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有個匣子啊,小娘子,我買了那蓮花簪你怎麼沒給我匣子呢?你這是欺負小老兒我善良忠厚吧?」已經賣完兩捆柴的老頭又湊過來,大言不慚的要著該屬於「他」的福利。
東西賣光了,魚小閒也不計較老頭兒的癡纏,大放送就大放送吧,誰叫她心情好,拿出一個雕著盛開蓮花瓣的小匣子遞過去,就當尊老敬幼好了。
「小娘子真是爽快!」老頭兒見她不囉嗦,小臉上沒有絲毫不豫,不禁對魚小閒不怒不氣的胸襟暗自喝了聲采。
沒有下九流行當裡的錙銖必較,這小娘子安靜從容、不急不躁,擁有女子裡少有的氣度,稀罕、稀罕!
捧著盒子,他趿著布鞋,施施的走了。
「連個謝字也沒有,這老頭真是順竿爬,越發沒了分寸!」安娘子看他一整個不順眼,誰說人老了就都值得尊敬?做到這分上,壓根就是個貪小便宜又令人生厭的糟老頭!
「沒事、沒事,不如嫂子先陪我去一趟打鐵鋪子。」她有個新的想法,或許可以試試看,人家不都說聰明人不會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上,她的想法要是能通,也許又是一筆外快呢。
「就沒見過你這樣大手大腳花錢的。」安娘子在回家的路上沒少叨念過她,「好不容易賺了點錢,不存起來,你轉頭就花了那麼多,又是訂製鐵鍋,又買那麼多茶葉,茶葉可是有錢人吃的玩意兒,雖然是紅碎茶……你咋啥呢?再加上麵粉,還割了那麼多豬後腿肉,還有花椒、醬料、香菇……你們家就小兩口,又不是荒年得囤糧食……難道、難道你想改行賣吃食?」她扳著手指數,連土話都出來了。
「嫂子真是睿智。」魚小閒俏皮的朝她眨眼。
雖被諂媚了一把,安娘子可笑不出來,人人都以為吃食好賺,遍地開花,但是能真正生根長得久又有幾家?不是她要潑魚小閒冷水,能安安穩穩的靠木工活過日子,這才是長遠之路。
這年頭高麗菜好像叫蓮花白吧?「嫂子可知道誰家菜地種了蓮花白?要好吃,咬起來甜脆多汁的。」
「問問就知道了,我家也有十幾顆可以收了,你問這做什麼?」她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魚小閒的思考。
「那嫂子把菜地裡的蓮花白都賣給我吧,一顆二文錢可好?」
「你這是當真?我那些個菜你要儘管拿去,別跟我說錢,二文錢,你當我在搶人嗎?」
「那可不行,親兄弟都要明算賬,往後我要倚仗嫂子的地方可多著,哪能樣樣讓你吃虧?你背地不把我罵個臭頭才怪!」
安娘子戳了她一指,啐她,「我是那種人嗎?你這張嘴我說不過你,你放心,我要罵你,絕對當著你的面,到時候別怪我沒給你留情面。」
「嘻嘻,我知道了。」
回到家,一踏進院子,魚小閒把井裡冰著的茶葉蛋拿出來讓安娘子帶回去,「冷冷的吃也別有一番風味。」又吩咐了她一些事,兩人這才分頭進了家門。
「我回來了。」床沿上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田十四,這幾日從他的氣色裡可以看得出來他是越發好了,果然那些枸杞、桃仁、何首烏、杜仲和紫參以及固本培元的藥有效,錢花得值了。
她步履輕盈,一股腦把手裡拎著的東西都擺到灶間去,再幾乎小跑步的來到炕前,把荷包裡的銅錢全倒在床上,笑容止都止不住,「你瞧,好多錢,都是今天賣簪子和髮梳得來的。」
銅錢叮噹作響,都說錢是銅臭,她現下卻覺得這些銅臭香極了,就算這時候有人罵她是逐臭之夫她也不在乎。
數了數,足足賺了二兩銀子,要不是她隨手花去了不少,應該能更多。
她把一百個銅錢串成一串收起來,這些錢還有大用,家有存錢心不慌。
「中午在鍋裡留了飯,你吃了沒?」她自然用的還是手談。
早上給還臥床不起的田十四留了茶葉蛋和一碗濃湯,他也算實驗小白鼠,現在來做一下問卷調查,看看她新開發的產品值不值賣。
「吃了。」他抓著她的手寫道。
「好吃嗎?說來參詳參詳。」
「有點少,不管飽。」對男人來說,要嘛能吃飽,要嘛吃得精緻,可鄉下地方哪來的閒錢吃零嘴?
「如果拿來賣,你覺得會有商機嗎?」還嫌少?她留了好幾顆蛋欸,也不怕膽固醇太高!算了,他一個年輕男人又不怕這個。
「你打算要改行?」
「哪算得上改行?木工我會繼續,但民以食為天,吃食也能賺銀子,我覺得多元化沒什麼不好,雞蛋多放幾個籃子準不會錯。」左手賺錢,右手又豈能空著?
什麼叫多元化他不是很明白,但是聰明人不會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的道理他懂。
思索了下,在她手上又寫,「只賣一樣東西會不會太過單薄了?」
他不是商人,卻也明白單一樣吃食很難滿足大眾,如果能多些變化,勝算一定能多上幾成。
不過當她在跟他說商機時,一副胸有成竹,笑得闔不攏嘴的樣子,似乎對做生意樂此不疲,他聽著聽著,也聽出趣味來了。
「嗯,你的想法跟我一樣。」
「你有腹案了?」
魚小閒興奮的用力點頭,張口就對他談起日後的打算,末了問了他的意見。
田十四發現他喜歡看她眉飛色舞,略帶英氣的眉毛揚起還有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的樣子,聰明的女子多了去,她卻多了膽量和見識,對踏入陌生的行當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興致勃勃,也沒有找棵大樹好乘涼的想法。這麼獨立自強又聰慧的女子,日夜和她相處在一起的自己,沒有辦法不心動。
他認真想了半晌,「試試倒也無妨。」
「你不說我也是要試的,我決定了,晚上你得幫我試吃新產品,要是成功,咱們可以幾樣東西一起賣。」
第五章 啞夫說話了(1)
從這天下午開始兩家人就忙得熱火朝天,魚小閒和安娘子一個往左,一個向右,去向鄰居買雞蛋和蓮花白。
買回來後,魚小閒把蛋洗淨,用紅茶及鹽把蛋煮熟,再把茶葉撈出來,等蛋放涼後讓安家叔侄把每顆蛋敲出裂痕,再將香菇放入茶湯和蛋一起燜煮,這時坐在灶下燒火的田十四就顯現出他的重要性了,除了燒火,他還要負責看顧鐵鍋裡的蛋,待一兩個時辰
之後鍋子才能離火,並放到別處冷藏兩夜後才能拿出來賣。
「田當家的身子可大好了?」安娘子看見坐在小凳子上的田十四一臉的黑灰,真不愧是夫妻,他那神態表情和魚妹子生火弄得一身黑時一模一樣。
「能吃能動,我想應該是沒事了。」開口回應的人自然是魚小閒。
「妹子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她邊感歎又替魚小閒高興,他家那口子……她也能守到他回來的那天吧?
這時安娘子已經把蓮花白都剁好了,她將剁好的蓮花白和韭菜、紅蘿蔔、粉絲、泡過水的香菇、剁成細末的後腿肉……攪拌成一大盆子,那肉香味吸引得俊生兩眼發光,滴著口水,雙手直往他娘的身邊蹭。
「娘,俊生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多肉呢。」
安娘子心裡發酸,雙手都沾著菜屑和肉末,也不好往自己兒子頭上摸,只能安撫著說道:「這些肉是魚姨要賣錢的,娘改天再割些肉回來煮給俊生和叔叔吃好嗎?」
雖然對這盆肉很是垂涎,不過俊生仍乖巧的點頭稱是。
「哪用得著等改天,再半個時辰,俊哥兒等著吃水煎包,裡面都是肉餡的,要吃多少就有多少。」
魚小閒忙著揉麵粉,然後再搟成一片片的備用,看見一大盆香味四溢的佐料已經拌好,她手把手的教安娘子把佐料包進面皮裡,在看到站在俊生後頭一臉忍耐的安箏,不禁對他鼓勵的笑了笑。
她這一笑,倒叫安箏尷尬臉紅了起來,他立刻奔回家去拿來了棋盤,把俊生哄到一旁去了。
「俊哥兒最乖了,姨姨過兩天做一隻大木馬給你騎著玩。」這兩個孩子乖得叫人心疼,流口水歸流口水,卻沒敢像一些小霸王看了想吃的便吵著要吃,單這一點就很值得誇獎了。
聞言,俊生笑得雙眼發亮,乖乖的跟著安箏到一旁下棋去了。
田十四看到那每個稜角都被磨得光滑的棋盤和棋子,目光如炬,眼中閃過一抹詭光。木馬?他只聽過竹馬,不過,她倒是個疼孩子的。
一個個拳頭那麼大的水煎包在魚小閒的揉捏下逐漸成型,白胖胖的排在灶頭看起來十分可喜。
「你別把孩子慣壞了,中午才吃了茶葉蛋,晚上又……這些日子吃你的,拿你的,我都快要羞愧死了。」安娘子見自家孩子那股子饞勁兒,不忍打、不忍罵,更多是對無能為力的自己生氣——自己若能強韌一點,何苦苦了孩子?