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呀可惜……」他貌似歎息,臉上出現若有似無的愁思。
花雁行當即警戒了起來,「有何可惜?」
「我以為你至少會對我來的目的有興趣。」他的尾音收得乾淨,沒有吊人胃口的意思,卻使她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你是什麼意思?」
孟少陵但笑不語,繼續泡著茶,好半晌才像想起某件事,突然問:「對了,你書案右邊數來第三個抽屜總會空著的習慣還保留著嗎?」
他怎麼會知道她現在還有個書房?
花雁行怔了好半天不知該做何反應,端坐的姿勢僵硬,等她的大腦重新思考他話中的意思時,才「刷」地站起身。
「唉,坐下坐下。」孟少陵沒有出手阻止她,僅是雲淡風輕地開口。
她想要回書房去看看他到底做了什麼。
清亮的瞳眸朝他一瞥,雖然孟少陵沒有抬頭,還專注在茶水與杯之間,但她根本無法踏出任何一步。
是以她乖乖地坐下了。
「你做了什麼?」必須握緊粉拳,她才能克制自己的怒火。
孟少陵看著她的眼裡有著讚賞,「你看這是什麼?」
他從懷中摸出一封信。
「這是——」花雁行幾乎失聲尖叫。
是她方才看過的信!她不是要常春燒掉了嗎?
「或許你會對信裡頭的內容感興趣,是嗎?」孟少陵大大方方地把信遞給她。
花雁行一把奪下,就著燭火,很快燒了那封信。
孟少陵眼色不改,從容不迫地說:「你確定不想知道信裡頭寫了什麼?」
她這才驚覺是自個兒大驚小怪了。家徽是他的,同樣的信他要寫幾封又有何不妥,倘若他提起信的內容,那麼就一定是有問題!
花雁行的眉間閃爍的儘是對自己粗心的懊惱。
「甭急,我這兒還有一封。」
瞧他就像變戲法般又摸出了一封,也不怕給她看,照樣交給她。
這次她當然不敢再燒了它,但對於信件的內容也不願去看。
「拆開吧,你會感興趣的。」孟少陵簡潔的語氣沒有催促之意。
她只得顫著手拆開,卻實在無法去看。
「為何閉眼?信拆了就是要看的呀。」他的聲音只有輕快,像是沒發現她的臉色有多難看。
她徐緩地睜開眼,將目光滑向信紙上那一個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字,但拼湊出來的卻是她絲毫不能明白的內容。
看完,她更確定燒了是沒錯的,於是她二話不說再度燒掉。
「這種秘密你讓我看難道沒關係?」她努力想維持語氣平穩,但失敗了。
因為她猜不透孟少陵的想法。
「常言道:要拖一個人下水,就是要和對方擁有相同的秘密。」
「你不怕我說出去?」這個秘密是他的,她只是「看」到。
「所以你燒了信是在替我掩瞞?」孟少陵朗笑出聲,「你以為這種信有多少封?」
「什麼意思?」她弄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偏偏他又不肯一次說明。
「你可記得信上的署名給誰?」
花雁行快速回想方才信紙的內容。
「是、是……我。」她臉上的血色迅速消退。
「你又知道為什麼是要給你?」
思索了好半晌,她瞠大眼不敢置信,「是……你說的相同的秘密?!」
「呵呵,你果然很聰明。」孟少陵端了一杯茶給她,「潤潤喉吧,這麼叫你不嫌累,我聽了都耳鳴了。」
此時她哪來的心思喝茶,只想快點知道他打的主意。
第7章(2)
孟少陵察覺她的視線,「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當要拖一個人下水的時候,就是要和對方擁有相同的秘密,若沒有,難道不能自己製造嗎?」
「所以你刻意署名給我?你何不乾脆別用家徽封蠟算了!」他既要人保密,為何還要印上自己的家徽?
孟少陵莫測高深地一笑,並沒有開口。
沒錯,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在打的是什麼主意,只能知道那絕不是好事。
「為何拖我下水?」這件事本來與她無關的。
「問了理由又如何呢?」孟少陵微微一歎,彷彿是她為難他。
「恐怕你只是想找我做替死鬼吧。」他不說她是猜不出來,但自己的下場會如何,她可是很清楚。
孟少陵又不回答她的話,轉移了話題:「回去翻翻你的抽屜吧,我保證同樣的東西在鏡花樓裡不會少到哪兒的。」
「你藏了多少?」她一回去立刻把所有信給燒了。
「要多少有多少。」孟少陵朝她眨眨眼,「這鏡花樓多大?要藏一封小小的信是多麼的容易,你大可大肆地搜索,但只要有一條漏網之魚,都會為你帶來莫大的災害,不是嗎?我想聰明如你,應該不會想抖出來的。」
是啊!東西是他藏的,知道在哪兒的只有他,她像是只被他掐弄在指尖把玩的螻蟻,性命由他掌握,要她生即生,要她死即死,有何反駁的餘地?
倘若信真的被找到了,誰不會認為這事她有參一腳?只怕她就算喊破了嗓子也不會有人相信她,就像以前一樣。
孟少陵從她逐漸黯淡下起的眸光得知她絕不會告訴別人剛才看到的秘密。
如果一個人曾經經歷過她所承受的困境,那麼就不會傻得再去努力向人解釋自己的清白,而會寧願秘密永遠就是個秘密。
「你說這個秘密值多少錢?」他突然問。
「你又想說什麼?」像只鬥敗的孔雀,她撐不起自己的羽毛也無法偽裝,有氣無力地反問。
「我在想也該給你一點甜頭,免得你受不了把這秘密洩露出去。」
「我不要錢,不要錢……」她美麗的面容上有著一絲幾近絕望的哀求神情,「我只要平凡的生活。」
「你是在求我?」
花雁行僅是無言地望著他。
她的高傲性子在他面前完全起不了作用,更無法展現,縱使不屑搖尾乞憐,她也非這麼做不可。
「雁兒、雁兒,我的好妹子,這件事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不就永遠是個秘密了嘛,何須擔心呢?」他喃喃念著,手覆上她軟嫩的小手,像個慈愛的兄長安慰受了傷的妹妹。
「或許人人可以不說,但是你,我怎麼也無法相信。」她顧不得這番話是不是在太歲爺上動土,仍是說了。
「哈哈,說得好,千萬別輕易相信任何人。」孰料,他朗聲大笑。
花雁行瞪著他。
孟少陵像是很開心,要人送了一壺酒進來,接著照樣遣退左右。
「你知道當今世人如何讚譽這天下三大商賈嗎?」他邊喝酒邊問。
花雁行抿著唇許久,卻再也咬不出半點血絲,最後,她緩緩開口:「佟邊關,水京畿,孟湘南。」
「沒錯沒錯。這邊關最大的商隊乃屬佟胤玄的佟驥商隊,而居中的京畿這塊則是被艷府水家全權吃下,至於湘江以南……」
「自是你孟少陵的錦繡商行了。」花雁行截口道。
「呵呵,看來你太久沒有在外走動,對局勢不太明白啊。」孟少陵輕歎了聲,「近來在湘南崛起的商場新秀樊皇雅,他瓜分了湘江以南一半以上的商域。」
一半以上?
她記得沒錯的話,以前湘江以南全都是孟家的勢力。
「你是為此才要來到長安京,想瓜分京畿這塊富饒的土地?」
孟少陵不語,喝酒的速度緩慢,不是牛飲,似是細細品嚐,不疾不徐就像他給人溫文的印象。
「再過不久樊皇雅很快能吃下整個湘南。」他繼續沉吟,「孟家的錦繡商行也快撐不下去了。」
「孟家也有祖產,你何必密謀這件事?」她所說的是跟方才看到的「秘密」有關的事情。
「嗯……」他發出一個單音,不想回答。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所擁有的還不夠嗎?」那個秘密她不想背,偏偏他的一意孤行不知會害到多少人。
「錢財是不會有人嫌多的,寶物、權力和名譽不正是世人所追求的?」孟少陵微曬,語氣似真似假。
花雁行冷嗤:「你不同,這些東西哪一樣你不是握在手裡,這根本不是你的理由!」
「哈哈,所以我說我喜歡你,若說當今世上有誰能看穿我的想法,你大概是唯一一人。」
他要的的確不是被樊皇雅蠶食鯨吞的那一塊,老實說他也不在意。
花雁行冷瞪著他。
「不過真正的理由我想你不會想知道的。」告訴她當然是無所謂,只怕他說出口,她會更氣。
「你一定會得到報應的。」她恨聲道。
「喔?報應嗎……」孟少陵若有所思地重複她的話。
「謀害他人錢財難道是件好事?」
「照你這麼說來,所有商人都是壞人了。」他撫著精緻的杯子,臉上的笑容好比春風,能融化冬雪。
花雁行頓了頓,「為何針對艷府水家?」
「水京畿,你不也說了嗎?何況沒有這些鬥智,又何來商場詭譎之說。再說,等著看艷府水家垮台的商號不知凡幾,我這麼做也是為某些人謀利。」
她別開眼,免得再盯著他瞧會氣憤難當地朝他揮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