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你那一年冒著生命危險救我,也謝那一番發人深省的話,妖鬼將軍因你而生。」
她的話讓人震撼,他聽進去了,戰爭本就殘酷,別人能搶我們,為什麼我們不能搶他們的?
於是,他搶了。
第一次還有罪惡感,覺得不該這般做,那是別人的財產。
第二次、第三次有點猶豫,人都死了還拿死人遺物?
可是漸漸地,他麻木了,視為理所當然,看到弟兄們有搶來的馬可騎,不再凍在雪地裡雙腳生瘡,有熱湯喝,有大羊腿可啃,穿上厚實的獸皮衣保暖,一切都值了。
搶順手了,他們也就不太需要朝廷的支援,糧草慢就慢吧!不用上奏章催糧,即便將士的薪餉被中飽私囊,層層扣下,發到他們手中的銀子還是厚厚的一封,只多不少。
「因我?」怎麼突然覺得自己的形象變得很高大?
「因你。」她給他指了另一條路。
「你的三十七道傷口呢?那個線不能留。」她忘了告訴他要拆線,不然反而會發炎。
宮清曉看著他一身深深淺淺的淡疤,肯定不只三十七道,她不禁鼻頭微酸,為這個男人感到不捨。
「癒合了,你說的線我一個朋友很感興趣,他看我癒合的傷口又在潰爛,便動手把線一一取出。」他指的是韓若曉。
「你可以告訴他用桑皮線或羊腸線也成,皮膚會自行吸收,拆不拆線都不打緊。」能救命的都是好東西。
「你怎麼能知道這麼多?」玄子鐵用驚奇的眼神注視她。
「我驚才絕艷,學問淵博,娶到我真是你的福分。」她一臉 「我天生聰慧,智冠卓絕,快來崇拜我」的表情。
「給你梯子你就蹬高了。」嗅著妻子的體香,他埋首在她頸肩,耳鬢廝磨,親暱無比。
「玄哥哥,你沒看見我祖母的神情真是太可惜了,我娘說祖母一看到你送來的聘禮,兩眼都發綠了,只差沒趴在聘禮上大喊是她的,是她的,全部是她的,她居然想昧下一半當私房。」有這樣的祖母真可恥。
「她敢?!」他拿命換來的,豈能給了虧待他妻子的老妖婆。
「我娘當她的面點收六十六抬聘禮,讓人抬進我家的院子,還把銀票一張一張的數清楚給她開開眼界,然後塞入我的箱籠裡當壓箱銀,說嫁個女兒只給二十萬兩陪嫁實在太少了,要祖母多少拿出一些體己貼補、貼補……」
宮老夫人氣壞了,一回屋子就開始砸東西。
「玄哥哥,你不曉得她多可恨,因為我娘不肯把銀子給她,她竟然跑到書房找我祖父,讓祖父上書給皇上要易女而嫁,想把我堂姊宮清漪嫁給你,說什麼長姊未嫁,底下的妹妹怎能出閣,於禮不合。」她瘋魔了,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愚蠢。」他冷譏。
「可不,那是聖旨吶!君無戲言,哪能說出的話還收回,她不怕滿門抄斬,我祖父還怕人頭落地,一回身就給了她一巴掌,她當下楞住了。」她沒想過從沒紅過臉的丈夫有一日會出手打她,這巴掌一下去也就消停了。
「你祖父還算有賢才,但你爹的兄弟就……」不太成才,文官和武官雖走不到一塊去,但種種劣行仍會傳入他耳中。
「玄哥哥,你不用搭理,我那些叔叔伯伯呀!也就五叔父還算個人,其他就當木頭柱子。」視而不理即可。
「我們都成親了還叫玄哥哥,要改口。」他親她鼻頭,捏揉著她白玉耳垂,她的耳肉軟得不可思議。
「改叫什麼?」
他沉吟了片刻。「就叫子鐵吧!」
「嗯!子鐵。」她的丈夫。
玄子鐵含笑凝望著令他百看不厭的嬌顏。「真的不用我出手幫你嗎?」
因為北戎又有異動,要不他也不會把收拾了一半的爛攤子扔下,留給她接手。
其實將軍府的裡外整頓得差不多了,該調離、該發賣的都陸續遣送出去,剩下的是根扎得深的老人,他們是二房的暗樁,要拔掉並非易事,拔起蘿蔔連著根,牽連甚廣。
「不用、不用,總要給我點事情做,不然我會無聊得悶死,對了,等等就給我吧。」她這人最熱衷的一件事。
「嗄?!」什麼意思?
「交底。」
「交底?」
「還裝蒜,交出你的身家。」男人有錢會作怪,要嚴加控管,全面封鎖他的銀子。
玄子鐵一怔,繼而發笑。「那你要拿什麼來換?」
「我。」她拉下他的頭,送上自己。
「夫人,白姑娘想見你。」
「白姑娘?」誰呀?沒印象。
春桃插話道:「小姐,就是你進門那一日,有一頂粉色小轎在你入門後不久從後門送進來,有人說是二老爺的小妾,還有人說是你的陪嫁媵妾,給……」將軍大人的。
「哦,那個白姑娘呀!」她想起來了。
宮清曉忙忘了,新婦進門要忙的事可多著,她要歸置自己的嫁妝,沒有十里紅妝也有一百零八抬,她娘還給她陪嫁了二十間鋪子、三座莊子,近千畝田地,光要把這些整理好並安插好人手,她就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有個慈善院可以支援她缺的人,那些孩子是特別請人教過的,很快就能上手,省了她不少麻煩。
不過不省心的還是她那個心理扭曲的祖母,為了給她添堵,居然連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也使得出來,有人偷偷塞金、塞銀的,還沒見過為老不尊的長輩給出嫁的孫女塞妾。
可笑的是還怕人知道,偷偷摸摸的做賊似的,和常氏合謀,一個送,一個接,安置在離大房最近的院落,以為能混亂視聽後造成事實,讓大房的後院失火。
「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打小姐回門的第三天就天天上門說要請安,給夫人奉茶,奴婢看她妖妖嬈嬈的不安好心,就把她擋在門口,什麼東西嘛!沒皮沒臉地,也敢來叩見主母……」她來一次攆一次,來兩次攆兩次,第三次就打回去。
小姐以前說過的,講不聽就用拳頭,武力鎮壓。
「賞春桃十兩,做得好。」魑魅魍魎不能隨便放進屋。
春桃、夏梅是宮清曉的陪嫁丫頭,來到將軍府後,玄子鐵給她一武、一醫兩名丫頭芳丹、芳情,二房的人未搬離將軍府前,凡事要多做防範,他們不可能就此罷休。
其實玄子鐵一直在懷疑母親的死因,當年大夫只說她鬱結於心,憂思過重,想開點就沒事了。
可是此言說後還不到半個月便傳來母喪的噩耗,當時在戰場上的他根本無法回來奔喪,等戰事告一段落才披星戴月的趕回來,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人早下葬了。
那時他是真的相信母親死於傷心過度,她這人太重情了,接連失去丈夫和兒子,一連串的打擊令她一蹶不振。
但是大夫的一句話引起他疑竇——
不應該這麼快就死了,我診斷的脈象很正常……
脈象正常,但人卻死去,那麼便不是因病,而是人為的。
「謝小姐。」春桃喜得兩眼瞇瞇。
「是夫人,不能再喊小姐了。」她老是改不了口。玄家長房已無長輩,主子嫁進來她最大。
「打小喊到大,改不過來。」喊夫人會咬到舌頭。
「沒有改不過來的道理,打你一頓就成了。」讓她痛,她就記住了,越痛記得越深刻。
「夏梅,你好粗暴。」她的屁股要遭殃了。
「我還有更粗暴的法子,你要不要見識見識?」她把袖子一櫓,露出粉藕般的胳膊,輕揮了兩下。
「不了、不了,我去將那個女人趕走。」怕挨揍的春桃飛快的溜走,順手還摸走一塊糕點。
第十四章 誰跟你說好了(2)
一會兒,春桃又垂頭喪氣的走回來。
「小……夫人,她還是很堅持,說沒見到你就不走。」哪有臉皮那麼厚的人,趕都趕不走。
「不見。」當她那麼隨便,是誰都可以見的人嗎?
「可是她就跪在外面的碎石路上。」很痛的。
「讓她跪。」以她那樣皮嬌肉貴的,跪不久,只是做做樣子博人同情罷了,真當別人都是傻子。
「是。」
果然如宮清曉所料,還跪不到一刻,前院就傳來有人昏倒的嚷嚷聲,宮清曉讓懂醫的芳情去扎一針,針還沒扎進肉裡呢!嬌貴的白姑娘已經花容失色的跳起來。
「……我要見夫人,為什麼不讓我見?你們滾開,不許攔住我,滾,我是你們能碰得的嗎?」
剛才還柔弱得奄奄一息似的,這會兒中氣十足的擺出主子架式,左推春桃,右撞夏梅,還把會武的芳丹抱住,往她身上抹噁心的涕淚,再趁她作嘔時衝過目呆口瞪的芳情面前,很不屑的冷哼一聲。
沒人料得到她有這麼強的爆發力,簡直吃了大力丹了,竟讓她僥倖地閬進宮清曉佈置得很舒適的花廳。
「夫人,我要見你。」
宮清曉頭抬也不抬,神情寧和的繼續看著帳本。「你要見我就得讓你見嗎?」
白玉瓶一噎,「你為什麼不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