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怒為紅顏(2)
雲暮城城西
經通報之後,褚非被領進龔閥主屋大廳。
應思行一見到他便笑瞇了眼。「不知道女王可有為褚都督指引迷津?」
「多謝。」
「不用多禮,就不知道今天褚都督是為何而來?」
「我要知道稚的計劃。」
「如果風華沒說,我也不該多嘴。」
「你一定要告訴我,榮親王已經發現龔閥和六皇子之間的接觸了。」褚非厲聲道。
「是嗎?」他還是老神在在,彷彿這是個多麼微不足道的消息。
「……難道你是故意的?」
「不知道風華有沒有跟你提過,凡是皇上看不順眼的人,就連身邊的人也會遭殃,褚都督還是迴避吧。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要是怕了,當初就不會接近稚。」褚非怒聲道。「我剛剛得知五天後榮親王將放出三皇子私鑄軍器的消息,要逼得三皇子舉兵,再要五軍都督趁機殺了稚,事情已經迫在眉睫,把計劃告訴我」
如果可以,他想要帶著稚離開雲暮城,不管去哪都好,就是別再待在弋風。可是,他也很清楚,稚根本不可能跟他走,至少在這個節骨眼上是絕不可能的。
應思行揚起濃眉,「是嗎……」如果是如此,事情就比他想像中要來得急迫。
「把計劃告訴我,我相信一定有我能做的事。」
「風華信你,但我卻不知道該不該信你。」侍從端來茶水,應思行一手接下,替他斟上一杯,再慢條斯理地替自己倒茶,淺啜一口。
褚非抿了抿唇,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難道稚沒告訴你,我和他已有了肌膚之親?」
聞言,一口茶毫不客氣地朝他臉上噴去。「對不起,真是太失禮了。」趕忙找著手巾要替他擦拭。
他閉上眼,抹去滿臉茶水。「也對,這種事不好啟齒,也難怪他說不出口,如今既然我說了,你也別跟他說,我怕他臉皮薄會生氣,況且重點是,他願意把自己交給我,我也承諾了不管他在哪裡必會相隨,而他的敵人也一定會是我的敵人……我這麼說,只是希望趕緊將稚給救出來,我不能再失去他!」
應思行聽著,拿著手巾擦拭自己的唇角,總覺得他說的話透著某種古怪,可一時間卻又想不透……
「稚都跟我說了,真正的女玉是龔子凜,我這麼說還不足以讓你相信我?」褚非惱火地吼著。
「風華說了?」
「他說了,說他對龔閥的使命……可他也說了,待將龔閥安頓好,我們就可以相守……」說看,發現應思行秀眸睦圓,他以為他是難以接受兩個男人在一起,不禁又道:「你那是什麼眼神?弋風雪月都不禁男風,我和稚要廝守,誰能置喙?」
應思行這下總算搞清楚哪裡不對勁了。「你……真和風華有了夫妻之實?」他強調著那四個字。
「這種事能拿來說嘴嗎?」褚非惱咆著,臉上浮起不自然的紅暈。
「既是如此……」怎會不知道風華是姑娘家?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計劃告訴我!」氣死他了,到底要他說幾次?
應思行摩掌著下巴好一會才道:「你確定當龔閥槓上朝廷時,你真能站在龔閥這邊?」把話說白,免得日後反悔。
「這輩子,我最大的遺憾絕對不是失去官銜,而是活著卻不能擁有稚。」他沉聲回道。
「好,那麼我就把計劃告訴你。」應思行朝他勾著指頭。「和六皇子意圖接觸不過是煙幕彈,事實上,龔閥是和三皇子攀上了,而且確實策動宮變,至於皇朝的結果會如何,咱們不管,只是想趁勢將風華救出,一起離開弋風罷了。」
「那麼,現在該怎麼做?」
「計劃不變,但我希望你可以在宮變前幾刻,在宮裡引起騷動,趁機將風華救出,其他的事就交給咱們。」他已經將外地的龔家軍全數調固,如今人馬已在雲暮城外候命。
原本就缺了個內應,單靠襄伶一個,只怕護不了傷勢未癒的風華,如今再添一個褚非,那可是妥當許多。
「就這樣?」
「要不,褚都督還有何高見?」
「只有一個三皇子,不嫌太無趣了?」
「嘎?」
瞧著褚非森冷的笑意,應思行錯愕了下。
看來,向來正直的駿騎大將軍有點不一樣了。
褚非的行動力讓應思行開了眼界。
他主動聯繫三皇子,而且還有意無意地和四皇子、六皇子接觸,讓人引發更多的聯想之外,還從中獲得其他消息,好比皇子們手中握有多少兵馬
他甚至主動交出手中的兵符給兩位皇子,以示真誠結盟,要他們領著皇城軍逼軍。
至少應思行深刻地發覺,褚非發怒了。
當他忍不住地問褚非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彷彿要將宮裡鬧個天翻地覆一般。
褚非回他,「他們不該派人追殺稚,讓他被流沙吞噬,更不該設和親的局陷這害……如此君王,我不屑服侍。」
「可你爹是鎮國大將軍,你這麼做……」
「我爹說過,這世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老天不開眼,就由我主持公道」
應思行震愕得說不出話,充分地感受到駭騎大將軍沉蘊的教氣。
接下來的五日,褚非白天進宮到皇衛司處理公務,順便到五軍都督所串門子,夜裡則周旋於各皇子之間,等待著一觸即發的日子。
直到宮變前一晚,他來到東日殿。
「稚。」一進寢殿,他一把將心上人摟進懷裡,壓根不管襄伶就候在床邊。
「襄伶。」龔風華輕咳了聲。
她不認同的嚼著嘴,但還是乖乖地到寢殿外守著。
「稚……」褚非啞聲喃著。唯有抱著這個人,才能撫平他多日依舊無法平息的憤怒。
「你怎麼了?」她微皺起眉。
她的眼被封起,看不見他,就無法揣測他的心情,可他的嗓音、他的舉措,甚至是他週身的氣息,都讓她覺得不對勁。
「沒事,好多天沒見到你,好想你。」他呼出一口氣,覺得舒爽多了。
看著心愛的人,他再一次告訴自己,他的決定沒有錯。
他是對的,錯的是那些企圖禁錮稚的人。
「……想我,怎會隔了這麼多天才來看我?」她問著,對於這麼問的自己,覺得有些難為情,彷彿她有多想念他似的。
「對不起,這兩天有事在忙,不過,明天過後,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在一起。」
這話讓龔風華嗅出不對勁。「你……和思行聊過了?」她試探性地問。
「嗯。」
「然後?」
「計劃就在明晚子時。」
「可萬全?」
「當然,到時候我會過來接你。」
「你不應該參與計劃。」她皺起眉,暗罵思行竟將他給牽扯進來。
「為什麼我不該參與?我是你的男人,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囚在這裡?稚,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的。」
「所以你要和皇族為敵?」
「稚,記得你問過我,如果所有的事都是榮親王所為時,我會怎麼做……那時我就告訴過你,我會為了你除去他。」
龔風華蹙緊濃眉,緊抓著他。「發生什麼事了?」儘管她雙眼不能視物,可是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她深刻地感覺到他凜冽的殺氣。
那感覺,宛如以往他們即將出征之前,在戰鼓響起的前一刻,他們只會靜靜地看著遠方,緊繃著氣息,阻釀著殺氣,直到戰鼓一起,縱馬飛騰。
「沒什麼事,只是看清一些事實,看見你眼裡的世界。」他笑得苦澀。
在遇見稚之前,他是個天塌下來有一堆人幫他頂著的天之驕子,他身份尊貴,可以自由出入宮中,甚至和皇子們平起平塵,宮中的鬥爭與他無關,他只管玩樂,然而稚出現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他看到人性最醜陋的一面,他看到所謂鬥爭的輪廓,甚至為了爭權奪利,不惜骨肉相殘、濫殺無辜……他是個將軍,上陣殺敵是為保家衛國,可宮中皇族雙手沾滿血跡,就只為了坐上那張寶座,如此茉唐!
他不幹了,他不再是將軍,他寧可背負叛國惡名成為她的奴。
怒火在體內躁動,直到她的手撫上他的胸口,他垂眼看著龔風華,輕撫著她的發、她的頰。
為了稚,他不在乎自己變成什麼,只知道,絕對不要再失去他。
「褚非,不要變。」她啞聲喃著。
他最教她欣賞的,便是他的真性情,喜怒哀樂他從不掩藏,有人說,他那樣就像個娃兒,可那卻是他最真的一面。
然而身旁的他,心思不再純粹,為了她,他彷彿用盡心機周旋……她不要他變成這樣,尤其是為了她。
「我必須變,因為我要創除任何禁錮你的束縛。」褚非勾唇笑道。
「褚非……」
「稚,你的眼睛不能恢復嗎?」
「這眼皮是旭引粘上的,再過兩天就會自動掉了。」
「沒關係,到時候我來接你就好。」他暗忖著,所有的計劃就是為了要帶稚離開,他必須安排好每個環節,否則一旦出了岔子,稚的眼看不見會無法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