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她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什麼意思?」
「易琴。怎麼你忘了?你當初可是用一個易琴來讓我上鉤,把人家利用完了,就忘得一乾二淨?」
「易琴沒事,你不用費心尋找。」
她愣了下,心冷了下來。「你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易琴和土狼、太極一樣,都是你的人?
什麼護鏢、什麼劫鏢的馬賊都是假的?」
他輕點了下頭。「馬幫已滅,北域已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想起一夜被滅了老巢的馬幫,她語帶訝異地問:「該不會你也參與此事吧?」
「太子親衛。」
簡單的幾個字給了答案,她閉了下眼,「成親之時,太子親衛前來,如今他們何在?」
「京城一路河口、渡口與京口。」
她今天才體會到原來生氣到最後是種無力,一種說不出口由內而外的無力。「你到底還有什麼事隱瞞著我?」
他沒說話,只是摸了下她的臉。
但她一個轉頭,閃過他的手。
「最近與漕幫勾結的官員的證據已漸漸齊全。」他也沒逼她,只是淡淡的說:「到時便可一網打盡,等你回南陵,我們再談。」
她沒有回答,遠處已見震天鏢局一行人的身影,突然,她像是失心瘋似的抬頭問道:「那天也是假的嗎?」
他不解的低頭看她。
「初識那天大雨,我墜馬受傷,你的關心,你的溫暖——是假的嗎?」
「是真的。」
於詠賢緩緩勾唇,「就算是騙我,我也謝謝你。」
她翻身下了馬,跑向自己的馬匹,「送到這裡就好,顧少。你貴人事多,別讓我耽擱了你。至於交談——免了,除了和離或休書一紙,不然你我之間已無話可談。」
顧晨希靜靜的看著她,看出她的認真。她愛恨分明,今日就算能不恨,從今而後看來也無法再對自己像從前一般坦誠相對。
但他還是不會放過她,只要等過了這一切……
於詠賢離開南陵後,接下來的兩個月天氣漸熱,於家與漕幫的關係卻是降到了冰點。
於家在漕幫多年,手下自然有忠心的人手,兩派明爭暗鬥,倒霉的是來往商船和百姓,一時人人自危,情願花些銀子,當是保命錢。
震天鏢局是因禍得福,每日都有好幾趟鏢可護,鏢師不足,還得忍痛推了不少生意。
薛日泓在於詠賢離開後,便代掌鏢局,忙得不可開交,暗中還替顧晨希收集消息,助他能早一日將與漕幫勾結的命官一網打盡。
外頭熱鬧,三不管更是人聲鼎沸。
於家和漕幫都派人在此,只要有些能耐的人便急於網羅為已用,就怕真要廝殺時,手下沒人。
薛日泓一大清早才打完一套拳,就聽到手下急急跑來,小聲的說道「少爺,漕幫出大事了。」
薛日泓拿著帕子,用力的擦著自己汗濕的臉,「說。」
「漕幫幫主昨夜不知怎麼的暈了過去,現在人還沒醒。」
薛日泓的神情一怔,是時機到了嗎?!「叫底下的人打起精神,別讓人鑽了空子欺到鏢局的頭上來。」
「是。」
薛日泓顧不得去換身衣服,急急的去了三不管。
這陣子大夥兒都以為於詠賢護鏢不在朔月堂,顧晨希便趁機回了京城,只有少數幾個人清楚他是以銀豹的身份待在漕幫,最常待的地方便是三不管。
不論於家或漕幫都被耍著玩,那些所謂在擂台打出名聲、他們急於網羅之人,有大半都是顧晨希的安排,到時若真的打起來,兩派人都等著被滅。
「有事?」土狼一看到薛日泓向來沒什麼好臉色,畢竟他貌美如花的妹妹誰不喜歡,偏偏喜歡這貨。
「我今早聽聞漕幫幫主暈了,現在是怎麼回事?」
「他話太多。」土狼啐了一聲,帶他走進內室,直上三樓,「誰知道堂堂第一幫主這麼不禁打,一拳就暈了。」
「是暈了,還是死了?」
土狼不由一笑,這個小子看來也不像面上看來的呆頭呆腦,「這個不好說。」
「你動的手?」
土狼搖頭,暗暗指著一身白衫、正慢條斯理泡著茶的顧晨希,「柳炎川向來防人,除了自家人,他就信銀豹。」
「為什麼?」
「用命換來的,之前柳炎川在船上遇劫,一陣混亂中,銀豹替他擋了一刀。」
為達目的,對自己還真狠!薛日泓忍不住暗呼了口氣,不論是朔月堂或震天鏢局,都該慶幸於詠賢的「大義滅親」,不然與顧晨希為敵,下場難料。
「過些日子堂主便回來了。」薛日泓不請自來的坐到顧晨希身旁,「若對於家有何盤算,動手時可否放過副幫主?」
顧晨希抬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這清冷的眼神令薛日泓有些不自在,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堂主脾氣倔,但念在她一片真心待你,尚抬貴手,不成嗎?」
「小子,你不懂別亂說話。」土狼用力的拍了拍薛日泓的肩,「於家這些年害了不少人家破人亡,如今不過只是因果報應,欠人的總歸得還。」
薛日泓臉上的笑意一失,「難不成副幫主之前惹上什麼不得了的人物?」
土狼看了顧晨希一眼,他沒說,他也不好答。
薛日泓皺眉,「看來頗有來頭。」
「恭王。」顧晨希冷冷丟下一句。
薛日泓一愣,他原指望土狼多少露點口風,卻沒料到回答他的竟然是顧晨希。
這算是中了頭彩了,顧晨希竟告知他於家得罪的是恭王——如果是恭王,那就真的難辦了,若是漕幫一倒,於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也不過是皇親國戚一句話的事。
「於家那些髒事,不會連累堂主吧?」
「她姓于。」土狼同情的又拍了拍薛日泓的肩,「你說呢?」
「姓于又如何?」薛日泓一怒,「堂主早就脫離了於家,是朔月堂的人。」
見顧晨希冷冰冰的看著他,薛日泓的怒氣登時一消,心裡一寒,不知自己哪裡惹了他,怎麼像要殺了他似的眼神,難不成顧晨希也忍心要對於詠賢下手?
「我的人。」
「什麼?」
「她是我的人。」
薛日泓霎時無言,與無奈的土狼對視了一眼。
「好,」薛日泓順著他,「她是你的人,你更該護她,不能讓她有事。」
「放心,她不會有事。」
有了這句保障,薛日泓算是鬆了口氣。
土狼卻是皺起了眉頭,從數年前於詠賢與顧晨希擂台交手,顧晨希輕手放過,他就察覺事情有異,但當時沒有多想,到後來顧晨希與於詠賢成親,第二次交手,再次輕放,他便已經知道事情不好,顧晨希擺明要護人。
土狼和太極是孤兒,因緣際會下被恭王收留,他們對恭王,除了感情,更多了份孺慕之情。但這些年與顧晨希並肩作戰,運籌帷幄,刀裡去火裡來,這份患難之情也深植於心,若恭王與顧晨希意念相左,他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不過就是一個女人,何苦為了她跟恭王鬧不愉快?」
「她值得。」
這句話說得隱晦,但土狼聽出了端倪。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這人向來心冷,也沒見他多關心過一個人,現在為了於詠賢倒是優柔寡斷了起來,若說沒有情意,那是自欺欺人。
土狼一臉焦躁的看著面前的顧晨希,「恭王近期將來到南陵,他已直接發話將副幫主、於堂主的命留給他,他要親自下手,若真到那日,你要怎麼辦?真跟恭王打起來?就算你有太子表兄護著,但恭王也是皇上的堂兄弟。」
「三不管的擂台上,拳頭大的人做主。」
不會吧?!土狼瞪大了眼,無言了,難不成是要逼恭王與他上擂台打一場嗎?
薛日泓在一旁聽出了問題,看來這個想滅了於家的人連顧晨希都未必惹得起,這可難辦了……
「鏢局有事,我先回去了。」薛日泓急急忙忙的告辭,他爹護鏢,不在鏢局,他得回去跟彭四叔商量商量,可別等人殺到了家門口還搞不清情況。
第十五章 顧少失憶了(2)
薛日泓從內室出來時,三不管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他也沒心思留下來看比試,連忙往外走,但是卻差點滑倒,他輕咒了聲,低頭一看,地面似乎灑了液體,正想仔細再探究竟,不遠處就有人滑倒,然後又是一個——咒罵聲一時此起彼落,薛日泓心頭閃過一絲怪異,還來不及細思,就看到門外一道火光劃過,落在地面,液體迅速蔓延燒起。
他立刻後退了一大步,大吼,「小心!地上有油。」他急急的轉身,退回內堂,直衝上三樓,推開了門,「樓下著火了。」
顧晨希與土狼對視一眼,推開窗,探頭一看,果然看到底下的火勢因有油料助長,一發不可收拾。
木梯傳來聲響,衝進來的是個薛日泓看起來眼生的人,大口喘著氣,應該是一口氣跑了上來的緣故。「不好了,於慶辛突然集結人馬,本要一路殺進漕幫,但途中不知為何,改向三不管而來,小的來不及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