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殘夜的眸光如冰一樣寒冷,他先是瞅了瞅正將他家女人抱在懷中,鼻涕眼淚淌了一臉的娘娘腔海夫子,再深深地看了眼因疼痛全身顫抖的月青綾,看到她即使是疼,也咬緊牙關不吭聲,瞬間雙眸因怒意染紅了眼。
最後。視線惡狠狠地掃向氣息將絕的水雉。
「夜梟……咳咳……」水雉癡迷地看著他,不住地咳嗽著,「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兩個愛你的女人都將死去……遲早而已,你是不是很想再給我一掌?」
「解藥在哪裡?」蕭殘夜一字一句問道。
「沒有解藥。」水雉的話等於判了月青綾死刑。
蕭殘夜的臉色變得鐵青了,他瞪著水雉,陰森地道:「你再說一次。」
即便知道水雉的話是真的,他也不敢相信,若是月青綾有個三長兩短,那全是由於他的原因,他絕對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沒有……任何……解藥。」水雉的唇角淌下發黑的血跡,那是中毒的徵兆,她痛苦地尖叫起來:「只有死路一條,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啊!好疼!求求你殺了我吧!」
他緊緊地抿著唇,眼中流露出駭人的乖戾的光芒,停了一會才陰鷙地道:「殺你,怕會污了我的刀,我只恨當日,沒要你的命!」
「哈哈……那好,好……」水雉終於死心了,她狂笑著,雙眼惡毒地望向疼得幾乎暈厥過去的月青綾,口中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你就等著看她痛苦到七七四十九天後才解脫死去吧!」
蕭殘夜再也沒看那即將死去的瘋狂女人一眼,急步走向月青綾。
「嗚……青綾……」海夫子還在哭,抱著月青綾不放手,叫旁人捏了一把汗。
這海夫子也太癡情了吧?居然連殺人如麻的夜梟也不怕,真打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滾開。」蕭殘夜冷冰冰地朝他吐出兩個字。
「不要!我不走,我要看著青綾好起來……」海夫子哭得是淚花四濺,死去活來。
「找死!」暴戾的男人此時耐性全消,抬腳正yu 將這娘娘腔踢出去!
「住手!」剛聞訊而來的皇甫先生一進屋就看到這一幕,魂飛魄散般地大喊一聲,衝過來就護在海夫子身前,身後一同跟過來的老闆娘和曲帳房等人趕忙勸架。
等痛哭流涕的海夫子被皇甫先生給強行拽走了,蕭殘夜抱起半昏迷的月青綾,大手撫上那蒼白的頰,再替她拭去額上冷汗。
「你來了……」月青綾一靠進那寬闊的胸膛,感受到那炙熱的男性氣息,縱使是閉著眼睛也知道來者是何人,她喃喃說道:「我好痛……」
「我知道。」蕭殘夜平靜地應聲,面無任何表情。
「我說……」一向比旁人精明的老闆娘首先察覺到他不對勁。
想這夜梟是何等人物!以他的暴燥脾氣和恩皆必報的個性,若非極端痛苦自責,絕對老早就暴跳如雷地將水雉碎屍萬段,將目中無人的海夫子打到半死不活。
可此時,他太過平靜,好像變成了一個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你先別急,我們想想別的辦法……」老闆娘剛才聽了來報信的毛豆的描述,又看到月青綾此時的情形,就悟出這事絕對非同小可。
神醫救世人,恐難救自己!外頭世道這麼亂,一時半會能上哪去找醫術與月青綾相差無幾的大夫去?
「三天。」薄唇吐出這個數字,男人斬釘截鐵地道:「三天後你沒辦法,我就帶走她。」
「好!」老闆娘回答的聲音都似乎有點兒顫抖了。
她想起那一年,月青綾以為他們對蕭殘夜不利而不想活下去的大烏龍,眼眶發熱。
天南地北雙飛客,人間幾回寒暑?
這兩個人,分明就是一對癡情的雁兒,若一隻死去,另一隻也絕不獨活。
其實她一點把握也沒有,但目前只能拼盡全力保全這兩個人渡過這個難關。
老闆娘辦事一向直接,當場招集了烏龍鎮所有的鎮民們,要千方百計地想法救月大夫性命!
就連一向深居簡出養病的鳳大爺也親自蒞臨月家醫館,可想而知,整個鎮子是全民總動員。
任何人都不願看到心地善良、美麗溫柔的女神醫死去,只是誰也沒有解血蠱的辦法。
烏龍鎮就這樣在烏雲密佈中,度日如年地過了三天。
而蕭殘夜就不言不語地守在昏昏yu 睡的月青綾身邊整整三天。
她不吃,他就不吃;她不喝,他也不喝。
她陷入昏迷時,他的大馬金刀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一眨不眨地看她,生怕她忽然就消滅了。
當她因疼痛shen吟時,他就緊緊抓著她的手,湊在她耳邊低沉地和她說話……
沒有人知道他在對她說什麼,或許,他什麼都沒說。
老闆娘覺得這個人就快要瘋了。
☆☆☆
三天後的清晨,他二話不說就抱起昏迷不醒的月青綾要離開。
「你要帶她去哪兒?」不等老闆娘詢問,不怕死的「癡情男」海夫子早就衝過來阻止了,張著兩手,擺出老鷹捉小雞的架式攔住他。
「滾開!」對著這礙眼的娘娘腔,蕭殘夜說話從來不超過三個字,多了都是浪費口水。
「我講話客氣點!」皇甫先生看不過眼了,過來幫忙,「你現在帶走青綾,對她有任何幫助嗎?」
「我不帶走她,難道你們能救她嗎?」蕭殘夜陰冷地道:「我已經給了你們三天時間。」
這是實情,眾人一陣無語。
「那你總得告訴我們,你們打算去哪裡?」老闆娘歎道:「咱們這些人能在一塊兒,也算是緣份了,看僧面看佛面……」她講到這,倏地一揚眉,與曲帳房相互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青綾的面子上行吧?」花道士忍著眼淚,猛吸著氣帶著哭腔說:「你也看到了,鄉親們多但心青綾,我那小小的天仙觀,今兒就有一百來號人特地一步一拜地上去為青綾求平安符……」
「我帶她去找大夫。」他淡淡啟口,黑眸根本沒有看一眼眾人。
他的眼裡只有她的存在,根本就無暇顧忌到旁人。
在眾人面前,縱然心如刀割,痛苦難檔,他也咬緊牙關沒有表現出一分一毫來。其實他內心無比恐懼,驚悸,慌亂,束手無策……
自小起,身上背負的殺戮太多,受到過難以想像的危險重重,卻從沒有如此惶恐過。
昨日三更時分,她從昏迷中清醒,見他守在床邊,眼中似含有淚光,那副情景,她喃喃地告訴他,竟與幼年時看到父親在母親榻前莫名相似。
他還沒來得及讓她寬心,她已強顏歡笑著勸慰說,兒時曾聽寺廟裡的長老們講經,說一切有形有像者,都將以分離而告終,不過是早一步晚一步而已……
「若我走了,你別難過……」她這樣說。
聞言,他的心幾乎都快碎掉!
從很早開始,他覺得自己與她是同命相憐、生命相連的,既然他遇到她,救下她,就絕不對輕易地撒手丟下她了。
愛上她,彷彿是命中注定、自然而然的事情。卻不曾預料,因為愛她,反而替她招來殺身之禍!
那生滅,如影如響,可地府太孤單,如果她去,也絕對不能丟下他。
蕭殘夜抱緊懷中沉睡不醒的虛弱人兒,張嘯一聲,躍起後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黑幕降臨於小小的烏龍鎮,除了那聲帶著無盡痛苦的長嘯聲響徹雲霄,在山林中久久不消,就連月亮……月亮都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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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離七七四十九天,掐指算來,還剩下不過十天時間了。
鎮北斷崖上的柴屋裡,在某個黃昏又飄起了溺嬸炊煙。
烏龍鎮的人奔相走告,傳遞著一個鼓舞人心的好消息:蕭屠夫和月大夫回到了烏龍鎮!
沒有人確切的知道他們究竟是何時歸來的,也沒有人能上斷崖上探望月大夫,除非背後生了雙翼能飛過通往斷崖、如今斷成兩截的唯一一條羊腸小徑。
蕭殘夜一回來就將這條路給毀了,目的就是阻止閒雜人等去打擾自己。
縱使身手一流的那幾個閒雜人等想方設法以繩索爬到斷崖上,也照樣被拒之門外,他不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照面。
他只想守著她。
小小的柴屋永遠關得嚴嚴實實,裡面的人避而見,直到人們離開才會出來,長久地望著斷崖下的漫漫雲海,不說一句話。
眾人知道他在逃避,如果月青綾不好起來,以前的蕭殘夜就不會再回來,現在的他雖活著,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其實他並非空手而歸,甚至還找到了一個法子醫治奄奄一息的月青綾,而且正在實施著。
「蕭……」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纖細的手越發皮包骨頭了,月青綾虛弱地喚著。
「我在這。」他總是在這裡,等著她醒來呼喚他,從不會讓她多等待一秒。
「老闆娘……他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