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在理,現在百姓富足,人人口袋裡多少有些餘錢,要是能讓他們把錢掏出來,那可是一筆大生意……思索一番後,衛昀康也被挑起了興致。
「願聞其詳。」周掌櫃悶了,說得容易,做來難,不賭的人永遠不會踏進賭坊,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誰有本事從他們口袋裡把銀子挖出來?
「你方才說,買下那兩間鋪面開新賭坊,至少要備下五千到七千兩銀子?」
「是。」
「這筆錢拿到京城近郊買土地、蓋賭坊的話,至少可以蓋三十到四十倍大的賭坊,對不?」
「話是這麼說,可蓋在城郊,誰會一趟路跑到城外賭?城裡又不是沒地方可賭。」
「所以要解決的是交通問題、食宿問題,倘若咱們每一刻鐘,都有馬車來往京城與城郊,可以供賭客免費乘坐,那麼,周掌櫃猜猜,賭客肯不肯多花半個時辰往返?」
葉霜此話一出,衛昀康馬上想到另一筆生意,倘若不是免費乘坐呢?倘若不僅僅往返京城與城郊呢?倘若有固定的路線、固定的時間往返……他越想越細,一張古代公車圖在他心底慢慢描續出來。
周掌櫃回答:「也許有賭客肯,可……爺何必這筆銀子?如果直接蓋在京城裡……」
葉霜打斷道:「周掌櫃的,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倘若我講得沒道理,你再反駁我,行不?」
他不免心生猶豫,什麼時候主事的成了世子妃?他下意識轉頭望向世子爺,只見他點頭,他就算再怎麼不滿,也只能忍住了,誰讓世子爺對他有知遇之恩呢,否則他哪能容女人在這裡說三道四。
「世子妃請講。」
葉霜轉頭,用眼神詢問衛昀康的意思。
這會兒才想起以爺為尊了?衛昀康忍不住失笑,她老是忘記這個道理,不過只要她開心,偶爾忘記,他哪會計較?
見世子爺點頭,葉霜攤開一張紙,再把那本《旅館企劃》打開。
她先畫出三層樓房,一面畫、一面解釋,「最上面這層可以蓋客棧,讓興致高的賭客晚上在這裡安歇,隔天起床再繼續上賭桌。」
這話沒有吸引到周掌櫃,倒是那個客棧房間平面圖讓他驚呆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屋子,光是看圖紙,他都想去住個三、五天。
「為了獎勵賭客,進賭坊換五百兩銀子籌碼的,可以免費住天字房一晚,三百兩可以招待地字房,一百兩可以住人字房……以此類推。二樓蓋飯館,賣各種不同風味的料理,也是一樣,制定一個規則,換多少籌碼,就可以送飯卡一張,一張飯卡可以免費到飯館吃一頓飯。」說著,她打開《飯館企劃》,裡頭各種不同風味的食物,一道道,看起來讓人垂涎三尺。
她是學商品設計的,畫圖是基本能力,她最大的困難是控制軟乎乎的毛筆,幸好原主霜練就一身優秀的筆功。
「方纔世子妃說籌碼,那是什麼東西?」
「由咱們賭坊自己設計錢幣,面值有百兩、五十兩、三十兩等等,賭客一進門,得先換好籌碼,才能在裡頭賭,所以莊家收的不是真金白銀,而是咱們鋪子裡的籌碼。」
「為什麼要這麼做?用真金白銀賭不好嗎?」
「用籌碼有幾個好處,第一,方便管理,要是賭坊真像規劃的這麼大,夥計的管理就是一門大學問,鋪子裡專用的錢幣無法拿到外面使用,自然不必擔心做莊的夥計中飽私囊。
「第二,賭客一進門就換好籌碼,沒了籌碼沒得賭,自然不會賭到傾家蕩產,因為那筆錢是他們一開始就打算好,即使損失也不會影響生計,這樣一來不會鬧出事端,自然少了爭議。
「第三,統一管帳,賭坊大,就不能只有少數幾種單調的賭法,但不管哪種賭法,計算銀子的方式都不同,使用籌碼的話,賭坊不必管各桌夥計入帳,只要在門口設一個換籌碼的亭子,自然會曉得一天收入多少銀兩。
「第四,假設賭客沒了賭性,想走人,手上卻還有三、五兩,他會不會尋一處莊家檯子,下最後一把?這三、五兩就是多賺的!」
從剛開始的不屑到後來的驚訝,周掌櫃的表情讓衛昀康得意極了。
瞧,這個聰明女人是他的妻子,旁人想不出來的事,只有她琢磨得到,什麼叫做與有榮焉,就是這種感覺。
周掌櫃不斷翻著那兩本企劃,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來,只差沒把冊子給吞下肚,貪婪的模樣,像是餓狼看見肥肉,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衛昀康笑道:「行了,你先回去吧,去尋塊好地方蓋賭坊。」
周掌櫃領命離開了。
衛昀康凝睇著葉霜,臉上掛著真心實意又自得意滿的笑。
他的笑很有渲染力,惹出她一張嬌俏笑顏,她笑出彎彎兩道眉毛,巴結地坐上他的大腿,勾住他的脖子,軟聲問:「爺,妾身做得可好?」
「勉強可以。」
他的誇獎很吝嗇,幸好她有強大的自信心,所以她故意又問:「爺,妾身是不是又衝動了?明明不干妾身的事。」她的臉在他胸口蹭啊蹭的,撒嬌撒得忒厲害。
這態度,擺明是要討幾句讚美,可她弄錯了,他就是喜歡她撒嬌、喜歡她在自己身上蹭,為了讓她多蹭幾下,當然不能輕易鬆口。
「是又衝動了,幸好周掌櫃是自己人,否則木秀於林,最危險。」
葉霜咬牙,厚,這男人肯定不懂得什麼叫做賞識教育,連半句誇獎都吝嗇給。
她也沒要求多啊,她不過是想讓自己感覺起來很有用,她不過是想要一點點成就感,不過是想要覺得自己很厲害。
悶了,她鬆開手。「那以後爺的生意,妾身就不隨便插手了。」
這話是熱騰騰的威脅了,可衛昀康早被磨出一把慾火,哪在乎什麼威不威脅,他打橫抱起她,一路把她抱回屋裡、抱回床上。
一路上不小心撞見兩人卿卿我我的丫鬟婆子,都急急把身子背過去,假裝沒看見,雖然兩位主子當眾這麼熱情實在讓人羞窘,不過只要兩人感情好好的,她們這些下人才有好日子過啊!
第十一章 吾爺是奇跡(1)
三個月未到,葉霜的懲罰還未結束,衛昀康就帶著她風塵僕僕地趕回京城。
因為德王府的消息傳大了,王妃惡行敗露,世子爺憤而離家出走,德王一病不起,皇太后怒斥王妃,讓皇上派人四處尋找世子爺,這是一方消息。
另一方消息是,家廟起火,世子妃夜逃,不慎落水,幸得婢女捨身相救,三人被衝至河道下游,世子爺得知消息,不眠不休,徹夜尋找,終於在一處破廟裡,尋到正在發高燒的世子妃和茫然無助的婢女兩名,夫妻大團圓,世子爺這才曉得德王病重,於是領著身子剛剛痊癒的世子妃回到京中。
一進京城,他們沒有回王府,衛昀康先領著葉霜進宮,明面上是報平安,實則是在帝后面前告大狀。
夫妻倆雙雙跪在皇太后與帝后跟前,俯身低頭,擺足受害者角色。
當衛昀康把證據拿出來,葉霜才發現自己那份口供太小兒科,簡直上不得檯面。
衛昀康提供的證據包羅萬象,左氏謀害幾任世子妃的事有人證、有物證;左氏偷竊先王妃嫁妝,謀取私利,有帳冊可查;在京城各處及近郊,以王府名義欺良霸善,強買強賣,佔了幾千畝田地,以及鋪面十數間……一筆筆,皆有確鑿的證明。
衛昀賢、衛昀良兄弟,奪人妻女為婢妾,收受賄賂,買官賣官,惡行馨竹難書,更是教人忍無可忍。
皇上看著成冊的資料,竟比自己手中掌握的更加齊全,這才恍然大悟,衛昀康多年來的紈褲歲月不過是隱忍,他依舊是當年那個有為的少年狀元,他聰明睿智,城府極深,一出手,便讓人退無可退。
同樣的資料看在皇后眼裡,心裡泛起一股寒顫,這人夠狠、夠毒,也夠絕。
老德王過世後,他一反常態,成了乖張孤僻、不求上進的男人。
起初她還對此感到懷疑,但戲可以演一天,演不了一年,可他不但演了一年,還整整演上七、八年,當所有人都認定他是個無可救藥的廢物之後,誰知他竟藏著黑手,暗地搜羅多方證據,一舉將繼母、兄弟打進地獄。
不是她輕敵,而是衛昀康這個男人太可怕。
「好心機、好城府,你用這種手段對付自己的母親和兄弟,本宮該讚你一聲冷血嗎?」
皇后忍不住譏諷,她病了多日,臉色樵悴蠘黃,便是用再多的粉,也遮掩不住。
她的諷刺換來皇上的冷眼。
皇太后也忍不住微蹙柳眉,這個媳婦終是心歸外家,盤盤算算的全是娘家人,沒把丈夫兒子放在主位,難怪皇上會看重淑妃,可惜,她本還想著嫡庶有別,可眼下,要是真讓太子坐上那個位兒,天下就不是魏家的,而是要變成左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