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看宮人侍衛護著弋風皇帝往後退,指揮看禁衛軍前去救火,回頭目光落在龔風華身上。
「襄伶,走」她站起,抓著貼身丫鬟急聲道:「往西邊退,五軍都督所要是著火會連爆的。」
宮中所有的火藥全都收放在五軍都督所的倉庫,一旦爆炸,別說弋陽宮會面目全非,包括東邊一列的武將辦公所,全都會夷為平地。
就在她說話時,轟然巨響再起,破瓦碎礫四射,猶如暗器,一波波爆炸震得地面憾動難止,微涼的夜風捲起熱潮,往四周波及,靠近五軍督都所的人,重則當場炸死,輕則被爆風給震飛,就連身在東日殿的人,也都被震趴在地,龔風華亦然。
而震開之際,她握著襄伶的手不禁鬆開。
她四處摸索找不到人,當下急聲喊道:「襄伶。」
火藥一波波地爆開,耳邊陣陣轟隆巨響,教她聽不到逼近的腳步聲,更搞不清楚週遭到底是怎樣的狀況。
就在這時,有人握住她的手,原以為是褚非,但那手勁令她想也沒想地撥開,欲起身時,腰間一陣椎楚,像是被尖細的銳物刺入,她反手往那人一抓。
「龔風華,子凜在哪?」
這噪音她眼皮一跳,「弋照霆?」
「說出子凜的下落,本王可以饒你不死。」他早就知道她和子凜的身份,當然也清楚她是女扮男裝。
她撇唇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弋照霆。」
「你會假扮龔閥女王,就代表子凜她還活看,對不對?你說我可以饒你不死。」他將她扯到東日殿邊上,避開陣陣的爆風。
「子凜死了。」她回道。
「胡扯,她不會死的,她說過她有異能,本王也親眼看過。」
「錯了,有異能的是婁戰耒……是他吸附了子凜的傷勢,讓子凜誤以為自己擁有異能。」這事她懷疑已久,拿來騙騙他也不錯。
「你騙我!子凜未進質子府,就在宮中陪伴我,她有無異能我會不知道?」弋照霆冷笑著,壓根不信她的說詞。「龔風華,告訴我她的下落,我要迎她為後。」
「你父皇還沒死,弋照霆。」她提醒他。
「快了,托褚非的福,剛剛那場爆炸傷了我父皇,我真該謝謝你們。」
「是嗎?」她低低笑著,「那就祝你當個寂寞的皇帝,因為子凜……你永遠也找不到。」
聞言,他神色一凜。「好,既然你不說,那就死吧……反正身為替身,你本該為子凜而死。」他將短劍沒入她體內。「這紙錐劍本來是要用在我父皇身上的,托褚非的福,我就拿你來試試效果。」
腹部椎楚難過,龔風華緊握著他的手,「弋照霆……」
他使看勁,欲抽出尖細如錐的短劍時,後頭一陣劍風逼近,迫得他只能放手,往旁一退。
回頭望去--「褚非,你竟然要殺我?」
「你何不問問自己做了什麼逼得我必須這麼做!」褚非握劍的手微顫著,「當初稚告訴我,你可能是沉船事件的幕後主使,但我不信,仙寧公主被殺,我還是不信是你所主導,儘管一切證據都指向你,我還是盼望著你有苦衷,可你竟然連稚都不放過……從一開始的順口溜,甚至要我勸稚護送仙寧公主……這都是你的計劃,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想殺她,但只有她死,子凜才能自由!」弋照霆哼笑著,對於自個兒的做法,沒有半點後悔。「順口溜只是個開端,婁月既然要求和親,自然正中我的下懷,之所以要你去接近龔風華,因為誰都看得出她對你有情有義,就算她不答應,屆時改由你護送,你說她會不會陪你去?」
當年龔風華要回龔閥時,他親眼瞧見她吻了褚非。
「真讓我不敢相信,你竟為要讓龔子凜自由而傷害稚」褚非惱火地低咆著。
「你根本是強詞奪理」
「褚非,今日我不殺她,她還是得死,因為希望她死的人可不只是我,沉船不是我幹的,仙寧公主的死是皇上的主意……說到底是她該死。」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左右別人的生死?」他陷火地砍向他,長掃橫劈,一刀刀地逼近,像是要置他於死地,毫不留情,眼看長劍就要刺進他心窩——
「褚都督,先走。」
後方傳來左不其的聲音,瞬間他手一頓,弋照霆逃過致命的一擊,長劍掃過肩頭。
「弋照霆……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褚非怒聲警告,轉身就走,看著左不其扶著龔風華站起身。
「褚非,你今天這麼做,難道就不怕你爹在天之靈不得安寧?」弋照霆按著傷處喝問。
「我爹會說,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就是和稚交惡了一年!」話落,他將龔風華抱進懷裡。
「褚都督,快走,外頭快抵擋不住了,我先去找襄伶。」左不其將馬牽來,鄭重托付,「華爺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帶她離開,前往咱們會合之地。」
「我知道。」褚非躍上馬,輕撫著龔風華的臉頰。「稚,抓緊我。」
她面向他而坐,雙手環抱住他。
「來人,褚非叛國,將他拿下!」弋照霆高聲喊道,不遠處正忙著救火的禁衛軍聞聲朝這邊看來。
褚非冷歸他一眼,踢著馬腹。「駕!」他長劍在手,殺出一條血路,直朝慶西門而去。
他是皇衛司都督,自然知道宮中與皇城各處的兵馬配置部署,所以要往哪走、往哪個方向逃,他比誰都清楚,然而,他錯估了一點,他手下的皇城軍一旦被五軍都督制伏,聽從皇令時,那麼回過頭反噬他的,恐怕數量驚人。
就在他離開慶西門,一路繞道往城西大門走時,卻遇見正和皇城軍廝殺的龔家軍。
「褚都督,往會合地去,不群在那裡候著。」應思行坐鎮在軍後,一發現他便駕馬接近,順便看看龔風華的情況。
但卻發現她的臉色異常蒼白,彷彿身上受了傷。
「我知道,你自個兒小心。」
「等等。」見褚非要策馬離去,他趕忙阻止,張口問:「風華,你沒事吧?」
龔風華掀唇笑著,「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她故作輕鬆,不讓自己擾亂他們。
弋照霆那一劍像針錐般,刺得極深,但出血不多,她想……應該是不礙事的。
「那就好,咱們晚點會合。」
「思行,要小心……」她虛弱地叮吟。
「放心,必要時我還可以扮女裝逃走。」應思行朝她促狹一笑。
龔風華瞧不見他的笑,但聽得出他的戲謔,不禁苦笑。
「我們先走了,保重,駕!」褚非加快速度,打算一出城西大門,便直接繞道往南,前往龔閥位在鷹漠的分坊。
第十五章 天翻地覆(2)
但剛出城西大門,已有兵馬擋住去路,而領兵者竟是——
「莫求言,該死……」他暗咒著。
莫求言身為右軍都督,他能夠領一支軍在這裡候著,豈不是代表五軍都督已經成功地鎮壓了那些皇子?
「褚非,是求言領兵鎮守嗎?」龔風華氣若游絲地問。
「殺出去就是。」他哼了聲,舉起長劍,「褚非在此,想討教的上前!」
「褚非,放下龔閥千金。」莫求言喊道:「快點回頭,別一錯再錯。」
「有本事就來逮我!」褚非抿緊嘴,不繞道,反倒直直朝他衝去。
莫求言拔出佩劍應對,褚非卻像是瘋了般,力道蠻橫得可怕,迫得他差點摔下馬,與此同時,人已一路從身旁衝過,劍落的瞬間,只見後方的兵馬見血而倒。
抽緊下頭,莫求言怒喊道:「拿下他!」
褚非頭也不回,加快速度想要甩開追兵,然而出了城後,卻發現處處有伏兵,前仆後繼教他痕於應付,不得已,他只能繞道,不往鷹漠,改沿著雁飛山的南麓山脈而去。
雁飛山對他而言就像自家一樣熟悉,哪裡有隱密的山洞,他都知道。
就見他猶如人馬合一,在山間跳高躍下,不一會,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跑不遠的,沿著所有山道搜」莫求言下令。
而此刻,褚非已經抱著龔風華躲進山崖邊的一處隱密洞穴。
直到這時,她才啞聲問:「褚非?」
「稚,你別擔心,有龔家軍殿後,追兵追不上我們的。」
當初會慫恿皇子們叛變,就是希冀可以替他們多爭取一點脫逃的時間,卻沒想到五軍都督早就有準備。
不過,無妨的,只要能躲過莫求言的搜查,到時候再繞道沿看雁飛山和鷹漠的邊界走就成了。
「這是哪裡?」
「雁飛山的南麓。」他回答看,抱看她坐下,卻驚覺她渾身涼透,仔細查看,才發現她腹間竟滲看血。「稚……你受傷了?你怎麼沒告訴我?」
難道是弋照霆?當時他以為他並沒傷到稚,結果竟是他看錯了嗎?
「褚非……我走不了了。」龔風華喃著,想睜眼,才想起眼睛被粘住,根本就張不開。「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