊妹到府裡遊玩,宮府也在名單之內,除了已在議親的宮清漪未到外,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年滿十三歲的都請了來。

  「怎麼,我還喊不動一個下人嗎?她是用金子打的還是銀子鑄的,你們三房連丫頭都矜貴。」看到春桃手腕上質地甚佳的鐲子,宮清蘭更不滿了,一股怒氣往腦門沖。

  堂堂的宮家千金在穿戴上竟不如一個丫頭。

  大夫人謝氏並未虧待庶女,但也不會給她們太好的東西,人都有私心,想把最好的留給自己的兒女,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她可顧及不了。

  因此大房的庶子、庶女穿戴都很普通,不會太貴重,不失禮就算好的了,別想奢求太多。

  其他房頭也差不多是這種情形,庶生子女受到的待遇都不會太好,相形之下,三房就沒這方面的顧慮,他們的孩子全是嫡出,而且沒有姨娘、通房,同母所出的兒女感情甚篤。

  宮清曉已經盡量低調做人了,但被父兄寵大的習慣改不了,她喜歡用好、吃好、穿好,走精緻路線,而精緻物事一向很貴,所以一不小心就連身邊的人也  「貴」氣不少。

  「是呀!是很矜貴,連我都捨不得使喚她,不過只是一顆球嘛!五姊姊幹麼氣得臉歪脖子斜,六妹妹我幫你拾球……」一道狡黠之色迅速一閃而過,眸心水亮無波。

  幾位小姐玩著七彩皮球,你追我搶的在園子裡跑來跑去,跑著跑著跑累了,沾上點泥土的皮球就被拋棄了,眾人跑到涼亭裡歇息,或閒聊、或吃點糕點,細語喁喁。

  它就這麼孤伶伶的被留在離宮清蘭不遠的梨花樹下,看宮清曉越看越不順眼的她有氣不發很難受,便挑上最軟爛的一個出氣,她就是要滅滅宮清曉的氣焰,讓她別仗著三房有錢自以為是。

  可是,她真的如願了嗎?

  好像不論宮府的哪一位小姐,甚至是宮老夫人、謝氏等人,一對上宮清曉全部鎩羽而歸,沒人能在她身上討到一點便宜,反而被她的  「純真」雷到無言以對。

  「哎呀!皮球咬人,五姊姊救命……」

  皮球會咬人?

  眾人被宮清曉略帶哭音的聲音一吸引,大夥兒回頭一瞧,只見一道七彩炫光掠過,咚地一聲,皮球以拋物線掉落池塘,在碰到水面時還旋轉了幾圈,滑向池心。

  「你……你怎麼把它丟入池子裡?」宮清蘭氣得站起來,纖長蔥指一指,好不憤慨的柳眉倒豎。

  宮清曉一臉無辜的絞著手指頭。「我是無心的,皮球上的鈴鐺刮到我,我以為它咬我,我嚇了一跳便甩出去。」

  「你看你笨手笨腳的,三叔父、三嬸母怎會養出你這麼個笨東西,你看落在池塘裡要怎麼取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偏偏好運的投胎三房,一出生就有享不完的福。

  宮清蘭原本也是看不起庶出三房,認為庶子身份低人一等,不配和嫡出的相提並論,雖然她也是庶女,但她爹是長房嫡長子,她身份再低也比三房高一些。

  可是在看到宮清曉天天穿新衣服,每天佩帶不一樣的首飾,有爹娘的寵愛,哥哥們的噓寒問暖,溫情脈脈,就連孿生弟弟也護著她,她被當成全家的寶貝,她原先的鄙夷化為羨慕和嫉妒,她妒恨宮清曉會投胎,投好胎,把她想要的全佔盡。

  「不怕、不怕,有紅霞在,讓她去取。」你讓我的丫頭當奴才,我讓你的丫頭當走狗。

  「讓奴婢去?」紅霞指著自己。

  「是呀!去吧!把五姊姊的皮球撿回來。」

  紅霞磨磨蹭蹭,極不甘願,走到池邊時心眼兒一轉,想著先把人推下水,她自個兒便能躲過這差事,手便要往春桃身上去——

  一聲好大的落水聲,噗通。

  「啊——」紅霞的叫聲長而淒厲。

  「你……你為什麼把她推下去?」宮清蘭震驚極了,同時心裡有一絲害怕,若是六妹妹的手換了個方向,下水的人不就是她?!

  敢動她的人,被推下水剛好而已。

  宮清曉眼神清澈,映出在水裡撲騰的身影。「不是五姊姊想要皮球,她是你的丫頭,原本就該一心為主呀!像我的春桃、夏梅,我什麼都不必說她們都會替我做好,很是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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